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运筹帷幄的语气,大刚立马来了勇气,他挺起胸膛,“好!老骥不伏枥就服你!”
林天有多厉害,大刚是知道的,八宝粥那种跳梁小丑能和他斗?
“还有,你别当着他面叫他八宝粥了。”
“不行,我就要叫,谁叫他从小就烦人?”他们读书那会儿,林城安就常常欺负他们,大刚的初恋就是让林城安给抢走的,还把人好好的姑娘给睡了,弄大肚皮后,那姑娘退学了。这件事让大刚耿耿于怀至今,而林城安见了他,也要骂他是林天的走狗。只有大刚知道,林天帮了自己多少。恐怕自己给他卖命一辈子也还不上。他嘟哝道:“反正都得罪了,不如得罪个彻底。”
林天挂了电话,立刻就把林城安忘了个精光,他知道林城安翻不起什么风浪,最多去老太爷面前邀个宠罢了,自己有的是法子整他。
他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傅医生。
林天进了浴室,他光是想着傅医生就起了反应,他想象着白天那双手掌,他写字的手,被自己托在手心的手。那手掌大,热,像是挠在林天的心上似的,他淋着热水,迷蒙之中在淋浴室玻璃外看见了他的影子。
他一面欣喜着,一面心中苦闷。傅医生特别厉害,他花了很少的时间,就达到了别人或许要花半辈子工夫的努力。他忙的像个陀螺般,他没有精力谈恋爱,没有精力管事业以外的东西,而且傅医生……并不喜欢男人。
第5章 5
接连几天的梅雨,在今天放了晴。
林天继续去帮傅医生工作,他对这项工作已经非常熟练了,傅星河进入工作状态时旁若无人一般,不断让他拿病例,并且准确报出年份和日期,他好像能记得这个医院的全部病例,但是让林天念给他听,是为了更准确无误。
下午两点,正当林天给傅医生念病例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
来人一老一年轻女性,两人一进来,林天就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气息。他从没去调查过傅医生的家人,只知道他家里似乎全是知识分子。眼前这两人,就给人这样的直观感。他们都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学术气息。
老太太一头银发,却是精神矍铄,她化了眉毛,还涂了口红,戴了珍珠耳环。她打扮年轻,头上一顶和衣服同色系的浅卡其钟形礼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大美人。而挽着老太太手臂的年轻女性,瞧着不过三十多,她气质温和,模样和傅医生有些像。
他们全家都很好看,高知识分子,同时也是高颜值群体,所以才会有傅医生这么好看的孩子。
“星河。”老太太唤了他一声,走到他病床前,“我听你妈妈说你病了,就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老太太是国家科学院的天文台研究员,也是科学院的院士,和傅妈妈从事一个行业。
“我没事奶奶,”傅星河显得很平静,但他在老人家面前,还是融化了一些,“让您担心了。”
他的性格,老太太是知道的,她平静地点头道:“没事就好,以后要是不能动手术了,就去医学院担任教授,研究生物课题。”
傅星河不答话了,他和家里人关系淡漠,从小到大,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常见到。家庭团圆的场景,除了每年春节,几乎是见不到的。
他们全家人都一个性子,醉心于研究自己的专业,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佼佼者,也全都忙得不可开交,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对亲情淡漠,交流也少。包括他的出生,都是不被看好的。傅星河的父母都是物理学家,父亲研究核物理,母亲则研究天体物理,两人在卫星发射站相识,相恋,最后结婚。但他们工作实在太忙,一年到头,也不一定归家一次。夫妻俩商量着,原本不打算要孩子的,后来是闵老师相劝,说你们没时间我可以帮忙带孩子。
傅星河才出生的。
他高中出柜那年,全家人都有些不太相信,以为他小,怀疑他一时脑热,毕竟双性恋也是很多的。后来,发现他真的是性取向不太一样,大家便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在他们家,最好的一点大概就是这样的人文关怀吧。虽然大家不交流,可长辈们从来不会限制小辈的发展。成不成为学者并不重要,从事什么行业都无所谓,比起事业,他们家长辈更关心孩子这样开不开心。所以傅星河是全家人里,唯一一个当医生的。
姑姑傅雪绘看着他执笔的手道:“听说是伤到手了,怎么还写字?”她在人民大学教授人类社会学,说话很温柔,学生们都喜欢听她上课。
“姑姑,伤在左手的,我用右手没问题。”他解释。
林天在一旁看着,觉得他们家的氛围奇怪极了,比自己家里还要奇怪。心里嘟哝了句难怪傅医生性子这么冷。
这时,傅雪绘瞧见了捧着一大卷病例的林天,眼睛亮道:“星河,是你朋友……还是?”
