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书房,江安义灯下独思。在雁山别苑他曾向天子提过三条退敌之策:分化联军诸国、招揽马贼作乱和组织溃兵游击了。
分化联军之策,江安义其实是想从莎宿国着手,毕竟莎宿女王罗娜跟自己有合体之缘,儿子隆盖今年是十三岁,该长成大人了。念头转过,思念如潮涌来,记忆中关于隆盖、罗娜的点点滴滴浮现在心头,真想立刻飞身到莎宿王庭,看看罗娜,见见隆盖。
情绪激动之下,藏于穴道的异种真气又在蠢蠢异动,江安义连忙宁心静气默诵心经,好不容易才将异种真气压服下去。愤懑地一拍桌子,这异种真气如同附骨之蛆驱之难尽,那冥化功真是魔功,用元玄真气练化真气有如蚂蚁搬山,见效实微。
江安义冷静下来,要分化西域诸国要分为两步,一是分化组成联军的诸国,一是说动西西域诸国趁东西域空虚发动攻击。东西域诸国龙卫的暗探不少,可以在戎弥等国内散布谣言,搞搞破坏;至于如何收买煌林、载昌等国的大臣,让他们说服国主向东西域攻击,是件长期的事,分化之策既费时间又费金钱,靠个人之力无法完成,天子说过朝庭已经派人在运作此事,欣菲随自己前来化州,就是接管、指挥龙卫和暗卫在西域各国运作。
朝庭派人分化西域诸国是主要方面,江安义觉得自己也能帮上一把,首先是自己与莎宿国关系不一般,潜伏在莎宿国的耳目陈汉是时候启用了,如果能说服莎宿国退兵,羌兰国向来与莎宿国共进退,应该也会响应;郭兄这几年与西域国做生意,与田韦、车合、吐笃等国关系密切,特别是当年结识的田韦国四王子古台格也可利用一下。
摩挲着下巴,江安义想着郭怀理跟他说过的一番话,“田韦国国主年纪渐大,诸子争储,古台格原本并不起眼,但他打通与化州的商路后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大增,成为主管财权的王子,古台格利用手中钱财拉笼了一批朝臣,是国主的有力竞争者”。江安义脸上现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国无大小争储永恒,皇位永远是安放在人头之上,自己离开京中,离开太子与楚安王的争斗,实是幸事。
想到太子和楚安王,江安义的目光阴郁下来,天子病重不知还能支撑多久,将来无论是太子还是楚安王即位,对自己来说都不是好消息,要想自保,唯有积累实力,让将来的天子对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想这个还为时过早,江安义挥一挥手,赶走眼前的阴郁,心道:分化之策交给欣菲着手,她是龙卫暗卫的督监,对情况熟悉,比自己更适合。
西域与郑国之间商路往来不断,千里戈壁马贼有如牛毛,大的贼团近千人,小的十几人,抢掠商队、互相争杀,江安义听郭怀理说过,他的商队途经戈壁每一次都会遭遇马贼。
江安义曾出入过戈壁滩,与马贼打过交道,一次是从北漠逃脱
遇上吐乐家的商队,与马贼辣娘子夫妻打斗,那个胖马贼腾恭立一身好本领,若是能招揽进军中是把好手;另一次是过枭镇,得了穿雷枪和落星弓,杀死马贼呼雷战。说起来自己与马贼有缘,随身的三件兵器都是从戈壁得来。
招揽马贼无非是许之以利,天子答应他动用化州去年未起运的税赋,这笔钱多达二百七十八万两,江安义盘算过,战时要购买军粮、制造军械、雇用民伕,大战之后犒赏三军、抚恤伤残,民政上要赈济难民、重建家园、资助百姓,还要分化西域各国、收买马贼,二百七十八万两看上去很多,用起来有些捉襟见肘啊。
要是商路畅通,江安义还有办法生出钱来,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朴天豪曾经常年在西域经商,对马贼的情况熟悉,招揽马贼的事便交给他。
剩下的便是组织溃兵游击了,江安义有心自己亲自前去。一来他在化州为官六年,五十三县跑了个遍,人熟地熟;二来溃兵中有许多屯兵,秦子炎告诉他,龙卫探知最大的一股屯兵有三千余人,最关键的是带队的将官是他的熟人-冯定忠。
朝庭在化州屯田,分归四个屯军长管辖,后来屯军长发动军变,恰逢元天教杨思齐鼓动屯兵闹事,被江安义抓住把柄,江安义奏明朝庭,兵部撤去安北屯军长伍大刚、安西屯军长计刚冰、安东屯军长郑文凯的官职,天子下旨屯田事务脱离军务,归为化州政务。
