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宏毅也不留,等人走了,捏着那枚荷包坐回去,慢慢把玩,脸上神情混着怀念、不舍、欣喜……复杂又耐人寻味。
张明婉岂会不懂,扫了眼他手里荷包,从匣子里捡了个,看了几眼,状若漫不经心道:“五婶有心了,这一看,就是锦绣布坊里的东西,不便宜呢。”
谢宏毅愣了下,抬头看她:“锦绣布坊?”他下意识辩解,“怎么可能是锦绣布坊的,你想多了。”这是顾馨之给他换的,肯定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张明婉听明白言外之意,心中暗恨,面上却要笑着说话:“夫君不懂针线,自然看不出来。这荷包、帕子上面的针线,用的是苏绣,而京城里,只有锦绣布坊的绣娘是苏绣出身,铺子里的衣裳、物件也大都是用苏绣。”
谢宏毅震惊:“什么?这不是馨之缝制的?——不,不可能。她答应我,给我——”他忆起园中对话,如遭雷击。是了,顾馨之只说给他荷包,压根没说是亲自缝制的荷包。
他忍不住喃喃,“所以,她是骗我的?她只是想取回她的荷包?”再看手里荷包,“不会的,她肯定是为了避嫌,她知道我爱她的锦鲤纹样,给我挑的全是锦鲤。”
张明婉:“……”什么意思?他俩见过面了?什么时候?
谢宏毅:“嗯,别多心,我们就说了几句话。”
张明婉才发现自己将话问了出来。她连忙假笑:“嗯,大过年的,拜个年也是要的。”
谢宏毅却不再多说,摆摆手,低头继续摆弄荷包。
张明婉差点把银牙咬碎。
申时过半,日头开始西斜。
顾馨之擦了擦额头的汗,宣布今天的活动到此为止。
诸丫鬟笑嘻嘻退开,连带方才的运动器材也带走了。
顾馨之发现了,没好气:“你们咋回事,天天把我这里的东西顺走。”
夏至忍笑:“就几个棉布袋子,夫人赏她们就是了。”
顾馨之:“那也是水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水菱当即插话:“就几针线的活儿,哪论得上辛苦。回头奴婢再给您做几个。”
顾馨之:“……”她愤怒,“反正我明儿是赶不上扔沙包了。”
没错,方才她领着众多小丫鬟玩丢沙包,跑来跑去,既好玩又有运动量。无奈,活动结束,就被小丫头装傻顺走了。
水菱笑嘻嘻:“这个简单,您睡个午觉的功夫就能好了,跟前些天不一样。”
前些天,顾馨之倒腾的皮球、乒乓球、羽毛球,都要匠人折腾好几天,好玩,连那些十岁出头的小丫鬟们都很喜欢,她索性装嫌弃,送给小丫鬟们玩儿。没想到如今,连个沙包都要顺走。
“惯的你们!”顾馨之笑骂了句。
水菱不痛不痒的,只接着问:“夫人还要沐浴吗?奴婢去备水。”
顾馨之:“要要要,一身汗呢。走走走。”
水菱等人忙不迭安排起来。
半刻钟后,顾馨之便舒舒服服的泡在浴盆里。
因怕她着凉,屋里还燃着炭盆,还是她强烈要求,才得以开一道窗缝。饶是如此,屋里依旧白雾缭绕,温暖如春,泡得人昏昏欲睡。
顾馨之脑袋一点,磕到浴盆边沿,惊醒后,顿时怀疑自己一氧化碳中毒。
她连忙爬出浴桶,抓过厚厚的浴巾随手一裹,奔去开窗。
正当时,脚步声传来。
顾馨之捏着浴巾回头:“水菱——谁——卧槽你进来干嘛??”对着熟悉的高大身影,她气得跳脚,“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来者正是谢慎礼。
水雾氤氲中,他的神情看不分明,声音亦是平日的沉静。
他问:“夫人何时得空,给为夫绣个荷包?”
顾馨之:“?”
是不是有病?为了这么一个小问题,就来闯她浴间?
