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终于找到倾诉对象,他一股脑往外说,“你知道你这亲事是小叔保的媒吧?”
顾馨之连连点头:“对的,就是小叔保的媒。”
谢宏勇:“那你知不知道,小叔许了大房什么东西?”
顾馨之还真不知道,她歪头想了想:“你大哥去琢玉书院?还有钱和铺子?”
谢宏勇恨铁不成钢:“小叔出手诶,他能这么小气吗?”他掰着手指开始数,“大房拿了大头,除了大哥的书院和铺子,还有大伯母的爹被调到富得流油的户部、大哥的舅舅……连我爹也从户部接了个大单子……”
顾馨之当真是震住了。……谢大人好大手笔啊!怪不得当初坚持要她重回谢家……
连香芹和庄姑姑也面面相觑。
“不过,现在都没了。”谢宏勇冷笑,“大哥他们竟然还敢去小叔面前闹!”
顾馨之这下真好奇了:“结果如何?”
谢宏勇压低声音:“上月底皇上遇刺,一大堆官员被罢黜抄家,大伯母娘家也不知道怎么搭上线,全被拉下来了。大伯母也久歇了,在府里也不敢太闹腾了。”
顾馨之:“哇!”
香芹、庄姑姑:“!”
谢宏勇哼哼:“我听见爹娘讨论了,大伯母家什么德性?他们怎么敢掺和这事,肯定是小叔动了手脚。”他一脸庆幸,“幸好我爹就是接个单子搭上户部关系,不碍什么事。
顾馨之点头:“不错,不错。”
谢宏勇再看她:“你说你,后边站着小叔呢,怎么这么不顶用!还被休出谢家!”
顾馨之捂脸:“呜呜呜呜我真是太失败了,我愧对小叔……”
谢宏勇愣了愣,下意识改口:“其实,和离也好,大哥估计也废了。”
顾馨之透过指缝看他。
谢宏勇八卦兮兮:“大哥那贵妾不简单啊,大伯母天天被气得肝疼,找大哥闹了好几回,大房那边可热闹了,天天吵架。大哥本来就因为琢玉书院的事心烦,哪里忍得了这俩人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就整日出去鬼混。这不,昨夜里就去了梵花楼,听说喝多了,让我去接呢。”
香芹还未反应过来,庄姑姑已变了脸。
顾馨之一顿,慢慢放下手:“你去青楼接谢宏毅,为何不用家里的车?”
谢宏勇愣住:“你没哭啊……这不是,怕我娘知道了嘛,我连人都不敢带,准备去外头借辆车来着——”
顾馨之点头:“那行,去吧。”
谢宏勇:“?”
顾馨之扬声朝向外头:“长松,靠边停一下。”
“是。”外头的长松拽紧缰绳。
在城中车速慢,缰绳一紧,哒哒两声蹄响,车便停了下来。
谢宏勇震惊地看向顾馨之:“你什么意思?”
顾馨之点点车身:“我还坐在车里,怎么跟你去青楼接人?”
谢宏勇:“……那是大哥啊,你跟他夫妻一场,有什么干系。”
顾馨之微笑:“不好意思,不熟。”示意香芹拉起车帘,“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谢宏勇生气,抱胸坐定:“我不管,都到这里了,我要用车。”他强调,“这是谢家的车,你才是客人。”
顾馨之慢声道:“谢大人这般照顾我,我怎能让他的车被拉去青楼,污了他的名声呢?”
谢宏勇狡辩:“不就是个车吗?小叔又不在这——哎哟卧槽!”
侧腰挨了一脚,整个人摔趴在车板上。
顾馨之提着裙子,继续把人往外踹,同时招呼香芹:“香芹,来,把他踹下去。”
香芹从怔愣中醒来,立马上前帮着推搡。
庄姑姑迟疑了下,也一脸复杂地上前。
谢宏勇大怒:“你们几个泼妇——哎哟——再踹我就要打人——嗷——”
“砰”一声,整个人摔出马车,重重砸在地上,疼得眼泪差点冒出来。
顾馨之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断胳膊断腿,冷哼一声,甩下车帘:“长松,走。”
目睹整场经过的长松:“……是。”
……
当晚,踏着暮色急匆匆回府的谢慎礼,便听说了这事。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为顾馨之的离开怅然一下。
屋里安静了片刻。
他捏了捏眉心,问:“宏勇受伤了吗?”