“朋友。”他言简意赅道。
林天挠了挠头,礼貌地对他们问好。他心里雀跃的不行,傅医生在他家人面前承认自己是朋友了!
傅雪绘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她觉得林天长得好,看着性子也好,他们家的傅医生一面写论文,这位朋友在一旁念书,看着气氛融洽又和谐。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傅星河和谁走那么近。
只有林天自己知道,他只不过是钻了傅医生生病的空子罢了,他能容忍自己,也是因为自己安静,能帮他一些忙。
但在傅雪绘的眼里,他们关系铁定不一般,哪怕不是那种关系吧,至少也是朋友。
老太太道:“对了,你妈妈听说你生病,原本要回来的,但她走不开,有个重要的会议。你不要怪她,至于你爸爸,你也知道,他请不了假的。”
傅星河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你妈妈开完这个会,就可以回来了。”
傅星河听见这样的消息,却是很平静,他知道母亲回来一趟,马上又要出国,她总有数不完的事。所以在这种家庭成长,傅医生觉得忙碌,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生活状态。因为在面对专业的时候,他是有热情的。
说完这些,老太太就没再继续了,倒是姑姑傅雪绘,对林天很感兴趣,问他叫什么,怎么会来照顾傅医生,“今天可是星期一,请假来的吗?”
林天一一老实回答,和对傅医生的回答一样,傅雪绘笑眯眯的,“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家星河承蒙你照顾了。他爸妈都忙,我们也忙,所以他没什么朋友,你以后可以多来看看他。”
傅星河看了姑姑一眼,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傅雪绘假装没看见,他们家傅医生一个人太冷清了,要是他喜欢女孩子就罢了,自己还能给他介绍,但喜欢男孩子,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
再拖下去,傅星河就三十了。
后来他忍不下去了,说自己还要写论文,直接让林天去翻病例念自己听。
林天下意识答了一声是,让傅雪绘越看越满意。但她知道,合适也没用,要人家孩子喜欢同性才行啊。
晚上,林天从医院里出去,正巧就让人堵住了,“大刚?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别提了,”他一脸晦暗,“早上我出门,发现轮胎让人偷了。”他的汽车就停在车库里,早上起来后轮胎不翼而飞,是几个小流氓干的,已经让警察给抓了。
“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我还能怎么办,你家又没人在。”他郁闷道:“那几个流氓是受人指使的,我怀疑就是八宝粥!”
林城安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的,大刚一早起来发现汽车轮胎被偷了,气得不行,不知道谁帮他报的警,非得拖着他做笔录。
等他忙完后去了酒店,却发现外宾已经和林城安一行相处得十分愉快了。一整天,他都没能打通林天的电话。他实在生气,就让人把林城安单独和美国et公司谈生意的事,散布到林家另外几位小辈耳朵里。
他们都是林天的堂兄弟。
一听说林天居然不在,而林城安那个草包竟然想要独吞!兄弟几个都纷纷前来,他们自认比不上林天,但是互相竞争,谁说得准?这事儿要是办成了,老爷子得多高兴啊!指不定多分点家产呢!
于是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外宾还以为是他们中国人好客,被哄的十分开心。
哪知却是一场撕逼大战。
大刚觉得,这功劳落到谁手里,都比落到八宝粥手里好。要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英泰的股份,没法和外宾签合同,不然他早就上了。
“哥,你不怪我吧?”
“怪什么,”林天往外走着,太阳很大,林天眯起眼,“你干的不错,落到谁手里都一样,还可以离间他们。”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不知道今天那叫一个精彩,错过了太可惜了,他们争来争去,最后让林阳明渔翁得利了,八宝粥肯定气死了吧。”大刚的郁闷一挥而散,“你想到办法啦?”
