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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坊间有言,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珍惜少年时……不单单是少年时,每一日的时光都要珍惜。
碌碌无为又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不比死亡更可怕吗?
想到了这,顾昭绛宫处的金丹停滞了一刻,倏忽的又转了起来,元炁沉淀,金丹愈发的凝实。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跳丸跳落得更快了,顿时,此处绿光大盛,一吸十日,一吸百日,一吸一年……
不知不觉,顾昭那一头如瀑的发丝染上了一丝霜白,就像鹅毛的积雪落下,在发顶处悄悄的沉积。
最后,白发丝愈来愈多,如瀑一般的散落在地。
如此时刻,顾昭没有心生彷徨。
在跳丸跃空的每一下,她的心神都全神贯注的追随,跃空是日出,跌落是日落,随即而来,太阴升空......
渐渐地,顾昭跟上了那时间的流逝,她好似看到了一片苍茫混沌的地方,没有天和地,此处蒙昧无光,也无一丝的风气。
不知过了多久,阳之精炁轻清,上浮为天,阴之精炁重浊,下沉为地。
天和地一点点的分开了。
天上有了流云,大地有了风炁,渐渐的,天畔出现一轮明耀巨日,巨日下沉,一轮柔光的圆月升空。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地上有了万物......然后,有了人。
在看到人的那一刻,顾昭的生命好似也走到了尽头,她的手垂在了盘坐的膝盖上,无力又苍白。
半空中弹跳的绿丸还在重复着日升日落。
就好像人类就似那蝼蚁,死生寂灭,苍穹不变。
……
感受到气息的消失,冲虚道长有些许的意外,他回过头,诧异的自语。
“咦,这跳丸居然没有丝毫损毁?怪哉怪哉。”
那顾小郎盛名之下,竟然难副其实?
冲虚道长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过去探看一番,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地上的枯枝被踩得簌簌发响。
这跳丸是他偶然所得,他偶尔也用此番秘法筹谋一些事,不过,他自己却也颇为忌惮此法。
时光如洪流,稍有不慎被卷入,便是粉身碎骨。
此处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了旁人的气息,冲虚道长惋惜了一下顾昭,负手而立,想等着秘法自己停下。
那儿,跳丸腾空,上下跳动。
变故就出现在这一瞬间。
突然,就见一只手朝那一片绿光的跳丸探去,只见那只手带着苍白之色,干枯清瘦,上头还遍布年老的斑色,似乎是因为老迈,它的动作有些迟缓。
不过,便是如此,也足矣。
那只手坚定的探出,握住了跳跃不停的日和月。
……
冲虚道长似有所感,抚须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就见前方倏忽的绿光大盛,光的尽头出现一道人影,飓风平地骤起,卷起那一地的白丝。
光华中瞧不真切那人的身影,只见白丝不断的褪去了那丝雪白,紧接着,干枯的手重新丰盈白皙。
冲虚道长大惊,这是......
时光回溯啊。
光华散尽,顾昭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眼睛似天畔的星辰。
片刻后,她低头,垂眸看着那坠落在自己手中的那几粒跳丸,轻声叹道。
“跳丸日月……果真是浮生若梦啊。”
话才说完,那几粒跳丸倏忽的在顾昭手中绽开了绿光,绿光浸润到了顾昭的手中,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冲虚道长目眦尽裂,“放肆!你对我的跳丸秘宝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顾昭扬了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又翻转过来,让冲虚道长看那空无一物的手,挑眉笑了笑。
“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倒是要多谢道长赠我的一场机缘,哈哈。”
顾昭说完畅笑了两声,端的是肆意又春风得意。
“你!”冲虚道长眼睛瞪了过去。
他才注意到顾昭,只见他长发披散,原先该是狼狈模样,然而微风吹拂,发丝清扬,为他添了几分的肆意,气清且正。
面容白皙俊秀,哪里有什么跳丸日月留下的岁月痕迹。
更气人的是,方才自己还能看出这顾小郎的深浅,然而此时,他身上的炁息收敛,瞧过去就像是凡人间生得俊俏的少年郎,不像是道门中人。
就像道家所云,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返璞归真,不外如是。
更何况......
冲虚道长忌惮的又看了顾昭一眼。
这小郎身上,隐隐有了跳丸日月法宝,光阴的炁息。
“方才是道长施法,如今该到我了。”顾昭的手往虚空中一探,消失的长.枪再次凝结。
她压低了身子,疾驰的朝冲虚道长方向奔来。
长枪直击眉攒,带着凛然之势。
冲虚道长眉心微皱,脚尖微点,急急的往后退。
倏忽的,只见长.枪上莹绿之光一闪而过,与此同时,冲虚道长脚下一错,只感觉到丹田处一个停滞。
他恍神了一吸。
恍惚间,冲虚道长好像看到了旧国的河山,然而,他又知道,此处此时,光阴非故国。
如此一想,冲虚道长的心里陡然有种怅惘悲凉浮上了心头,他的目光看向半空之中,那儿一轮明月高高挂着......
冲虚道长忍不住叹了一声。
月却是当年月啊。
……
战场上瞬息万变,此时也一样,虽冲虚道长只有一吸的恍神,然而,一吸也足矣。
顾昭手中的长.枪直击,倏忽的延伸尖锐,势如破竹,一举刺进了冲虚道长的眉心。
两眉之间的印堂穴乃是泥丸所在,也是道家所说的上丹田,长枪刺破,瞬间化作一道莹光,疯挤而入。
在冲虚道长的上丹田处化作一道飓风。
一刹那间,冲虚道长僵住了,他陡然瞪大了眼睛。
内里,风卷呼啸,带着凛然之势,在泥丸宫内肆虐而过。
冲虚道长的泥丸宫倏忽的黯淡,接着,里头高坐沉目的命胎突然睁眼,看着那肆虐的飓风,不过指头般大小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惶。
心神一动,它化作一道流光想要逃命。
然而,这道光快,飓风更快。
只见飓风盘旋而来,直接将那巴掌大的命胎卷起,如巨龙呼啸,最后从高处落下。
紧接着,风气淡去,化作一道莹白铁链,直接将命胎缠绕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顾昭五指微敛,眉眼一沉,将手往后一个用力。
只听“哔啵”一声,似有丝帛破裂的声音。
下一瞬,就见冲虚道长印堂之处陡然裂开,里头的命胎被拉扯了出来,它挣扎着要逃,然而上头缠绕着的铁链细密又严实。
它带着链子飞起,下一瞬就被顾昭拉扯的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只听“噗通”的一声巨响。
顾昭和命胎看了过去,冲虚道长的皮囊重重的倒地,眼睛瞪得很大,面有惊诧和恍惚之意。
挣扎的命胎陡然停滞。
难以置信模样。
......他死了?
大业未成,他就这样死了?
这般稀里糊涂又不明不白的死了?
如此,如此窝囊!
……
顾昭看了一眼冲虚道长的皮囊,只见他直挺挺的倒下,正好面朝东方,那儿,天光熹微。
顾昭扯了扯链子,学着冲虚道长方才的姿态,面上带上惋惜之色,怅然道。
“可惜了,从此这世间不见冲虚道长这般搅风搅雨的人物了,不过好在,咱们倒下的那一刻,仍然是面朝东方,大业未继,精神永存嘛。”
冲虚道长咬牙,“小儿讽我!”
顾昭诧异,“哪里,我也是向道长你学的。”
“道长方才不是还为我可惜?我在那跳丸日月之中,可是听得真真的。”
顾昭顿了顿,语气真挚诚恳。
“那时我就想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必定也要让道长瞧瞧我的知礼。”
冲虚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会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