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池闭上眼的时候,脑海中只剩下怅然。
这场为期三个月的电视剧最终要走了尽头,却也走到了顾栖池的心头。
当林双意喊完通过时,伴随着工作人员的欢呼与递上来的花朵,顾栖池依旧有种不真实感。
来和他打招呼拥抱的工作人员立刻在现场排起了长龙,宋知安原本也想参加,被林双意毫不客气地踹出了队伍,美名其曰去研究下一场戏份。
等到终于轮到林双意时,对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来日方长。”
之后又笑着调侃他:“还有,早点回家,你再不回去,薄彧那小子就要杀过来了。”
顾栖池只好配合地点头。
等到他走出剧组,看到门口那辆熟悉的车时,才明白了林双意说的是什么意思。
薄彧手中拿着一捧纯白的洋桔梗,将他揽入了怀里,耳鬓厮磨道:“顾栖池,杀青快乐。”
顾栖池接过花的那一瞬,猛然记起了白色洋桔梗的花语——
始终如一的爱。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不是说在y国处理工务吗, 怎么又来接我了?”
顾栖池的下颌抵在他的肩上,在雪地里穿着单薄的衣服太久了,四肢与脸蛋都冻得有些僵硬, 他不自觉在薄彧温暖的围巾上蹭了蹭,轻声调侃他。
其实不难猜到薄彧会来找他, 无论哪一次他得了空隙,对方都没有落下过机会,总是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但顾栖池最初听到薄彧在y国而不能回来时,其实还是有些遗憾的。只是心中的不虞被忙碌的工作挤压,最终藏在心底,直至这一刻见到薄彧才烟消云散, 被淡淡欣悦填满。
凌晨两点的天色很暗,街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几乎看不见任由, 只有几盏路灯依稀闪着微弱而昏黄的光。
罗千千跟在顾栖池的后边, 手上抱着剧组里递来的庆祝杀青的花, 不自觉瞥了眼顾栖池手里那一大捧白色洋桔梗,零星的白雪落在花瓣之上,纯洁而干净。
那是一种冲破寒冷雪地绽放出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薄彧的品味向来都很高,挑选的东西,不论是手链戒指还是庆祝的花朵,都很衬顾栖池。
罗千千瞥了眼顾栖池的脸色,在心里默默想着, 顾老师果然很爱薄老师, 他收到薄彧送的花和剧组送的花完全不是一个反应, 那种第一时间所流露出的欣喜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说顾老师和薄先生真的很好嗑啊!!!
本着不打扰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加上困意席卷,罗千千想了下,趁着两人还没开始腻歪,在顾栖池背后弱弱开口:“顾老师,要不你和薄老师先聊,我带着这些东西就回酒店了,我有点困了。”
顾栖池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有些担忧:“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罗千千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颊边漾起两颗小小的梨涡:“没关系的,顾老师,这里离我们的酒店都没超过五百米,我走几分钟就到了。”
路程的确不算长,再加上罗千千坚持,顾栖池略微思忖了会儿路程与时间,就听薄彧道:“让白衡送她回去吧,你和我走回去就好了。”
路程不远,他们两个大男人走在街上总比罗千千一个女孩子走来的安全,顾栖池没做多想,当即同意了。
送罗千千上车之后,顾栖池不自觉往手里哈了口热气,今天气温属实是不低。
薄彧也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意,伸出手来想要帮他暖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冷得不遑多让,只好先将围巾解下来给顾栖池围了上去。
他的手太凉,触及到顾栖池的手时,还有些干燥,顾栖池抬眼,好笑地瞥了眼薄彧:“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路灯底下,橙黄的光从高处穿透下来,澄澈的金色光河扩散在寒冷的空气里,光河之中,隐约可见浮动着的白雪纷飞。