“你说呢?”林天斜睨他一眼。
大刚立马殷勤道:“林总就是牛逼。”他给林天拉开车门,自己也坐上去,“不过天哥,你上医院干嘛来了?不会真是……”
“你别打听了。”傅医生的事,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虽然林天暗恋傅医生,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喜欢让傅医生受到困扰,不希望他知道,也不希望旁人知道,这种心思,他一个人体味就成。
他不想说,大刚自然不会多问。哪个人心里还能没点事?他和林天那么久的朋友了,所以心照不宣。
司机把林天送到家门口,林天把大刚带进自己的车库,让他挑一辆开走。
大刚流着口水说:“等我车修好了我就还给你!”他决定了,不修车了。
林天有许许多多的车,但他从来不开,就好像一种收集癖般。比起他那些开豪车泡妞泡网红的堂兄弟,他真的能称得上是作风干净的。所以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他永远都是林家最优秀的那个孩子。
他许久之前,就想过要跟家里出柜。可他知道这会让父母多失望,爷爷也会失望,而那些阴奉阳违的人,都会上赶着来踩他。
林天很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所以他从没打算过靠着家里过一辈子,他早有打算,也留有退路。
第6章 6
“傅医生,今天闵老师煲了猪手海参汤。”林天进去时,护士正在帮他拔输液针。
“病人家属,”护士喊道,“来帮他按着。”
林天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呢。
他低头按着棉花,傅医生正好和他眼睛对上。漆黑的目光望了进去,林天心漏了一拍。傅医生真诚道:“林天,谢谢你。”
“没事,我应该的……”他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有些慌乱地将目光集中在傅医生的手背上。
好在傅医生并没有多想,他的论文还剩一点收尾,病房里的那些病历都收走了,傅医生再次进入了工作状态。林天帮不上忙了,他其实也有事要处理,可是和傅医生单独共处一室的机会难得,林天只愿意在一旁看着他,呼吸有他气息的空气。
傅医生在工作状态里,是无暇顾及他人的,他手写酸了,活动手腕时抬头,发现林天盯着自己这个方向在发呆。
“无聊的话,”他沉吟道:“你可以先回家。”
林天连忙摆手,“我不无聊,我有事情干的。”
傅医生道:“我的手无大碍,这些天谢谢你照顾我,但是你也有工作,我不想麻烦你。要是害你被上司责骂我就罪过了。”
“您太客气了,我工作没关系的,”为了证明自己有事情干,林天从柜子里拿了个苹果出来,“我削水果给你吃。”
“其实你不用……”傅医生话还没说完,林天已经冲进了洗手间。
毛巾架上,挂了一条和上次不一样的内裤,款式差不多,但林天一眼就发现有些不同。它们肯定是一个品牌的,但是外表看不出logo,林天冲洗着苹果,眼睛一直盯着傅医生的黑色内裤看。
而且这还是条刚换下来没洗的!
傅医生的size有点夸张,林天不自觉地边洗着苹果边比划,有……这么长?这么粗?不……可能还要更粗一点的。听说外科医生体力都很好的,而傅医生那样的,一看体力就非常好,但这么多年了,林天从未听说过他和谁闹过绯闻。
可以说是性冷淡了。
盯着那条内裤,他不自觉吞咽了口唾沫。光是看着,那股荷尔蒙气息就把他闹了个大红脸。有没有味道的?他……他很想闻闻看的。
林天在脑海里做着斗争,过了许久,他还是怂了。
他把苹果切成小丁,让傅医生用牙签叉着吃。
下午四点,傅医生的论文写完了。他用中文写了一遍,然后翻译成了英文,两份手稿,他封在文件夹里,打算给柳叶刀发过去。
这时,脑外科的护士长进来了。她还带了个病人。
那病人年纪很小,是个女孩儿,不超过六、七岁。她穿了身宽松的病号服——或者是她过于瘦弱的身躯撑不起的缘故,显得病号服非常宽松。女孩儿头发剃光了,所以头上戴了顶帽子。或许是没有头发的原因,她的眼睛显得出奇的大。
她的左眼,包着一整面的绷带,几乎将半张脸都罩住了。
“乐乐说她想来看望你。”护士长道。
“傅医生叔叔!”女孩儿叫了他一声,然后飞快地扑到他的病床前。
乐乐是三年前转过来的病人,她患有先天性的视网膜母细胞瘤,这是一种来源于光感受器前体细胞的恶性肿瘤。她四岁那年突然病发,这些年一直进行治疗,换了许多家医院,都无计可施。
傅医生两年前接手这个病人,他是行业顶尖医生,但这种疾病仍旧很难救治,哪怕现在切除眼球,也无法保证癌细胞不会继续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