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刀坐在一张圆凳上,他今儿显得有些沉默,旁边的陈小莲也颇为不自在模样。
她不是在忙着擦擦,就是拿着火钳子整整屋角处的炭炉。
反正这两人就是互相不瞧对方,只是有顾昭这个外客在,一时都不好冷着脸罢了。
顾昭:......
这低气压,她也颇为不自在啊。
顾昭如坐针毡。
片刻后,她觑了两人几眼,颇有眼色的辞别。
“赵叔,婶子,这一两日,我们就得动身去州城了,家里事情多,我先家去了。”
赵刀起身,“叔送送你。”
顾昭笑道,“不用不用,家佑哥送送我就成。”
说完,顾昭伸手去拉赵家佑。
赵家佑手上还拿着一根米卷,见顾昭要走,他急急的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赵刀嫌弃,“瞧你这埋汰样,还是当哥哥的人,去去,好好送送昭侄儿。”
......
顾昭和赵家佑出了院子,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赵家佑分了一根米卷到顾昭手中,“吃吧,香着嘞!”
顾昭咬了一口。
是格外的香,脆脆干干,带着大米和鸡蛋的香气,上头还沾了花生粉,香是更香了,却也更干了。
赵家佑:“你松口气作甚?我阿爹又不是训你!”
他有些悲愤的又咬了一口米卷。
哼,顾小昭一回来,他爹就知道嫌弃他,他都没有嫌弃过自家阿爹不如别人家的阿爹富贵阔气呢!
当小辈的就是命苦,矮人一截!
……
“你还要么?”赵家佑问顾昭。
顾昭摇头,“太干了,要配着茶吃才妥帖。”
赵家佑像是寻到了知音,“就是就是,你瞧我爹,我刚刚喝了一口茶,他就又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顾昭目露同情。
“赵叔和婶子吵架了?”
赵家佑惊奇:“咦,顾小昭你真牛,这都给你知道了?这也是掐的算的么?”
顾昭没好气,“不是,我眼睛瞧到的。”
长眼睛的人都能瞧出来,赵叔和赵婶陈小莲间有嫌隙,没瞧见两人都互相不搭理对方么。
赵家佑:“哦哦,那你的眼睛可真灵。”
顾昭:“......家佑哥,咱们勤奋苦读,也不能把自己读呆了。”
赵家佑立马反应过来,“好啊,顾小昭你说我呆!”
笑闹了片刻后,顾昭拦住赵家佑。
“哈哈,好啦好啦,不和你说闹了,说认真的,婶子身子重,有什么事儿,等娃娃生了再说。”
赵家佑点头,“我知道,这些天阿娘脚肿得厉害,我还替她捏了捏,哎!她还不肯,说我是男娃娃……真是的,男娃娃就不是她的娃了吗?”
说起这事,赵家佑面上还无奈着。
顾昭附和了几句,赵家佑也不当顾昭是外人,三两句就将家里闹不痛快的事儿说了说。
原来,赵刀夜里巡夜当值,白日里多是在补眠,家里的花销都是陈小莲拿着银子,采买理家,男主外女主内,陈小莲过日子心里有数会盘算,细水长流,倒也是积攒了一笔银子。
这段日子,家里快要添丁了,赵刀想着先给娃娃备上一条长命锁,就向陈小莲支银子了。
他想要托经常在玉溪镇和靖州城往返的元伯,麻烦他上银楼帮忙带一条。
不想这么一问,陈小莲左右推脱。
这边说娃娃还没生出来,那边说别买,回头姥姥姥爷家会打一条,那是礼节。
至于那小镯子,用赵家佑小时候的就成。
赵刀说赵家佑小时候都有,还是他亲自买的,这小的当然也要有。
为人父母,一开始就要将碗端平了,别管娃娃知不知道。
多说几句,陈小莲就捂着肚子说有些不舒坦,想着要躺躺。
……
说到这,赵家佑摊了摊手,颇为无奈模样。
“我老爹又不是瞎,阿娘这样,他不怀疑谁怀疑?”
顾昭的脚步跟着慢了一些:“......银子,都花掉了?”
