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半晌,有一下片衬衫被洇湿,顾栖池仰起头,眸光是很纯粹的干净,看不见任何杂质,只剩下氤氲的水汽。
“薄彧,你之前是不是调查过我?”
他的睫毛被水汽打湿,眼眶也有些微红,就这么看着薄彧。
薄彧无奈地点了下头。
当初那种情况之下,他想要尽快了解顾栖池,一定会对他的一切都进行一个事无巨细的追查。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我十六岁之前的一切,可以吗?”
顾栖池很轻地开口,眼睫微颤,被薄彧包在掌心里的五指不自觉用力,攥紧,指甲嵌入掌心,掀起细微的痛。
薄彧摩挲了下他眼周单薄的皮肤,而后用指腹捻了下白皙如珍珠一样圆润的耳垂,很轻地嗯了声。
没有追问顾栖池这样做的缘由。
他说过的,无论顾栖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开手去做,他会在他的身后,一直陪着他,支持他。
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单而茫然地站在那条布满泥沼、陷入黑暗的小路上。
薄彧:“我帮你查,你想知道的东西,我都会帮你一点一点全都查清楚。”
顾栖池抿了下唇,等到眼周的湿意全然散去,唇边抿起细碎笑意。
“谢谢你,薄彧。”
“我们去领证吧。”
视线尽头,民政局在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他们的车就停在民政局的旁边。
一步之遥。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到民政局前恰好是上午十点半左右, 日光懒洋洋地撒下来,落在门前的梧桐树上。
光影被风吹得破碎,梧桐叶随风摇曳, 落下一地的斑驳阴影。
顾栖池整个人都沐浴在光下,模糊的光线镀在周身, 精致地像尊名贵的瓷器。
民政局的门被推开,闷热的潮湿气息随着开门的动作涌入,独属于夏日的热浪席卷而来。
却又被民政局里开着的空调的冷气吹散,掀起一阵凉意。
虽然自己只是个十八线糊咖,但为了温熙和《幸天青》着想,顾栖池还是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以防被人认出来,在之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今天是工作日,来领证的人并不多, 薄彧提前让白衡预约好了号码, 可在眼前看起来, 没什么大作用,因为大厅里只有寥寥三对情侣在排队等待。
民政局里一共有五个窗口,其中有两个还是空闲的, 顾栖池见状,直接拉着薄彧走了过去。
负责的工作人员正在很小心的摸鱼,手指随着手机屏幕里的开心消消乐上下滑动,因为开启了静音模式,听不到声响, 只能看到消除障碍之后屏幕上发出的绚烂光效。
蓝绿色的, 分外耀眼。
薄彧的指尖在台前轻扣了一下, 清脆的敲击声吸引回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负责办理程序的是个圆脸的小姐姐, 杏眼微圆,看到顾栖池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有些不好意思,忙不迭将手机收了起来,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态度。
薄彧牵着顾栖池在圆椅上坐了下来,将两人的户口本与身份证取了出来,递到窗口处,还不忘拿出一盒喜糖,一起递了过去。
新人带喜糖过来送给工作人员是常有的事情。
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够美满幸福,安康顺遂,是以带着喜糖分给陌生人,多散散喜气,来收获更多的祝福。
是以圆脸小姐姐也没推脱,抿了下唇,颊边漾起两颗酒窝,收下了薄彧递过来的喜糖和身份证件,然后递了张表格出去。
两张《申请结婚登记说明书》。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七条规定,结婚年龄,男方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
“第一千零四十八条,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
“都符合规定吧?”
沿着惯例,念出了必读的婚姻发条与要求,小姐姐抬起头来询问他们。
顾栖池和薄彧点了下头,随后一一填写好了上边的信息,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之下,在“声明人”那一栏签好了名字。
工作台前还有印泥,鲜红的朱砂颜色,顾栖池目光扫在上边,伸手将它拿了过来,指腹用力按压下去,让印泥均匀的裹满大拇指,随后又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一个手印。
指纹清晰,是一个被环线层层包裹的斗形纹。
和薄彧按压的方向恰好相反。
可如果事后将两个指纹重叠在一起,很意外地,可以看到,那个形状是一个交织的心形。
鲜红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工作人员将填好了的《申请结婚登记说明书》收了回去,仔细检查核查过上面的信息,将它登入电脑,又翻了一下薄彧带来的两人的身份资料,抬起头询问:
“没有带三张两寸的红底证件照吗?”
