门锁打开的那一刹, 顾绒就算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是他依旧害怕,就恐惧地闭上的眼睛。
结果他身后被打开的307房门就像是一个黑洞,牵拉着顾绒的身躯往中心坠落,他打了个哆嗦,从梦中醒来,发现己依旧躺在柔软的床垫上。
……是梦?
顾绒试探地睁开眼睛, 仍然是什都看不清, 他眼前几乎是全黑的一幕,只有几缕惨白的月光从窗边没拉好的窗帘中流进室内, 叫顾绒意识地往前方有光的地方望去。
然而这缕光线并不带给顾绒心安的感觉。
顾绒从小就有些怕这种在夜晚没拉好且留有缝隙的窗帘,屋内有光时,那道帘缝就是黑漆漆的, 假若外面有什东西在看着你, 你也无法看清;屋内无光时, 那道缝隙又好像通往神秘地狱的入,你永远无法知道会不会有什东西从那道帘缝爬进屋内。
更别说顾绒晚开窗看到了楼的白裙女人。
所以顾绒看到窗帘有缝, 并且暗色的窗帘正随着夜晚的风轻轻摆动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开灯床,然后把窗帘拉好, 但这个念头现的刹那, 顾绒又记起一件事——他睡觉之前, 沈秋戟好像是留了一盏床头灯的吧?那现在屋子里为什这样暗?床头灯去哪了?
而且他睡前明明把窗关死了,室内没风,窗帘怎会被风吹动呢?
顾绒所有睡意彻底消失,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想要起身开灯,结果却发现己浑身上只有眼珠够转动,身体的其他部位不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动弹,也不受他的控制,他想伸手拍拍身边的沈秋戟都做不到。
因此顾绒只转动眼珠,看向屋子的其他地方,希望借此找到其他救的办法。
谁知顾绒将眼珠看向上方时,他就对上一双红洞洞的眼眶。
霎时间,顾绒就明白了,室内哪有什风?他所看到的随着夜风轻摆的暗色窗帘,其实不是窗帘,而是白裙女人垂的黑色长发。
这个白裙女人不知何时进了屋子,她的头颅像是头顶垂吊灯,又好像墙壁上的鹿头壁挂,就在床前低头,用血淋淋没有眼珠的眼眶望着顾绒。
她嘴唇大张,又极为夸张的比着嘴型蠕动
,像是在控诉她无法宣之于的绝望,但她发不声音,所以顾绒也听不到她要说的话。
这样惊悚诡异的一幕宛如一柄小锤,正用力“呯呯”砸着顾绒的心脏,他的心脏因为恐惧跳动的十分剧烈,还产生了窒息的疼痛感,给顾绒一种或许他晚会活生生被吓死的错觉。
顾绒也张开了双唇,竭力想要发呼救的声音。
他也在心里告诉己,这一定是梦,是幻觉……他没有开门,也锁了窗这个女人没有办法进来。
顾绒努力想让己醒来,他很难说那一刹的感觉,但是他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摔碎的玻璃,在他醒来的刹那间都消失了。
顾绒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他还是躺在床上。
……又是梦?