(
第101章 不尽心
顾馨之这般想,自然这般骂出来。
谢慎礼却毫无所动,虚拢右手,慢步往前:“无妨,夫人不嫌弃便可。”
顾馨之:“……”水雾略散,她看见对方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随便掖着的浴巾上……
她挑了挑眉,歪头问:“我若是嫌弃呢?”说话的同时,纤细手指状若无意般滑过锁骨。
谢慎礼脚步顿了下。
开了半个巴掌的窗突然涌进一股冷风。
“阿嚏!”犹站在窗边的顾馨之被扑了个正着,露在浴巾外的胳膊肩膀瞬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嘶好冷。”她顾不上谢慎礼,抱胸直奔浴桶——衣服挂在那边呢。
跑到一半陡然腾空。
她吓了一大跳,惊得揍他:“你发什么——”
余下的话被裹进厚厚的披风里。
顾馨之:“……”
谢慎礼将这包披风布袋往肩上一扔,转身往外走。
动作虽然不大,顾馨之也被他石头般的肩膀咯了下。
她忍不住捶了他后背一下,笑骂道:“野蛮人!”究竟谁说谢慎礼斯文端方、古板有礼的?都瞎了眼吧?
谢慎礼毫无所动,不紧不慢往外走。
他走得慢,顾馨之便不觉得难受了,缓过劲来,她挣扎着拽开披风,露出半颗脑袋,只看到某人那掩在袍服下的宽肩阔背。
要不是袍服厚,她肯定要掐一把的。顾馨之暗忖着。
浴间外候着的水菱自然知道谢慎礼进去,看到他扛着一布包出来,人都傻了。
谢慎礼扫她一眼:“出去。”
水菱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登时涨红了脸,慌张退出去,礼都忘了不说,还差点撞上抱着东西的白露。
后者诧异:“怎么——”
水菱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嘘。”然后推她往外走,压低声音道,“老爷在屋里。”
白露眨了眨眼,意会,跟着她轻手轻脚退到外间。
水菱微松了口气。
白露气声问:“怎么闹上了?夫人不是正在泡澡吗?”
水菱同样气音:“我也不知道,我正准备进去看看水温,老爷就闯进来了。”
白露了然:“行了,我去让人备水。”放下东西便准备出去。
水菱忙拽住她:“待会要晚膳了,老夫人问起怎么办?”
白露:“……怕什么?老夫人又不是不经事的小姑娘,你说老爷夫人在忙不就得了。”
水菱脸上热意未褪:“这,这真的行吗?”
白露皱了皱眉,看了眼里屋方向,隐约能听见里头的动静,遂扭头,拽住水菱往外走。
水菱:“?”
俩人出了门,白露细心地将屋门掩上,才严肃地看着她,道:“赶紧收了这副不顶事的模样,老爷最不喜干活磨磨唧唧的人了。”
水菱撇嘴:“我哪有。再说,老爷哪有这么可怕,你尽吓人。”
白露:“……不管老爷吓不吓人,你传个话扭扭捏捏的,主子不嫌弃便罢了,出去若是招人笑话,主子们不计较,许管事也会撕了你的。”
水菱缩了缩脖子。
白露看看左右:“对了,夏至呢?到处不见人影,她干嘛去了?”
水菱也愣了愣:“好像真是,夫人歇息后就不见她了。”
白露皱眉:“夫人没给她安排什么活儿?”
水菱:“没有啊。”
白露顿时有些担心:“别不是出什么事吧?……我去找个小丫鬟找找,顺便准备热水,你去给老夫人递个话。”
“好。”
……
酉时末,云销雨霁。
顾馨之又饿又累,推了推重死人的男人,道:“起开,几点了,该吃饭了。”
谢慎礼埋在她颈侧,闷声道:“不想吃。”
顾馨之没好气:“那你别吃,我要吃。”
谢慎礼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翻身躺到一边。
顾馨之拽过边上皱巴巴的浴巾,啪啪甩开,裹到身上。
被毛巾甩了一脸的谢慎礼:“……”见她爬起来欲要下床,他忙抓住其胳膊,“去哪?穿上衣服。”
顾馨之回头瞪他:“我要沐浴。”刚才都白洗了。
谢慎礼皱了皱眉,坐起来,将她拦回床榻:“我去,水来了你再出去。”
顾馨之顿了顿,伸手感受了下帐子外的温度,果断拉起被子包住自己,只露出光洁的肩膀胳膊,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谢慎礼:“……”已经扶在床帐上的手慢慢收回,“要不,再歇会——”
一个枕头砸过来,将他的话压了回去。
顾馨之气道:“快滚,一把年纪了别作死,回头虚了我找谁去?”
谢慎礼:“……”他抓着枕头,眉峰皱起,“一把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