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纳粮
开中变为纳银入库,太仓之银该是骤增才是。」朱厚照急了,翻出了旧账。
「今时非比往日。」韩文神色肃穆,朗声道:「国朝今有口四千六百八十
万,垦田四百六十九万七千二百三十三顷,盐课折银二十万两,商税钞关不足
二十万,加上马草折银等其他诸项,岁入一百四十九万两有奇。以岁用而言,
给边折俸及内府成造宝册之类为一百万两,余皆贮之太仓以备饷边急用」
朱厚照掰着手指头算算,又燃起一丝希望,「如此太仓积存,该有四百万
两,最少也该有二百万。」
「海内虚耗,兵荒相继,而今太仓只有银一百零五万两,已不足国用。」
韩文淡淡说道。
「堂堂天朝,户部银库只有一百万两,钱哪去了!!?」朱厚照跳了起来
。
丁寿在边上不出声,默默盘算了下自己家底,从朝鲜赚的一笔加上黑吃黑
吞掉邓通的藏宝,心中笃定,略带同情地鄙视了一下大明皇帝。
「近年所入,多有积欠,本就亏于原额。」韩大人对自己这摊业务看来了
然于胸,张口即答道:「而所出之数又过于往年,岁用已多至五百余万两,故
太仓入不敷出。」
「五百万两!银子都化哪儿去了?」熊孩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回龙椅上。
「边事不绝,储备空虚,今岁宣府与大同二镇在各自五万两年例银之外,
分别送银六十一万两和四十万两,辽东镇在十五万两年例银之外,加送白银三
十三万四千两,此外……」韩文抬眼偷觑了下小皇帝,敛眉低目轻声道:「陛
下即位以来,为先帝修筑山陵、筹备大婚及赏赍军卒便耗银一百八十万两……
」
怎么这事又绕到自己身上了,眨巴眨巴眼,朱厚照眼泪都快下来了,先皇
没修皇陵就突然驾崩了,做儿子的总不能让亲爹一直躺在寿皇殿里吧;蒙古小
王子趁着国丧来犯,打退了总得论功行赏吧;琢磨一圈好似也只有自己的大婚
是可以省钱的地方了。
朱厚照呐呐道:「如此说来,朕的大婚却是靡费了……」
韩文心中狂喜,能令皇帝自减大婚用度,这事传出去妥妥名声爆棚啊,面
上还是一副恭谨道:「陛下圣明,如今天下水旱频仍,边储缺乏,皇上初登大
宝,宜慎俭德、怀永图……」
在一旁的刘瑾忍无可忍,喝道:「大胆韩文,陛下大婚乃国之盛事,礼制
本该用银六十万两,户部几番推脱,减至四十万两,尔还不知收敛,得寸进尺
,可晓人臣之礼!!」
韩文不慌不恼,谦谦道:「礼有定制,确非臣下所敢轻议,然凡赏赍,必
酌时宜,从省约,由近及远而财用以充。」
「你……」刘瑾还要争论,朱厚照打断道:「好了,就依韩卿所言,减去
十万两吧。」
「陛下以身示朴,崇俭尚德,万民之福。」好话又不要钱,韩尚书不吝惜
这几句。
「韩卿,历年积欠之事又该如何处置?」朱厚照无力歪倒在龙椅上,只觉
得脑仁疼得要炸开了。
「按照惯例,请陛下恩旨蠲免。」韩文理所当然道。
「什么?免了!!」小皇帝又一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交的税赋直接减
免,那以后谁还交税,朱厚照真觉得自己脑子跟不上文臣思路。
「蒙元无道,太祖以布衣起于淮右,深哀民生多艰,国朝初立,兴水利,
劝农桑,与民生息;又慨叹前朝之苛敛,洪武元年,谕中书省群臣曰:善政在
于养民,养民在于宽赋……」
「两宋巧立名目,如总制钱、月桩钱、蚕盐钱、丁绢、丁盐钱、僧道免丁