薄彧牵着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动作再自然不过,面不改色心不跳道:“y国的那个案子还没处理完,但我想见你,再见不到你,我要发疯了。”
顾栖池呼了口气,能看见成型的白雾从嘴里散出:“哪有那么容易。”
趁着没人在身边,薄彧说起某些话来毫无包袱:“我在大雪地里等了你三个多小时了,分明就是想到快要发疯。”
“等到你去拍综艺,我还得回y国去处理一些合同,临近新年了,公司堆积的事情实在是多,未来一段时间,一直到新年,我们的时间可能都会错开了。”
他这话说得不假,不仅是薄彧忙,顾栖池也忙,他这周就要去拍《奋进吧!演员!》,结束之后要重新回到横店来补拍林双意说的那个番外,十二月底的时候,温熙还帮他安排了几场试镜,一部电影的,一步电视剧的,恰好都在明年过年年之后,三月份开机。
聚少离多,和薄彧待在一起的时间一下子被压缩的很紧。
想到这里,顾栖池心软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让薄彧牵着他。
薄彧吻下来的时候,嘴唇还带着冬日特有的微凉,干燥的唇瓣相贴,顾栖池的手还在他的大衣里放着,薄彧却已经伸出了手,拦住了他的腰。
他们在初雪日接吻。
干净而炽烈。
这个吻并不像以往一般,带着焦躁与急切。这一次,薄彧在很温柔地吻他。
薄彧没有着急探舌头进来,他的牙齿轻轻舔咬着顾栖池的下唇瓣,像是得到了什么心爱的食物一般,把他的唇瓣吃成了殷红的色泽。
顾栖池不自觉闭上了眼,脖子也向上仰起,主动去迎合薄彧的动作。
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
薄彧的眸色很深,嗓音微哑,揽在他腰上的手一路下滑,又牵起他的手,眼中的暗色浓郁的难以化开,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没等到以往的亲吻,顾栖池有些茫然的地睁开眼,不解地看着薄彧。
经过这半天的活动,两人的体温都回升了不少,顾栖池周身泛上一层暖意,厚实的围巾遮挡住了他白皙修长的颈,薄彧又将它拉上去了些许,只在外留出了顾栖池的一双眼睛。
顾栖池的眼睛很漂亮,是形状很标准的桃花眼,内眼角尖而深邃,眼尾细弯,微微上翘。双眼皮褶皱极深,眼周云这层薄粉,人却冷淡。
那双眼睛总是清凌凌的,含着一层终年不化的积雪一样,只有在亲吻的时候,积雪才会消融,化成白茫茫的雾气氤氲在眼底,眼波温柔,眼底湿润,迷离而茫然,浑然天成的媚态尽显。
所以薄彧很喜欢亲他,他喜欢看着顾栖池的眼底出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不知名的情绪是为他而生时,会让他从心底产生一种兴奋的战栗感。
他就这么盯着顾栖池,大拇指摩挲过他那块极容易泛红的皮肤,看着顾栖池的眼睫轻颤,眼底都是他。
“怎么了?”顾栖池问他,他的嗓音也被亲得有点哑,围巾挡住了他大半张脸,有些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薄彧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以至于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格外清晰的困惑。
薄彧低敛着眉,沉默了半晌,喉结滚了下,才终于问出声来:“顾栖池,我亲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厌恶吗?”
压根没想到薄彧会这么说,顾栖池很明显地怔楞了一下,他掀起眼睑,眼睫轻颤之间,能够清晰地看到灯光之下薄彧脸上细微的表情。
有挣扎,有纠结,有试探,也有隐在最深层的期待。
林双意刚才在拍戏的时候,戏言他的眼睫毛比人家女演员的还要长,他拍戏这么多年,没见过几个演员用真睫毛接雪的。
顾栖池就是这寥寥无几之中的一个。
可顾栖池此时此刻突然发现,薄彧的眼睫毛也很长,甚至比他的还要长一点。
他的眼睫毛是微扬上翘的,薄彧的却是纤长而密直的,没有什么弯曲的弧度,低敛下眼睛时,睫毛会在卧蚕处形成一块很淡的阴影,扇子一样铺陈开,将眼底的神色遮挡得严严实实。
薄彧明显是紧张的,气温有些冷,因为两个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所以能够很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泛起的很细的一层鸡皮疙瘩。喉结上的那颗小红痣也随着的情绪也在颤颤巍巍的动,在他冷白的脖颈之上分外明显。
“薄彧,你觉得,如果我厌恶你的话,还会让你亲我吗?”
