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蓝衣服将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含着,冲着杨佑一抬下巴,“小道士不愿意去,你呢,去山寨里玩玩?”
说着策马逼近杨佑,递过一张手帕,“擦擦脸。”
杨佑看了看霄宁,见他点头才接过来将脸上的泥水擦干净。
“怎么了?”杨佑停手,看着呆滞的靓蓝衣服。
他吹了声轻佻的口哨,“这回我可是着实想要同小兄弟一起去山寨里快活快活了。”
霄宁皱眉,卓信鸿摇头,示意不要反抗。黑风的人马半是邀请办是胁迫地带着他们到了山寨。
山寨隐藏在群山深处,仅有一条险峻的山路进出,山路中布满各种陷阱,碗口粗细的木材搭建了一座山门,上面用黑墨写着三个张狂恣意的草书——卧龙岗。
卓信鸿用胳膊捅了捅杨佑,示意他看卧龙两个字的意思,众人都露出了默契的微笑。
靓蓝衣服驭马将一旁的杨遇春挤开,占据了杨佑身侧的位置,脸几乎贴在了杨佑肩头,“小兄弟,这字,这名,是不是挺好的?”
杨佑笑着点头。
“哎!”他用肩头蹭了蹭杨佑,“我叫廖襄,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朝着杨佑的耳边颈侧吹气,杨佑默默离他远了些,答道:“杨柏,杨树的杨,柏树的柏。”
这是他在外面用的假名。
“真好,人如其名,高挺俊秀,风骨傲然。”
虽然廖襄是在夸赞,但是给人的感觉极为轻佻,杨佑怀疑他根本没记住自己的名字。
黑风安排他们吃了顿便饭,席间黑风给他们讲了些西南的风土人情,廖襄则是提着酒壶一直纠缠着杨佑,想搞个月下对酌。
杨佑便推脱自己从小体弱,不能饮酒,廖襄的好心全进了杨遇春的牛肚里。
一路行来,将自己的过去和身份编了又编,杨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胡诌,随时都能给自己编出一个全新的身份来。
廖襄只好作罢。
黑风因着霄宁的缘故,对他们很是热情,霄宁一早便知会众人,只怕黑风起的是招揽之心,恐怕难以下山,他本不欲多做纠缠,只是黑风人多势众,这才不得不屈于形势。
黑风摆了席,依次将卧龙岗上的重要人物介绍给霄宁。
据他所说,卧龙岗上,大多是汉人,整个山寨是他和其他两位兄弟建成的,按照绿林的规矩,黑风是第一把交椅,任谁都要叫一声哥哥。
廖襄则是这里的第二号人物,三当家并没有出席,黑风说他生了病,还在卧床,是个叫做亥金留的苗人。
吃完饭,黑风让人引着杨佑一众各自到房里歇息。卧龙岗的建筑很明显与他们之前借宿过的蛮寨相似,就连床褥摆设也有不少蛮族特色,显然不是出于汉人之手。然而来往其中无论男女,都是汉人面孔,说的一口好汉话。
杨佑的房间在最西边,领他过来的人特意说到,旁边就是二当家的房间。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小楼。
杨佑不想多管廖襄的事情,让杨遇春进了屋睡在外间,自己在里间想事情。
他们住在山峰的最高处,推开窗户便可看到卧龙岗上巡逻的士兵和岗哨,西南一带连绵高耸的群山此刻就在他的脚下。山间缭绕着白色的雾气,一侧陡峭的石山上密布着青翠的树林,另一侧的山坡较为平缓,嫩绿色的梯田泛着淡淡的水光,从山顶向山下蔓延,如同通向仙界的楼梯一般,隐没在缭绕的白雾中。
杨佑粗略估算了下岗哨轮班的时间,并没有什么缺漏,显然,这些岗哨的安排都是极为合理的,看匪兵走路拿刀的姿势,虽然有着一股匪气,但却让杨佑觉得十分熟悉。
“牛,过来看看。”
杨遇春闻言走到窗边。
杨佑指着士兵说道:“像不像是禁军手笔?”
杨遇春缓缓点头,“教头也是这样教俺的。”
杨佑道:“之前一看黑风,就知道是个军旅出身的人。”
这可就难办了,禁军这几年一直由张家掌管,将领张燕出身名门,最是瞧不起下等士兵,被他随意打发流放刺配的禁军教头和士兵太多了,人们关注的都是世家大户,没人管这些小猫小狗的去处。
黑风的身份倒是难猜。
过了一会,其他几人都摸到了他的房间,围坐在桌前开始商量对策。
卓信鸿已经去摸过一圈,忧虑地说道:“当时带去拦我们的人,最多才上百,刚刚我去摸了一圈,去看了看他们的饭堂和仓库,只怕整个山寨的人数在三千左右。”
杨佑倒吸一口凉气,三千人,御林军都只有三千,一个小小的土匪,竟然可以在官府眼皮底下拉起三千人马。
这还只是卧龙岗一处,西南各地的匪患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蒋凌道:“我上京乃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可以确定的是,当年匪患虽众,却规模尚小,尚不足与官府抗衡,就是闻名西南的几大山寨里也没有卧龙岗这个名字。”
楚歌道:“整个山寨都是年轻汉子,成立的时日并不久。”
杨遇春先行问出了最紧要的问题:“能逃吗?”
霄宁苦笑着摇头,“只看黑风能不能放我们走,我已经暗示他,只要送公子到成都府,就到卧龙岗做他手下,只是他似乎并不怎么信任我。”
杨佑仔细听着寨中的动静,回想着上山时看到的一切。半晌,他疑惑地问道:“他们是不是在山上开了梯田?”
“正是,”卓信鸿道:“他们的轮值牌上安排了干农活的时间和巡逻守卫的时间。”
楚歌补上了自己的见闻,“还有不少妇人,都是被虏上山来给匪兵做媳妇的。卧龙岗也不是做寻常土匪抢掠的买卖,过路的人只要交够了钱,卧龙岗就会沿路护送保证安全。即便是下山,多半也是干劫富济贫的事情,咱们这次被拦下来,应该是因为没有交钱的缘故。”
“我们都想错了,黑风可不是土匪。”杨佑冷冷地说道,“他这是在屯田。”
禁军出身的逃犯黑风……
只怕廖襄和亥金留的身份也不简单。
“先不走了。”杨佑此刻有了别的打算,“看看情况。假如黑风真的在屯田,那么他所图,说不定能为我所用。”
杨佑决定留下来,众人也开始做别的打算。
正当他们要起身离开杨佑房间时,一个穿着黑裙,带着满头银饰的女人敲响了杨佑的房门,用尚不熟练的汉话说道:“懂救人你们?帮个人去救……”
她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打着手势,指向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小木楼,“血,吐,血,只有汉人有……”
她做了个喝水的手势。
霄宁看向杨佑,这里只有霄宁懂得岐黄之术。
杨佑道:“你们都歇下,我和道长去看看。”
杨遇春提起长刀追在后面,“俺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