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遇到了死结,顾绒一定会杀,只为了回溯时间救他——他都有愿意的事。
沈秋戟端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眼睫微垂,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青年。
他手里没有握着符咒、也没有紧攥铜钱剑,只是轻轻杵着一根树枝,顾妈妈和顾哥哥被他请去了另外的房间,毕竟降鬼途中有些事不叫他看见。
待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后,十几层的高楼外,果然响起了敲锣打鼓,唢呐奏乐的声响,顾绒夜脚踝上的铃铛没被寒霜冻住,这刻便“铃铃”狂响,震得人耳朵里都像是长了铃铛颤个不停。
沈秋戟抬起寒目,听着喜乐声窗外渐渐靠近,那首不男不女,不老不的童谣也响了起来——
“一更天,新娘声声唤新郎;”
“二更天,郎君应声梦中死;”
“三更天,花轿抬人进坟墓;
“更天,郎君婚房见娘子;
“五更天,夫妻相聚享团圆。”
唱完后窗帘无风而动,竟是己悄悄掀开了一条缝,隐约见外头阴气森然的红色花桥,片刻后一双黑黢黢只见眼珠不见眼白的眸子贴在窗外,正死死地盯着里头瞧。
眸子的视线咕噜噜转到床上躺着的顾绒身上,那鬼眸倏地放大,惊喜道:“新郎在里头!快随我进去!”
语罢,窗帘缝便开个更大了,一位身穿红色长裳,盘发抹脂好似媒婆的女人,便领着身后面涂白粉,嘴唇殷红的抬轿鬼嬉笑着扛了顶花轿从窗外飘进屋子里面,要去抬顾绒的身体,行动言语间完全不顾及还坐在床边的沈秋戟。也不知道是没看见沈秋戟,还是没他放在眼里。
晚来的根本不是早附身在顾绒身上的那只厉鬼,不过是她麾的一些小鬼。
沈秋戟见状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更甚,直接抬手挥动手中的木枝,便将其中一个抬轿小鬼的脑袋砍。
那抬轿小鬼脑袋落地了眼珠子还在打转,像是奇怪己的头颅和身体为什分了家,沈秋戟直接起身抬脚将其揣进床底,又举起木枝指向剩的三个小鬼。
他已经杀了只“鸡”给这些“猴”看,现便要抓一个倒霉鬼问问那红衣女厉鬼到底身在何处。
只是沈秋戟没料到这些小鬼胆子比俞金海还小,沈秋戟还没疾步闪至他身前,剩的三只抬轿小鬼便嘶声大叫着跳窗外,眨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沈秋戟不是不去追,但他就怕这是那女厉鬼使的调虎离山之计,绝不肯离开顾绒的身体半步。
况且他逮住了那作媒婆打扮的引亲女鬼——抬轿小鬼有个,引亲女鬼只有一个,应该属于这群小鬼中的头。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古人早就讲得明明白白。
她也不像那几个抬轿小鬼一见情势不对就脚底抹油开溜,见沈秋戟杀鬼后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搀着腰“哎呀!”了一声,等她反应过来也要开溜时,却发现己被沈秋戟踩住手掌动弹不得。
“别杀我!”等瞧见沈秋戟把木枝横到她颈间后,她又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求饶,眼眶里仍然是黑黢黢的一片,看着诡异又骇人。
“她呢?”
沈秋戟对鬼根本就没有“怜香惜玉”这种情绪存在,没有生吞活嚼了她已经是好脾气了。没有多说就伸手揪着引亲女鬼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寒声道:“你要把花轿抬去哪里?”
引亲女鬼大概是胆子小,哆哆嗦嗦地招了话,但虚实难辨:“要去覃城大学后面的坟山呀。”
“覃城大学后面哪有……”
沈秋戟刚要反驳她覃城大学后面哪有坟山,话说到一半便顿住,显然他也记起了覃城大学后面的确有片坟山——明心楼就盖在这座山的正对面,也难怪这栋楼风水不好,容易聚阴汇邪。
不过这座坟山上的坟近些年来也被迁得七七八八了,没有再留几座,加上学校封了明心楼不让学生过去那边,如果不是刻意探究,其实没人会注意。
毕竟比起坟山,明心楼还要更邪门一些呢。
谁叫校园里一贯流传着“学校是建在乱葬岗上”“学校后山是坟山”“学校以前是乱葬场”这类不知真假的传说,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然而现在明心楼已经被拆了,有些学生本来是好奇明心楼,被明心楼吸引过去后又知道了这座坟山,唏嘘议论过一段时间后热度就淡了。
搞了半天,那红衣厉鬼居然就在眼皮子底害人?
沈秋戟没那大本事掐指算位,直接通过占卦找到红衣厉鬼的方位,更不知道她睡在哪座坟里,又把顾绒藏在何处,他又狠狠薅了一把引亲女鬼的头发,脸色看着比鬼还要阴沉,用木枝指了指滚进顾绒床底抬轿小鬼的头,语气不善道:“带我去找她,不然你的场和一样。”
“我不认路……”引亲女鬼又开始抽噎,“我都是跟着小鬼走的,我哪里知道她在哪?我只不过想挣一份好姻缘。”
说到这里,引亲女鬼的神情竟然开始有些呆滞迟缓,傻傻的也活似丢了魂一般喃喃:“香娘说了,只要帮她做些事,她就会告诉我未来,我夫婿是谁,姻缘好不好……前几个姐妹都问到了,就剩我了,我做完这一桩婚事就以知道答案了……”
“废物!你他妈还没有用!”沈秋戟脾气差嘴也臭,没想到逮了看似是小头领的一只鬼,却是最废物的一个。
现在他说不定还要趴在地上把床底那个鬼头扣来,让给己引路。
沈秋戟越想越气,直接就打算杀鬼灭,木枝一扬打算给这引亲女鬼来个痛快,结果木枝刚划过女鬼喉咙上的一点破皮,沈秋戟就瞧见些暖金色的气从伤里渗。
他皱起眉,凑近看清后也不由愣住了,脱而:“你是生魂?”