接连翻了几下,还是没有。
就见薄彧摇了下头,“没有带,我们可以在这里直接拍。”
小姐姐拖长了声音,“啊”了一声。
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新人都会选择提前准备好结婚证件照,毕竟要在结婚证上印一辈子的东西,当然要尽量把自己p的好看一点。
民政局这边既不负责修图,光线又很考验运气,大多数人是扛不住他们的那个悲催摄像头的。
时常会有小情侣忘记带照片,颤颤巍巍的试过他们的摄影师,然后气急败坏地走出民政局,另选吉日。
薄彧的脸倒是好看,矜贵又冷淡,有种天然的贵气。
应该能抗住老张的镜头吧?
小姐姐将目光挪到结婚的另一位主人公——
顾栖池的脸上。
青年戴了口罩,大半张脸都被遮的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桃花眼裸露在外,眼型好看,眼尾上挑,琥珀色的瞳仁在光下像融化了的松油,清凌凌的。
都说眼睛是打开心灵的窗户,顾栖池一双眼灵动至极,想来脸也差不到哪儿去。
但想到自家摄影师那鬼斧神工的技术,小姐姐吸了口气,真诚建议:“确定要今天领证,在这里拍摄吗?我们的摄影师不负责精修的啊。”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我可是提醒过你们了!
顾栖池摘下口罩,整张脸暴露在外,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点了下头:“确定。”
我草。
小姐姐发出一声腹诽。
怪不得愿意在这儿拍呢。
这俩人都长成这样了,什么角度扛不住啊。
思及此,她利落地收拾好了材料,将两人带去了摄影室里。
安排两人坐在了镜头前。
老张也有些诧异,毕竟摄影作为他的业余爱好,却不被大多数人理解,的确是有些打击人的自信心。
“你们俩要拍结婚照啊?”他懒懒散散地出声询问。
见两人点了头,老张调整起自己的宝贝设备,一边对准镜头,一边出声:
“你们俩个,来,再靠近一点。”
“对,再笑笑,左边那个,别板着长脸。”
取景框对准,清晰地映出两人的脸庞。
今天天气的确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百年难得一遇。
天色碧蓝,雪白柔软的云在天边翻涌,阳光穿透过云层,笔直地穿透进摄影室,稀薄的阴影打在那块鲜亮的红布上。
阳光缓慢地在顾栖池与薄彧身上勾勒出模糊的光圈,单薄雪亮的白衬衫被光照得暖洋洋的,连发丝上都融了一层泛金的光芒。
照片里的两人肩膀紧贴,无声地注视着摄像头。
薄彧眉眼线条舒展,极负攻击性的五官柔和下来,黑沉的眸里笑意浮现,像冬日里凝结的冰面被打破,底下涌出阵阵水流,伸手探去,是带着和煦温暖的热流。
顾栖池的乌发蓬松的翘起,雪一样的肤色在光下近乎透明,桃花眼弯成新月的形状,笑意明朗,浅色的瞳仁澄澈透明,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身上的那股低迷与恹恹的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镜头定格在这一瞬。
老张满意地直起身,从摄影机里翻看着自己的杰作。
这张照片拍的极好,带着夏天特有的灼人的明亮。
人是,景也是。
鲜艳的红与雪白的衬衫对比鲜明,却又极好地结合在了一起,金色的日辉清清浅浅地洒进来,像一条流淌的波光粼粼的光河。却并不突兀,仿佛本身就与这两人融为一体。
这简直就是他这一生最伟大的作品!
老张兴奋地睁大眼。
照片被拍出来之后,摄影师挠了下头,探头扫了眼两人。
随即坚定地面向顾栖池,乐呵呵开口,语气有些赧然:“小伙子,你们这照片,介意我留一张吗?”
他顿了下,随后解释道:“不外传,只留给我自己欣赏,这可能是我拍的最好的一张照片了,我想留个纪念。”
摄影师的目光真诚,面上也是善意的笑容,顾栖池想了下,顺从的点了头。
顾栖池:“只要不曝光出去,就可以。”
摄影师乐呵呵地继续观赏着自己惊为天人的作品。
薄彧还牵着顾栖池的手,拧过头,语气缓和,声线低哑:“可以将底片发我一份吗,我也想留念一下。”
摄影师放下相机,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调出微信界面,出示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