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也想躺在炕上撸猫!
“赶紧把不熟的这段背了!”柳娘子毫无感情的声音戳上了他的后脑勺。
“……哦。”
金色的火光笼罩下,幸运浓度激增。
姜书客温书的效率莫名比平常提升了很多,脑子也不再像堵住的水沟,思绪顺畅无比。
所以说玄学还是有用的,前提是找对了方向!
“叩叩叩——”
蓦地,空灵的风雪声有人敲门,很有节奏的三声一顿,敲了三次。
柳娘子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紧张地看向姜二叔。
姜二叔却很平静,在程梓额前轻轻敲了一下之后,便带着满身猫毛过去开门。
门开了条能容人侧身穿过的缝,骤然涌入的风吹得凤凰焰一阵晃动,屋里的火光也跟着闪了闪。
门外站着一名红衣少年,身上不沾风雪。他比姜二叔矮半个头,除了颜色其余地方都很朴素的红衣勾勒得他身形清瘦,脚下的影子却是一大块张牙舞爪的无规则阴影,若不细看,就像一蓬黑色的火焰。
少年相貌精致而英气,一双凤眼,挺鼻薄唇,眉心点着一朵奇异的红花,衬得肤色雪白。乌黑的发扎成高马尾,只有两绺编成细细的长辫垂在鬓边,发尾里杂糅着点炽烈的红。
他微微侧头,目光透过门缝看见了屋里的三朵凤凰焰,天然上扬的唇角往一侧撇了撇,想笑又只能无奈地憋住。
“姜二,你这都不管管?”他抬了下圆润的下巴,好笑又好气地问。
“叫我阿业。”姜二叔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少占我便宜!”少年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并未用力,“我叫你阿爷,你得喊我祖宗。”
姜二叔笑了一声,侧身让开:“先进来吧。”
炕上,程梓盯着门的方向,一直在听姜二叔与门外的人的交谈,好奇那到底是谁。
过了一会儿,他就看到姜二叔让开身,一个少年立刻从门缝里闪进来,反手把门带上。
程梓把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分明陌生,心里却无端地生出一股熟悉感。
熟悉在哪儿?
程梓皱着眉琢磨了一下,最后将眼神定格在他眉心的那朵红花上——对!他感觉熟悉的就是这朵花!
少年眉心的花叫凤凰花,是他前世的家乡最常见的观赏植物,但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这种花卉。
程梓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何,毕竟两个世界除了朝代和能够修行这两件事外,其他设定几乎都一模一样,包括知名历史人物与他们的作品,更别说别的细碎的底层设定。
唯独凤凰花,就是没有。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悟了。
凤凰花开到了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的眉心,自然也不必屈尊降落人世,沦为凡俗。
程梓这样想着,一种没来由的思念涌上心头。
他觉得自己是想家了,于是一骨碌坐起身,踩着炕沿借力一跃,稳稳准准地跳进了少年怀里。
少年下意识接住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怀中为何突然揣了只猫,就看到那只猫直立上身,努力伸长了爪子,把张开的小肉垫贴到自己额心那朵花上。
他顿时一愣。
微弱的暖意和柔软从眉间涌入,仿佛丢入滚油的火星,刹那间在他心里烧起一把炽烈的火。
在自己的思绪转过弯来时,少年已经紧紧抱住程梓,把脸埋进他的毛肚子,生疏又温柔地磨蹭两下。
程梓条件反射地搂住少年脑袋,下巴搭在他发间,鼻腔里霎时涌进他特别喜欢的那种草木清香。
“喵、喵……”
程梓抽抽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蹭够了,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脸上洋溢起明媚的笑意:“就是你这只大圆猫偷了我的火?”
“呜喵……”
啊这,苦主找上门了?他就是那位凤老大?
程梓眨眨眼,心虚吞没了惊讶,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偷火就算了,”少年笑吟吟地捧着他,揪住他不安分地扫来扫去的尾巴,卷在指尖打转,“我放在湖边的梧桐枝也被你们捞走了。那可是我用来做火把的,你好意思吗?偷了火还拿我的柴?”
“呜、呜喵!”
那我们哪儿知道啊,偷火……不是,薅凤凰焰的时候看见旁边有现成的,就顺手拿过来用了呗。
程梓心虚地提高了音量,却在迎上他含着狡黠笑意的凤眸时气焰一弱,索性把脑袋扎进他怀里,只露出一个圆乎乎的后脑勺。
“凤、凤老大……”
程梓缴械投降的下一秒,姜书客放下笔,小心翼翼地举起手:“那什么……火是我偷的,您要是不高兴,就冲我来吧,别骂我家橙子。”
少年扭头看他,凤眼眯了眯,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冲你来是吧?行啊,那这次考完试,你到凤凰林里帮我种树如何?”
