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边,玉溪镇打鱼的汉子和艄公瞧了瞧这边,议论不已。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一来就来了两艘大船,一艘比一艘还气派!”
……
潘寻龙上了岸,眼睛在周围瞅了瞅,瞅到捕鱼船上的元伯时,眼睛一亮,当下便挥手道。
“哎,兄弟,是我,是我哎!”
元伯听到声音,起身瞧了过来。
潘寻龙兴奋,“元伯大哥,是我,小潘啊!”
元伯:“知道知道,你怎么来了?”
他撑着竹篙,让渔船朝岸边靠了靠。
潘寻龙:“我来寻顾昭的,喏,那日没有请你们上百味茶楼,我今儿特意带了他们的茶叶和几笼白玉裹玲珑过来。”
说完,他示意旁边的俞管家,让他分两笼给元伯。
元伯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推拒,就听潘寻龙热情道。
“早膳吃了没?”
“香着呢,别客气啊,我可是叫你元伯的小潘嘞,咱俩还客气啥。”
说完,他挤了挤眉眼。
元伯失笑,知道他这是在揶揄自己的名字。
……
元伯接过蒸笼,随手往船上一搁,身姿灵活的跳上了岸边,弯腰将缆绳系好,起身道。
“找顾昭是吗?他没在家,我带你去吧。”
“哎,那感情好!多谢大哥了。”
潘寻龙眉飞色舞,瞧,为人还是要热情一点的。
他一热情,旁人不也跟着热情起来了?
……
元伯带着潘寻龙来到涯石街,指着前头的铺子,开口道。
“喏,顾昭应该还在里头,你过去问一问,我得回去了,渔网里还兜着鱼呢。”
潘寻龙:“成!多谢元伯大哥了,等我忙完了再找你玩啊。”
元伯摆手,转身走了。
……
潘寻龙抬头看前头的铺子,阳光有些晃眼,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念着铺子上的匾额。
“桑氏香火行。”
“……乖乖,难道刚刚那些纸扎人,还是高人扎的不成?”
潘寻龙搓了搓手,抬脚走了过去。
“顾昭,顾昭在吗?”
潘寻龙瞧了一眼桑阿婆,声音立马小了下去,礼貌又腼腆。
“阿婆好,我找顾昭。”
桑阿婆瞥了潘寻龙一眼,朝里头喊道。
“顾昭,有人找。”
顾昭从里头出来,手上还拿着竹篾子,“谁找我?”
潘寻龙笑眯眯:“是我呀,小潘!”
顾昭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潘寻龙踟蹰了下,老实道,“寻你问点事。”
顾昭点头,“成,你等等。”
……
顾昭将后屋的工具收拢后,又在院子的井边净了净手,这才抬脚走到桑阿婆旁边,低声道。
“阿婆,我明日再来,成吗?”
桑阿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虽然不热络,却有着难以察觉的温度。
“我昨儿便说了,顾小郎得空自个儿过来,无需客气。”
她坐的位置正好能从小门里瞅到后头的屋子,那里,一座宅舍已经初具形态。
桑阿婆温声,“再过几日,老婆子便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顾昭冲桑阿婆做了个揖,“阿婆谬赞了,顾昭会的只是粗浅功夫,许多细节还需要您的指点。”
桑阿婆颔首,“空了过来。”
这是许诺会教顾昭扎纸一术。
……
顾昭辞别桑阿婆,抬脚和潘寻龙走了出去,问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啊。”
潘寻龙让俞管家先把蒸笼搬过来,又往顾昭手中塞茶罐子,冲着顾昭嘿嘿笑了一声。
顾昭失笑,“行啊,小潘哥,你这是求人办事的姿态啊。”
她将茶叶往回推了推,笑道。
“我可不敢收,回头做不到可得被你埋汰死了!”
潘寻龙不接,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连连摇头。
“小事小事,就算不成也不打紧,我来拜访总不能空手吧。”
顾昭无奈。
远处的榕树下,桑小盘和桑小棋正在玩耍,顾昭招了招手,让两人拿了蒸笼,笑道。
“和阿婆一起吃吧,以后还要经常麻烦你们呢。”
“多谢顾小郎!”小盘小棋兄弟也不客气,笑眯眯的接了过去。
......
顾昭引着潘寻龙来到榕树底下,那儿有一块长形的砂石板块,夏日的傍晚,时常有人在这儿纳凉。
顾昭扫了扫上头的榕树叶和榕树籽,招呼潘寻龙,道。
“坐吧。”
见潘寻龙落座,顾昭又道。
“好了,说吧,什么事要问我,你又是要请我去百味茶楼,又是给我大老远的捎来……想来应该是重要的事。”
“你放心,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潘寻龙踟蹰了下,抬头看顾昭。
“我还没和你说过吧,我叫潘寻龙,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我可讨厌这个名字了。”
寻龙寻龙,学堂里的小伙伴老是捉弄他,说他这般胖笨,哪里像是能够寻龙的人。
顾昭咀嚼着这个名字,“寻龙?潘寻龙?”
潘寻龙点了点头,“我今儿来,就是想问问你,咱们樟灵溪的江水里是不是有龙君?”
顾昭目露警惕,心里涌起忌惮,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瞧见顾昭板下的脸,潘寻龙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般,大喜道。
“真的有是不是!有的是不是?!”
他伸手拽紧顾昭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昭,多问了两句,那黑白分明的眼里居然有水光涌现。
“呜呜,我就知道有!”
“水里肯定是有龙君的!”
潘寻龙又笑又哭,也不等顾昭的回答了,径自在原地跳了跳,一派欢喜不能自已的模样。
顾昭拧眉。
她瞧出潘寻龙应该是没有恶意了,但这般模样……瞧过去也不像是叶公好龙那般,因为猎奇和喜爱在问着龙的事情。
顾昭忍不住问道。
“小潘哥,你问龙君的事,是为了什么?”
潘寻龙发泄完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开心,重新落座,按捺住心绪,想了想,整理语言道。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要从两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旱说起。”
“那时靖州城连逢三年大旱,大家伙儿的日子过得都苦,到后来,人便不成人,反倒似鬼......”
靖州城干旱,僧道神婆一流便冒了出来,都说和尚不说鬼,袋里没有米,气候不正常的热,大家便筹了银子,几家一起做那法事。
潘寻龙神情恨恨,“不知道是哪一家这般没天良,居然说五牲供奉不成,那便用人牲!”
“他们也不用自家的孩儿,趁着我家太太太太.祖去地里忙活,偷偷的骗了我祖上的叔祖和姑奶奶,将他们丢到河里祭了龙君......”
潘寻龙希冀的看向顾昭,开口道。
“我们潘家几代人,都想寻一寻那龙君,问问......”他哽咽了一下,“问问我那小小年纪,还没长大的叔祖和姑奶奶……他们是不是去了龙君的身边,日子过得好不好。”
顾昭沉默。
潘寻龙从怀里小心的拿出一个手札,蓝皮灰线,纸张年代久远,上头的纸已经磨得起了毛边,甚至还有些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