梦中梦吗?顾绒怔怔地想。
但他左手侧微白的裙角,却告诉他或许他还在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顾绒僵硬地转过头,就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裙女人就站在床边,低头俯身用血糊糊的红眼眶“盯”着他看,嘴唇也如上一个梦境中夸张而有规律的张合着。
顾绒其实怕得想叫,但是这一回他发现己够动了。
在发现己够动弹的刹那,顾绒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用手掐身边沈秋戟的屁股,第二件事是将手伸到枕头底掏手机,并解锁摁亮屏幕。
顾绒掐沈秋戟了狠手,所以掐完之后顾绒就感觉到沈秋戟身体猛地弹了起,然后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而在窗边的白裙女人的身影则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中消失。
顾绒说不上来为什,他感觉那个白裙女人与其说是被光线照到后消失,倒不如说是她主动消失,就好像是她很难过没从顾绒这里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她闭上了双唇,恢复了在307朝远方和楼底眺望时的恬静和忧伤。
她消失的瞬间,有一滴水从她红洞洞的眼眶中落了来,直直砸在顾绒的脸上。
顾绒本以为那应该是一滴血,结果他用手指擦去水迹后再用手机去照,却发现这滴水是透明的——就像是白裙女人留的一滴眼泪。
鬼是没有实体的,一般来说人无法触碰到他,然而这滴泪就好像是那个喜丧阿婆为他煮的面
,金童玉女为了赔礼道歉送给他吃的糖果,带着浓烈的执念冲破阴阳两界的阻隔,现在了现实之中。
阿婆的面里有温柔和关心,金童玉女的糖里是歉意和愧疚,而白裙女人的这滴泪,则蕴了无数沉重的思念和绝望。
顾绒从来没有接触到过这样庞大的执念,他感觉己在噩梦中产生的所有恐惧和害怕都随着这滴眼泪落在他脸上的一刹全然消失,就像是从梦中惊醒的孩子被被母亲抚慰又安稳来一般。
那滴泪水渐渐在他的掌心蒸发,顾绒却感觉己的心脏也跟着一块揪疼——因为难过,像是与白裙女人发生了共情,体会到了她执念里的痛苦。
顾绒还在发呆,被他掐醒的沈秋戟已经做了起来,询问顾绒:“二绒,你大半夜不睡觉掐我屁股做什?”
“……我做噩梦了。”顾绒神情怔忡地告诉沈秋戟。
沈秋戟就着手机的亮光去看顾绒,挑眉道:“然后你被噩梦吓醒了,就也要把我掐醒陪你?”
“倒也不是,我把你掐醒是因为我在窗边看到的那个白裙女人进来了。”顾绒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使屋内更加明亮。
“我的灯呢?我不是留了床头灯吗?”发现屋里暗得不正常后,沈秋戟这也从睡梦中完全清醒了,更叫他奇怪的是顾绒以前见了鬼总是吓得要变脸色,刚刚在猫眼处白裙女人还没进屋他就怕成那样,照顾绒这说他刚刚应该是已经在屋里见到了,现在却怎如此平静?
“是不是灯丝断了?”顾绒问他,“你把其他灯打开看看。”
然而沈秋戟将所有灯都开过一遍后却发现,没有一盏灯够亮起,他奇怪道:“停电了?”
两人一起床走到门那,想看看是不是门卡掉了所以屋里没电,但门卡好好地插着呢,唯一的异样是他房间的门是开的。
“门开了?!”顾绒记得己在梦里听到过门开声音,结果醒来他房间的门也确实是开着的,看来那未必是梦,白裙女人大概也是因此得以进入他的屋子。
他吓得失声,一把扣住沈秋戟的手臂。
沈秋戟觉得这样的顾绒才比较正常。
不过他现在没功夫心猿意马,他拉着顾绒让他躲在己身后,然后靠
近去检查门,结果却发现似乎整栋月亮湾都停电了,不仅他屋里没电,外面的走廊也没电,其他屋里的学生纷纷拿着手机从门里探头窥视着外面,看见伴后便三言两语议论了起来——
“你房间也没电了啊?”