江安义有了管辖权,将六万屯兵打乱,重新挑选了听命的屯军长,冯定忠自然成为了安西屯军长,后来戎弥入侵,冯定忠在合城县帮着江安义杀敌立功,江安义奏请朝庭擢升冯定忠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其他三个屯军长不过是七品的致果校尉,冯定忠实际上成为屯田六万大军的统领。
江安义离开,方仕书接任,萧规曹随,冯定忠坐稳了屯军统领的位置。屯军在冯定忠的管理下,与军屯衙门紧密合作,上缴的屯粮年年增长,冯定忠在屯军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
西域联军入侵,冯定忠组织屯军帮着抵御,但终究是屯军,缺少兵械,被西域联军杀败,四散奔逃。冯定忠把家安在合城县巴清镇,把一家老小都接了过来,两个儿子都成了家,有了三个孙儿孙女,被西域军杀散后带着一部分兄弟跑回家中。西域军的注意力放在县城,边远村镇一时还顾不上,冯定忠带着一家老小进了山,带着细软、拉着粮食,婆娘临走将圈里养的六只生蛋的老母鸡也绑了放进萝筐中。
巴清镇旁边就有山林,随冯定忠一起进山的人不在少数,冯定忠平日打猎进过山,对山木道路熟悉,找了处深山坳将众人安置下来。随行的青壮、屯兵有四百多人,冯定忠带着他们偷偷出山,收集粮食、招揽溃兵,半个月时间居然汇聚了近三千人。
有人有粮,冯定忠的胆子便大了,西域军只留下二百余人守
合城县,冯定忠带着人闯进去将留守的西域军杀了,放把火把囤积的粮草烧得干净。县城的百姓不敢再留,四散逃命,等西域大军回来,冯定忠早逃进山去了。
冯定忠的做法被其他屯兵、溃兵和百姓得知,不少人进了山林与西域军打起了游击,西域人进山围剿,结果道路不熟,反而损兵折将,只好在抢占的县城派兵看守,西域军占领了二十六城,各城驻兵一千,冯定忠这些人牵制了近三万联军。
江安义很欣慰,冯定忠的表现说明他没有看错人,若是能将冯定忠这些人组织起来,在敌后烧毁辎重、破坏道路、搅乱西域联军的布署,配合大军攻击,说不定能取到奇效。
第二天,江安义召集众人昨夜自己想的三策说了说,无人纷纷叫好,江安义透露自己想亲自潜入敌后组织冯定忠等人,遭到了大伙一致反对。
方仕书年长,视江安义为自家晚辈,毫不客气地斥道:“安义,你身为主帅岂可轻离会野府。老夫早就想说你了,你身先士卒、防守城墙、与敌拼杀,确实能够鼓舞士气,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块投石砸中了你对城中士气影响有多大?你是主帅,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杀敌之事自有军中将士承担,你几曾见过主将亲自冲锋在前?”
“江安义,你不要以为你武功高强,刀剑不长眼,好像你此次在漠北差点丢了条腿,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系天子之托,化州百姓重望,岂能姿意妄为。我知道你有能耐,你是不是打算把事情都做完了,笑话我们无能啊?”
方仕书唾沫横飞、劈头盖脸地一通教训,江安义能说什么,只好站起身听完,然后拱手认错,道:“方公教训得是,江某知错了。”
欣菲忍住笑意,道:“方公厚爱,江郎要谨记,召集冯定忠还是派别人去吧。”
江安义默不作声,自己习惯了有什么事便冲杀在前,如今经略化州,看来是要学会做一个把握全局、调动部属的主公了。
何希桂闻言连忙站出来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让我去,我跟冯将军很熟,在一起还喝过酒。”
江安勇斥道:“石头,你小子少跟我争,冯定忠我比你熟多了,我把他喝趴下过好几回了。”
江安义一瞪眼,喝道:“瞧把你们俩能的,这是组织敌后屯兵配合作战,不是让你们去喝酒,你们俩谁也不许去。”
两人都怕江安义,苦着脸互相看了一眼,低声嘀咕着不敢作声。管平仲笑着打圆场道:“安勇将军和石头都是想替你分忧,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人不错,武功高强行事谨慎,跟冯定忠也熟,应该能担此重任。”
江安义想了想,道:“派你们去可以,但你们给我记住,不许喝酒,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违命,军法从事。”
江安勇和石头齐声应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