钱等等,苛捐之多,便是时人也不可以尽举,亦不能遍知;又设鼠雀耗、支移
、折变、预催、预借诸多盘剥之法,朱子曾谓: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太
祖引以为鉴,洪武三年谆谆告诫户部:善理财者,不病民以利官,必生财以富
民……」
韩老大人滔滔不绝,动不动就引出一段太祖训来,朱厚照辩无可辩,有口
难言,好不容易逮到韩文话中空当,插嘴问道:「户部究竟何意?」
到底岁数大了,嘚啵这么长时间气有点接不上,韩文喝口茶润了润嗓子,
缓口气道:「遵从祖训:量入度出,毋复挠民。」
狠狠喘了口粗气,朱厚照耐着性子打商量道:「由周边府库暂借如何?」
韩文没有回答,而是说起另一件事,「前几日总督仓储兵部侍郎陈清曾有
奏疏交于银台,不知陛下可曾御览?」
「哦?」朱厚照瞄了眼御案上摞着的通政司呈送的题本,摇了摇头,「还
没看到,有何要事么?」
「只有一事:天下仓储,处处空虚。」韩文一字一顿道。
朱厚照一张脸彻底垮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太仓银库,存积几无;天下
仓储,处处空虚……」苦笑一声,「朕这万乘之君,四海之主有什么意思,不
过一个穷措大罢了。」
韩文不动声色地乜斜了一旁侍立的刘瑾一眼,嘴角轻勾,沉声道:「老臣
有一事请奏。」
「说吧。」朱厚照甩了甩袖子,他现在什么兴致也没有。
「先帝时曾多次从太仓取银共数百万两,而今海内空虚,国无用度,臣乞
陛下敕承运库内官,核内库所积金银册籍,部分拨还户部,以备应急之需。」
朱厚照闻言蓦地看向刘瑾,丁寿见老太监瞬间脸色死人般苍白,不带一丝
血色。
「陛下,不知内库可否……」韩文继续进言。
「此事再议,着令户部会同内阁九卿,廷议国库空虚之事。」朱厚照道。
韩文一愣,随即脱口道:「何须再议……」
「韩——卿,退下。」朱厚照声音不大,却夹含着帝王之威。
「臣遵旨,臣告退。」不知何故,韩文后背淌下一丝冷汗,隐隐后悔今日
似乎话说多了。
乾清宫内,朱厚照端坐龙椅。
刘瑾匍匐在御案之前。
「韩文所说,可是实情?」朱厚照轻声道。
「是。」刘瑾道。
「内库存银呢?」朱厚照仍是轻轻问道,不复先前少年急迫之态。
刘瑾以额舳地,「不止户部所调之银,祖宗内藏之积,至弘治年尽矣。」
「如何化销?」朱厚照不见喜怒。
「内承运库二十年来放支银两,累数百万,支销全无印簿。」
刘瑾身子轻轻发抖,静候小皇帝的雷霆之怒。
不止过了多久,一双明黄缎面的龙纹锦靴出现在眼前,一只手托住他颤抖
的手臂,轻声道:「起来吧,怎么早不跟朕说?」
「陛下……」刘瑾声音有些哽咽,「您不怀疑老奴监守自盗?」
「你成天随在朕身边,执掌内府才几天啊,岂能都由你一人顶着。」朱
厚照微笑,随即又轻叹一声,「若是连你都骗我,这天下还有谁可信。」
「陛下隆恩,老奴必粉身以报。」刘瑾老泪盈眶,丁寿还从未见他如此失
态。
「下去歇着吧,朕想静静。」朱厚照很是疲惫,对着周边宫人道。
丁寿也要告退,却被朱厚照拦住,「陪朕聊聊。」
聊就聊吧,你一屁股坐地上算怎么回事,二爷都不好意思坐凳子了。
无奈,丁寿挨着朱厚照肩并肩地坐到了地上。
「唉~」皇帝一声长叹。
「唉~」丁寿长叹一声。
「你叹什么气?」朱厚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