许管事忍笑,道:“听说,青了几块。”
谢慎礼:“宏毅呢?”
许管事:“下晌便回来了,这会儿怕是还在醒酒。”
谢慎礼:“把他关进祠堂,跪两天。”
许管事:“……是。”又等了片刻,见谢慎礼无甚表示,他忍不住又问,“那,顾姑娘那边……”怎么处理?
谢慎礼眸中闪过抹笑意,神态是难得的轻松:“让人给她送点东西,就说……”
“脚法不错,下回继续。”
第35章 回头
隔天, 东西就送到顾馨之的庄子上。
她看看桌上的点心匣子,茫然:“什么?”
来人是长松,他有些拘谨, 重复说了遍。
顾馨之:“……”这是调侃她呢?这么点小事,至于特地送一堆点心过来吗?真把她当小孩儿哄呢?
她好气又好笑,“知道了,替我多谢你们家主子——等等, 来都来了,带点东西回去吧。”
随即让人抓了两只鸡、一篓鸡蛋、一篮子新鲜春菜, 给长松带了回去。
住在庄子就是这点好,随便抓点就能当礼儿。
等长松离开, 她好奇地摸开点心匣子。
徐叔候在旁边等着禀事呢,见状笑呵呵:“这是桂花楼的点心,出了名的贵, 肯定也好吃。谢大人有心了。”
顾馨之摸了摸匣子上精美的雕纹, 再看一匣才那么几块的精致点心,咋舌:“贵是贵在匣子了吧?”
徐叔莞尔:“谁知道呢。”
顾馨之挑挑拣拣, 摸了块点心塞嘴里。
甜丝丝, 确实好吃。
“你们也试试。这么多匣呢。”
徐叔等人都已然习惯她的处事方式, 跟着一起吃。
自然都是赞不绝口。
顾馨之更是连吃了四块才停下,喝了口茶后, 她问:“有人选了吗?”
“诶, ”徐叔忙咽下糕点,恭敬答道, “奴才看着张三、李四两家不错。这两家的媳妇胆子大, 嘴巴能说, 干活也利索, 张家的姑娘今年十四,带一带,明年也能干活,李家的小子八岁,一起住着也不碍事,跑个腿拿个东西也使得。”
八岁、十四岁……害,总有种雇佣童工的错觉。不过,在布坊跑个腿,也还算轻省吧?
顾馨之汗颜。
他们是在挑选铺子的工作人员,妇人接待客人,男人守着铺子,选夫妻过去比较合适,有小孩的,也不能让人扔下了。
因此她想了想,便点头了:“成,就这两家吧,小孩别安排太多事情,累坏了就不好。”
徐叔微笑:“姑娘心善,跑个腿说说话什么的,能累到哪儿去呢。”他又道,“那李大钱他们如何安排?”
“李大钱跟着我,他嘴巴利索,以后跑腿送礼的工作,都交给他。其余两个,你看着安排。”
“是。”
这事便算定下了。
顾馨之接着开始愁薯莨。湖州晃了两天,只看到布料,没问到薯莨。她心里挂念许氏,也不想忤了谢慎礼的好意,只得让云来的管事帮忙留意,便回来了。
如今她手里的薯莨已经用完,熬出来的莨水暂时够应付这一批试水布料,但她不可能只做一次,总得多备点。
倘若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多的,那她得想想别的产品,总得把销路打开。
再者,病了一场,她愈发觉得在庄子住太偏了,势必得在京里买套宅子。
关键是钱不够……
京城寸土寸金,她这段日子除了卖了批毛巾,余下的,得进货、得生活,已经够紧巴了。
还是得先把铺子开起来。
越想越头大,顾馨之索性不想了,爬起来去看许氏那边的工作。
……
又过了两日。
绸坯经过数次煮绸、晒莨,今日要过泥了。
她刚搬回庄子时,已经让人开始挖河泥,加上挖沟渠时引进来的河泥,攒到现在已经颇为可观。
看完账、将各种琐事安排妥当,她戴上斗笠,麻溜赶往河边。
那厢,许氏已经带着人往布料上糊泥了。
顾馨之远远看着,多了几分肉的许氏笑容灿烂,穿着旧布衫裙,跟着婆子媳妇子们一起往绸坯上糊泥,半点没有初见时的苦相。
看来这些活儿交给她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