“唔?”
程梓猛地抬头,双爪捧住他的下巴,一脸迷惑。
你林子里的树还不够多吗?再种,再种就要种到湖里啦!
少年笑了笑,伸手捏住他头皮,把他的尖耳朵立成兔子形状再松开,如此重复几次,玩得不亦乐乎。
“今年冬天,过年之前,凤凰林的树一大半都会倒。你们到时候记得去搬回那些倒下的梧桐树,一家搬了多少,来年开春就为我种多少树苗。”
姜书客愣愣地点头,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柳娘子却眼睛一亮,从炕上匆匆下来,抓着他的衣袖问他:“小凤凰,你以后不长时间沉睡了?”
“原本……嗯,不睡了。这么多年我也睡够了,但逃避实在不是个好做法。”
少年把仍然懵圈的程梓放到她怀里,指尖一点他额心,好笑地说:“接下来两天不许再偷我的火,我那是要用来烧水造温泉的,明白吗?”
程梓一只爪捂住额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圆眼睛,再伸出另一只爪勾他的衣服,刚刚听到的昵称立马用上:“喵哇喵哇!”
小凤凰,你温泉烧好了,我能去蹭蹭吗?
“……”
小凤凰挑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可以啊,反正你在温泉里,就是我的玉米面蒸汤圆。”
……哎呀!
程梓气鼓鼓地捶了他一拳。
……
接月天阙之事以云上府主自请卸去府主之职为收尾,他的狐宠虽然什么事也没干成,但也因为搞事未遂,被罚食素三年,此时正在痛不欲生中。
临江仙从执法大殿出来,刚步下云梯,迎面便遇见了一名披着长发的白衣青年。
青年背负长剑,白衣洒拓,高高束起的发髻上垂下两条飘带,碎发半掩耳廓,耳垂上长长地缀着银色流苏饰品。
他的相貌清绝艳绝,唇边常噙着温润平和的笑意,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
但临江仙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转身要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山神大人何故见我就躲?”青年一闪身挡住临江仙的去路,微微歪头,不解又无辜地问:“莫非是见我相貌气度不凡,因而自惭形秽?”
临江仙举起藤杖抵了抵额头:“对于你超凡入圣的自信,我的确自惭形秽。”
说完,他犹豫着吐出一个名字:“渡梧。”
青年垂头一笑,抬手捋了捋发带:“多年无人如此唤我,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名字了。山神还是唤我如今的道号,世尘吧。”
“矫情。”临江仙冷漠地看着他,薄唇微启,吐槽得毫不留情。
“哎呀,我这哪儿叫矫情,真正矫情的应该是那位云上府主……哦我忘了,人家如今不是府主了,我该唤他假情仙君。”
世尘笑得温柔,嘴里却满是辛辣刺耳的话语:
“当年小殿下还没有散魂的时候对他多好啊,他却成日猜忌这个盘算那个,一边因为殿下身边的爱慕者太多而闹别扭,一边与自己的追求者暧昧相处,来者不拒,美其名曰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呵,我看那些人不是他的朋友,是他餐桌上的菜盘。哪个最能让殿下在意他就点哪个,把盘里的菜吃完便丢到一边,还不给钱,吃霸王餐,被人问起就说我已经点了另一道独一无二的菜了,这些菜都是它们自己跳到我的桌子上的,我没有点,怎么能付钱呢?”
“后来殿下散魂,他知道后悔了,费尽心血护住了那一具空躯壳,然后便开始扮深情,说他们之前感情有多深厚,说他有多珍惜殿下,全然忘了过往是怎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要是殿下,散了魂,魂光照耀天地,唯独就会避开他。即便化作甘霖降世,也要选他打了伞的时机。”
“……”
熟悉的口吻,熟悉的措辞,熟悉的讨厌云上府主并把他往死里损,熟悉的……
拿他临江仙当垃圾桶。
临江仙忍住一藤杖抽他脸上的冲动,将蠢蠢欲动的那只手背到身后:“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在这儿听他吐槽,不如回稷山给橙子做冰糖葫芦。
“诶,先别忙着走。我今日过来,是要请你和我一起去个地方。”
世尘再次拦住他。
临江仙别开眼:“去哪儿?”
“去……”世尘顿了顿,身为执法大殿语言学家,他认真措辞后说:“如果用你喜欢的角度说的话——山神大人,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吃玉米面蒸汤圆吧?”
“……”
临江仙觉得自己被耍了。
他抡起了藤杖。
给爷死!
……
隐遇镇内,挨着突然决定留宿姜家的小凤凰睡觉的程梓身体一抖,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第42章 天罚
第二日早上,雪停了。远山一片银白,天地银装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