“是啊,你也是吗?我的门还莫名其妙被开了。”
“好像整栋楼停电了。”
“……”
因为楼道里没灯,大家都是用手机照明,开了手电筒的那些人倒还好,没开手电筒只握着个手机在眼前的,那手机的荧光往脸上一照,就把人衬得面目如鬼,惨白森然,顾绒不敢多看,低头靠着沈秋戟的脊背。
“这个酒店的门全是电控门。”沈秋戟检查了他的门后告诉顾绒,“有电的时候以正常锁和开,如果总电闸断电就会全部动开锁。”
顾绒听说过这种门。
这种门好处就是发生了大型灾难,譬如火灾时好逃生,也方便消防员救人,坏处就是断电了就没有门的作用了,容易被盗失窃或是坏人行凶,各有利弊吧。
沈秋戟还在想要不要去前台那找苏红釉问问情况,结果两分钟过后酒店就来电了,刺目的灯光忽然现,使得大家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半会无法适应,纷纷眯着眼睛躲光,等好些后才开始检查己屋子里的情况。
来电后走廊的灯以及各个客房的灯门都正常使用了,想来应该是工作人员已经修好了电路。
有些男生觉得来电了就好,打了个哈欠继续回屋睡觉,譬如陈晋和谢梓晗,路笑雩却觉得这个酒店是电控门,万一再停个电,那岂不是屋里的贵重物品都会被偷?
他看见顾绒和沈秋戟也在,就要就约着他去楼找苏红釉想办法。
顾绒和沈秋戟跟着去了,他倒不是怕东西被偷,而是怕门再开一次后那个白裙女人又过来。
只是他刚走到电梯门,就看到电梯门“叮——”的一声被打开了。
电梯里面有三个人,一男两女,男人是顾绒在窗边见过两回的黑衣男人。
晚近距离见着了,顾绒才发现他倒也不是全身黑,只是上身穿了件黑色的风衣,身穿的是一条有些破旧,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他
就站在苏红釉的身后,而苏红釉依旧穿的红裙,不过换了款式,正在和她身边一位杵着拐杖走路的老太太说着话。
她像是在争吵,连电梯门开了都没发现。
不过准确的来说是老太太在训斥苏红釉:“我早就和你说了,平时随你玩,你爱怎样玩都以,但是这两天客人多你不要玩!你不听……”
“阿婆,我没玩的,我知道轻重,有客人时我不会——”
苏红釉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了朝电梯走来的一群人便停了和老太太的争吵,赶紧走电梯和众人连声道歉,老太太也跟着来帮忙解释门的问题,说是因为电路坏了才会这样,如果客人不放心以将贵重物品锁到一楼的保险柜里,她酒店一楼配有两百多个单锁的保险柜,大家这才知道这位老太太姓姜,就是月亮湾酒店的老板,酒店也有带钥匙的移动门锁,以免费提供给大家使用。
“这种门我酒店也用了很久了,从来没过问题,想着要换但是钱不太够。”苏红釉叹着气说,“晚好像是有个房间电功率过大,直接把总闸都给弄跳闸了,所以整栋楼才会一起断电。”
男生面对美女总是会有些绅士风度的,所以说话的语气也没那冲:“是哪个房间跳闸了?”
苏红釉语带歉意道:“还没查到,我还在看。”
“楼都检查完了?”沈秋戟忽然声。
毕竟苏红釉和姜老太太都到六楼来了,那就证明楼几层他应该都检查完了,
苏红釉点点头说:“对,楼检查完了,不是他的问题。”
这句话的侧面意思就是说有问题的房间是六层或是七层的,路笑雩闻言奇怪道:“是我的行李大部分都在基地那边,带过来的应该都没有大功率电器啊。”
“那也还是得看看才行。”苏红釉说话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
顾绒没注意听他说什,他站在墙边,发现和苏红釉和姜老太太一起来的那个黑衣男人并没有离开电梯,他仍由电梯门在己面前合上,然后电梯的楼层数字从6变成5,表示这个男人从6楼到了5层,苏老师和杨老师就住在5层。
但是黑衣男人的这个举动也很奇怪,顾绒见到他时第一次时他站在苏红
釉身后,第二次时他是一个人,两回见面他都在楼,难道他是月亮湾的保安?
是如果他要去5楼,为什在电梯上来时不直接在5楼呢,非要来了一趟6楼再去?苏红釉不是说楼都检查完了吗?他去做什?
难道这人和白裙女人一样……都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