赵家佑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它们被我阿娘借给了姥爷和阿舅家了。”
顾昭意外:“啊?”
赵家佑点头,“真的,他们吵架时我还在用功,虽然夜深,我也听了个一清二楚,阿娘后面说了,银子借给阿舅了。”
“阿舅养了好些猪崽子,前一段时间猪生病,一只接着一只病倒,姥爷他们急得不行,后来还给猪寻大夫看诊拿药了。”
“没办法,不看的话,等猪都病死了,前头养猪还有拿猪崽子的那些银子,就都打水瓢了!”
虽然是给猪拿药,那银子也一样花得很快。
赵家佑眉头拧着,叹了一口气。
“阿舅寻上门,阿娘听了也急得不行,她就偷偷把银子借给阿舅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哦,我搁阿娘那儿的银子也被借出去了。”
顾昭紧着道,“那......现在猪都好了吗?”
“啊?好了好了。”赵家佑愣了愣,连忙应道。
顾昭心里松了口气。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这猪在,银子就在!
半晌,顾昭说了一句。
“唉,这事儿闹的……婶子应该和赵叔说一声。”
依着赵刀爽快的性子,这救急的银子,他应该也会借。
当然,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舍不得多花一个铜板,这样一声商量也不打,偷偷的就被借出了积蓄,是个人都得生气。
还得是生大气。
起码这事儿要是落在她顾小昭身上,她非得怄死了不可。
……
顾昭也知道分寸,她是一个外人,听听旁人的埋怨就是了,过多的掺和,过多的数落陈小莲,回头人家和好了,大家伙儿还是亲亲密密的一家人,她一个外人反倒落得不好。
顾昭抬脚继续往前。
赵家佑感叹,“所以啊,这银子还是要多多益善,只要银子多了,许多生气吵闹的事儿,它也就不是事儿!”
要是他自个儿的银子够,他把银子借给阿舅,不要用到家里攒的银子,阿娘不会为难,阿爹也不会生气,多好。
顾昭拍了拍赵家佑,宽慰道。
“家佑哥,你一定可以富贵的。”
“你瞧你的鼻子,高隆丰厚,鼻头圆润,鼻翼圆满对称,就像是一个悬着的猪胆,这也就是咱们老话里说的猪胆鼻。”
“在《麻衣相法》中,鼻子是财帛官,依着相法,你这是财帛富足,衣禄无忧的面相。”
“当真?”在听到什么猪胆时,赵家佑还郁闷了下,待听到后面,那是越听越喜悦。
顾昭还未说话,他紧着就抬手朝自己的鼻子摸去,颇为爱惜模样。
这一下子,赵家佑是振作精神,扬眉吐气,中气十足了。
“哈哈,打今儿开始,我就是再累都要爬床上睡去,再也不要趴在桌子上了。”
他爱惜又爱惜的摸了又摸,行走间的步伐,没有喝酒也好似被那酒香齁到了。
接着有铿锵有力的话落下。
“可不敢把我的财帛官睡塌了嘞!”
赵家佑为自己之前没有好好待这鼻子,懊恼了好一会儿。
顾昭:......
“哈哈哈,对对对,睡塌了财也就跑了。”
顾昭笑得欢畅,目光扫过赵家佑的脸,又收回视线。
她看着那东出的冬日暖阳,眉眼里还有笑意。
其实,她以前也给赵家佑看过相,那时的赵家佑面相还很普通,不像现在这样,不单单财帛官丰盈,就连两颧骨的高低也与这财帛官相配。
《麻衣相法》中,鼻子为君,颧骨为臣,两者只有相配,才是君臣相得益彰的吉相。
赵家佑,他有了官相。
而这变化,是在他许诺夜翘流传千古的诗句,夜翘跟寻他归家,日夜劝学开始的。
难怪有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却也有四积阴德五读书的俗语。
如果说先天的是命,那么后天的便是运,人处天地间,风炁水炁时刻吹拂,潜移默化,如流水流过,山石也能改道。
是以坊间也有十年一大运,五年一小运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