死者离体的魂魄叫鬼魂,活人离体的魂魄即为生魂。
这引亲女鬼魂身上还有阳气,就证明她还活着,只是魂魄离体了。
“别杀我呜呜呜……”而那引亲女鬼魂魄离体后也不知多日子了,残存的阳气都已经快消散殆尽,完全被鬼气占据了,听不懂沈秋戟的话,只记得魂魄离体后的执念,“我只是想和香娘问个姻缘。”
沈秋戟杀鬼,却不杀生魂,因为这和杀人无异。
但他心中也掀起了轩然大波,那桎梏顾绒魂魄的红衣女厉鬼到底什来路,竟奴役生魂。
而这个生魂他动不得,又不随便放了她,沈秋戟就只就地拿了先前烧冥纸的火盆,给金童女玉烧了辆跑车,叫从焕山赶过来看守这个引亲女鬼。
如果引亲女鬼要走也不必拦着,他倒要看看引亲女鬼到底去到哪里。
做完这一切后,天色基本也已经大亮。
顾妈妈期期艾艾地敲开了沈秋戟和顾绒的房门,看到顾绒依旧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后,她也只是红着眼睛抹泪,不说话。
沈秋戟主动开,尽量用较为温和的语气说话,不刺激顾妈妈:“阿姨,我要带顾绒回学校一趟。”
“绒绒他这个样子,你要怎回去啊?”顾妈妈倒是没有拒绝,格外的好说话。
“不是回宿舍,是要去一趟学校后山。”沈秋戟解释道,“我应该知道顾绒的魂被拘在哪了,我去带他回来。”
“那我让峥嵘开车送你去。”
这一天一夜过去了,顾妈妈又不傻,早就猜到了沈秋戟身份不一般。
所以昨晚沈秋戟请她离开她也没有反抗,当初那位老先生给顾绒改名时,也是将她所有人都请离了。
等到天明,老先生才领着睁开眼的顾绒走到他面前。
顾妈妈怀疑过顾绒是不是已经不是原来的顾绒的,当顾绒开喊她妈妈时,她就知道这是她的子。只要让顾绒活来,她做什都愿意。
她看着沈秋戟有本事,又那样在意顾绒,便愿意放手让他想法子去救。
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看的也绝不多看。
她唯一忍不住的,就是在沈秋戟抱着顾绒车时闭目轻声问他:“顾绒他真的好起来吗?”
沈秋戟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她道:“一定以的。”
第81章
顾绒感觉己一直在做一个永远无法结束的梦。
他的身体动不了, 不受己控制,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就像睡得深熟时被人唤醒的那一刻, 脑海中是混沌的一团,不过别人的这种感觉不会持续太久。
有时候他觉得己醒了,因为他看见了沈秋戟, 看见了他的妈妈和大哥;有时候他又觉得己还在睡觉, 因为在睡梦中,他听见有三种不的声音,始终在唤他的名字
“顾绒……”
“顾绒……”
“顾绒……”
一道声音来他的妈妈, 一道声音来于沈秋戟, 还有一道声音, 来那个红衣旗袍女人。
这种感觉是从那晚入梦,被红衣旗袍女人叫了一声后开始的。
当时那个女人唤了他一声后, 顾绒就感觉己整个人像是大钟, 被人撞得分五裂,在钟声里处飘散, 似一朵浮萍, 只随着涟漪波纹处飘荡。
而唤他的那三道声音, 就是湍急的水流,仿佛三双不的手在揪扯着他的魂魄, 想拉着他朝某个地方走去。
顾绒哪个方向都无法到达,因为这三道力量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哪边都回不去,只轻飘飘的,恍若一缕风不分昼夜在外游荡漂泊。
途中,他看到了许多奇怪的景象, 一会是某个待嫁的新娘在婚房中希冀地等待新郎;一会是新郎逃婚,新娘身穿红衣吊死在床前的景象;一会又是覃城大学的后山那边,有个女生午时分相约到学校后面的坟山去玩一种叫做“问”的灵异游戏。
这个游戏要求参与者去一座坟山,闭着眼睛一直往上走,走一会就睁开眼睛,看一看周有没有坟,一直走到睁开眼看不见坟的时候开始割腕放血,等所有人的血汇聚足半碗后,就将一支毛笔和白纸放到盛血的碗旁边,然后背对血碗和纸笔,询问你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无论什问题都以。
问完之后就站着等待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再转过身,在纸上看到用血写的答案就代表成功了,如果没有看到,那就需要换个地方问第二轮问题。
不过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所有参与游戏的人问过问题后不管有没有得到答案,都要在天黑之前山,否则她的魂就会被留在这里,永远也无法离开这座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