顾栖池大半张脸都埋在薄彧的围巾之后,眼神清凌凌的,琥珀色的眸子在橙黄的光圈之下漾开一圈很温柔的光。
薄彧听到他的答案,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不敢直视他。
这些时日,他和顾栖池什么事都做过了,牵手,接吻,拥抱,甚至更深一层的身体交流,没有一项落下。
他们就好像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恋人一样,把自己交付给了深爱着的彼此。
但薄彧知道,他与顾栖池之间,并不是这样。
他们的确是夫妻,中间却隔着一层不薄不厚的窗户纸,看着毫不起眼,却是一道不可磨灭的鸿沟。
那份婚前协议本来是想将人绑在自己身边的。薄彧最初的想法很简单,不管怎么样,先让顾栖池待在自己跟前,然后帮他离开顾家,再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人总是贪心不足,他得到了顾栖池的信任,得到了顾栖池的吻,甚至于没用任何手段,得到了顾栖池的身体。
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心,没有得到他的爱。
薄彧内心那些阴暗的想法不断滋生,翻腾的欲望永无休止,他想得到顾栖池。
不止是得到顾栖池这个人,他贪心地想要顾栖池的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就像真正的恋人、真正的夫妻一样,对彼此交付出自己的信任,交付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甚至于交付灵魂,达到灵与肉的合一。
他画地为牢,将自己牢牢束缚在其中,因为他迷茫,他彷徨,他不确定,捅开这一层不尴不尬的窗户纸之后,顾栖池的态度究竟会是什么样。
是会厌恶地转身离去,撕毁那一纸协议,不顾情面地和他离婚,逃离出他的身边,还是会敞开心扉去接受他。
他幻想着一万种得到第二种可能的方法,心底却总是有个声音嘶吼着响起——
“不能放开他,坚决不能放开他。”
“你自己不也知道吗,顾栖池你耍了手段骗回来的人,你和他本来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利益关系,没有那一纸婚约,你们什么都不是。他但凡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一定会毫不犹豫犹豫地离开。”
薄彧原本有很多时间等待着顾栖池的,可现在他等不了了。
宋知安的出现无疑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
顾栖池是神遗落在人间的宝藏,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没有人会不偏爱他。
宋知安是第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
会有很多人喜欢顾栖池,想要得到顾栖池,更会有比他还要卑劣的人妄想来染指他,占有他。
薄彧几乎不敢相信,三年之后,如果他和顾栖池按照协议离了婚,对方在这之后找到了喜欢的、能够交付一生的人,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可能真的要疯过头了,去做一些很刑的事。
可青年的目光太过于澄澈,眼底都是他的模样,薄彧又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舍得用那些手段去对付顾栖池吗。
答案是不确定的。
他对上顾栖池,总是会无条件地妥协。
思及此,薄彧挣扎半晌,还是开了口:“顾栖池,那……如果没有了那份结婚协议,你还愿意吗?”
男人低下头,掀起上眼睑,眉弓与眼窝之间的高低落差显得眼睛极为深邃,翻滚着的无边暗色就这么直白地撞入自己的眼底,直白而犀利。
顾栖池再迟钝,也能听出来薄彧此时此刻到底想问什么,更何况顾栖池敏锐至极,压根和迟钝这两个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薄彧想问的是——如果没有那份婚前协议,自己还会愿意吻他吗?
又或者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薄彧在问他——顾栖池,你喜欢我吗?
因为只有和自己喜欢的人才会牵手,会接吻,会做那些更深一层不可描述的事情。
路灯形成的金色的光河笼罩在顾栖池的身上,他今天穿了件剪裁利落的灰色大衣,内搭了一件白色的低领薄毛衣,加上薄彧的围巾将修长白皙的颈遮挡的严严实实,整个人都被温暖笼罩着。
光影起伏之间,顾栖池仰起头,斑驳的碎影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半面容笼在阴影里,一半面容笼在光线之中。橙黄的光在他的周身晕开一抹毛绒绒的光圈,发丝都镀了层金光一样,冲淡了几分冷淡漠然的气质。
顾栖池猛地又贴近了一步,凑得和薄彧更近。
松垮围在脸上的围巾随着他的动作而掉了下来,露出了整张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