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里到底是什么?”杨佑问道。
敖宸斜斜地坐在车里,下巴高高抬起,“当然是人家的力量了?”
杨佑挑眉,“有什么仙术可以替换神明的魂魄吗?”
敖宸摇头,“当然没有,这是天地初开时就禁止的秘术。你问这个做什么?”
“既然还是你的魂魄,怎么今天说话是这个鬼样子?”杨佑百思不得其解,“以前也没见你随时都跟着我。”
“哎呀!”敖宸用手指刮着下唇,凑近了杨佑的脸,将眼眸半和,只露出朦胧的一缕微光,“看王爷这么冷淡,人家还以为你喜欢这种样子呢!”
他用碰过自己双唇的手指在杨佑嘴上摩挲。
杨佑汗毛直立,强忍着不适说道:“你跟谁学的?”
敖宸嘟嘴,“花街不都是这样吗?”
“要不要给你找一套女装?”杨佑拍开他的脸,“你还是换个方式吧。”
“再说了,”杨佑笑了笑,想起了些许久远的回忆,“花街也不都是这样的,你看我娘,再看看楚歌,每个人都要根据自己的容貌选择装扮,改变性格。你这样上赶着的人,是楼里价钱最便宜的姑娘了。”
敖宸只不过是兴致来了逗杨佑玩一玩,杨佑越是正经,他就越喜欢杨佑反着来,“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打扮?”
杨佑闻言倒是认真地替他想着该如何打扮,饶是见了多年,敖宸的脸依旧让他每看一眼都惊艳。
“你穿黑色挺好的。”杨佑看着敖宸被黑衣衬得洁白的脖颈,“你最适合的应该是高岭之花的样子。”
“说来听听?”闲来无事,敖宸索性和他聊了起来。
秦淮河畔,向来是天下名芳争妍斗艳所在,各式各样的美人数不胜数,杨佑努力回想着那些风华绝艳的女子,“大概就是,不听、不理、不答应,永远冷着脸看别人。”
“最关键的是,始终要和男人保持若即若离,求之不得的距离。”
杨佑看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你看,这个就太近了。”
敖宸躺下来枕在杨佑腿上,“我真成了高岭之花,景王殿下以后也太可怜了。”
这话惹得杨佑笑了,“你看不上我,别人看得上我,我啊,真不缺你一个。”
敖宸笑着在他手心咬了一个牙印,“谁看上你了?本神去灭了他。”
杨佑拨开敖宸的额发,弯腰在他眉眼落下一吻。
他跪坐在马车上,敖宸躺在他腿上,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延长了这个吻。
杨佑只坚持了一会便腰酸腿软,忍不住拍着敖宸的脸让他放开。
马车颠簸,回到了王府。
杨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刚刚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没有。”敖宸摇头,先行走进了王府。
侍卫们完全没有反应。
杨佑看着他的背影追了上去,小声地说道:“既然父皇斩断了符文,就说明束缚着琥珀的力量已经消失了,你应该能感知到琥珀才对。可是你为什么说你感觉不到了?”
“真聪明!”敖宸赞赏地摸摸他的头,“当然是因为他们把东西放到了别的地方。”
杨佑之前就猜测过,武宜之没办法把东西带出京城,难道在京城内还有隔绝敖宸感知的地方吗?
“皇家受天佑,很可能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地点。”敖宸解释道。
杨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又说不出来,敖宸说的话没有漏洞,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牵扯甚远,无来由的直觉并不能作为质问的证据,“你是看着齐国建立的人,皇室里应该没什么消息能瞒过你。”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要去睡觉的。”敖宸敲了敲他的脑袋,“闲着没事不如睡觉养神,干嘛起来看皇室秘闻。”
杨佑觉得他的理由很有道理,也就不再问了。
敖宸看着他摇了摇头,“你怎么越来越笨了?”
杨佑看了他一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到底是谁笨?”
“当然是你笨!”敖宸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推开门。
“谁!”瑞芳拿着抹布惊恐地回头。
杨佑还站在房门五步之外。
“王爷?”瑞芳战战兢兢地问道。
杨佑白了敖宸一眼,走过去关上门,“风吹的吧,别怕。”
瑞芳在屋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闹鬼了。”
杨佑手指了指敖宸,用口型说道:“你这个老鬼。”
稍许静默之后,敖宸走到书桌前拿起了一支笔。
杨佑眼里存在着的敖宸,在别人眼里是一片空白,瑞芳只能看到毛笔慢慢地竖直,沾了墨水开始写字。
“嗯?”瑞芳指着毛笔马上就要说出话来,杨佑忙不迭地抓住她的肩。
“瑞芳!我饿了,去传膳吧!”
他推着瑞芳出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漂浮的毛笔,“快去快去。”
敖宸不为所动地继续写着字,只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是恶作剧之后猖狂的笑意。
杨佑回头,“你……”
敖宸放下笔,“快来看我写得像不像你?”
杨佑走过去看,他写了一首情诗。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杨佑的手停在宣纸的边缘,他还没听过这首诗,不知何人所写,然而言简意赅,短短二十字,便将深情全部说尽。
“何人所写,怎么没听过?”杨佑将纸拿起来细细看着。
他小时候和敖宸学过写字,两人的笔迹一直都很像,敖宸又喜欢时不时的恶作剧,留些纸条让瑞芳买他想要的东西,只要是敖宸想认真写,他们俩的字迹完全可以做到一模一样。
“不记得了,很久很久以前听人说起过。我也想不起来了。”敖宸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能记住一首二十个字的诗,怎么会记不住两三个字的人?
杨佑知道敖宸有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过往,这些过往都沉睡在故纸堆里,还有很多连史书都没有记载,只关在敖宸一个人的脑海里。
他很少去问,因为敖宸不愿意提,他也不敢去问,害怕自己知道了许多许多的过去,最后无法释怀。
八百年的时间,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
房门响了,瑞芳道:“王爷,请前厅用膳,蛮子和廖将军也在等您。”
“好,我马上去。”杨佑拍着敖宸的肩问道:“你要呆在这?”
敖宸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他笑了两声,“我得想想到底是谁,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敖宸似乎真的为这一段小小的记忆而苦恼,无论是高傲的还是诱惑的敖宸,他眼里都带着坚不可摧的光芒和镇定,那是时光打磨留下来的痕迹,让杨佑为之沉迷。现在的他,眼中却浮现了困顿的神情,让杨佑想到了困于浅水的蛟龙。
他见不得敖宸露出困惑的表情,“反正是故人,过了百八十年都成灰了,想得起来想不起来又有什么重要的?”
“没事,”敖宸含笑着将纸折成一只纸鹤塞进了杨佑的胸口,“我自己想想。”
杨佑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有什么好想的?
一首直白的情诗,还能在敖宸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记而不被时间的洪流冲走。
杨佑想着就心闷。
他还把诗送给了自己……
敖宸还真是不懂人间情恨啊……
也不知道当年写诗的那个人会是何等感受。
杨佑只期盼着那个人不是自己的某个祖宗,否则到了黄泉之下,还得引发一场争斗。
他把纸鹤交给了瑞芳,“你把它找个地方放好。”
府里都是男人,谁还会折纸鹤送人?瑞芳突然顿住,难道这是某个小姐给的?
杨佑这么多年,没听见对谁动心过,连皇帝的赐婚都推了好几次,他倒是一点都不急,反倒让别人替他着急。
瑞芳盼主母都盼得眼巴巴了,终于有了点希望,“王爷,我一定会保管好的!”
杨佑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杨遇春和廖襄都等着他来吃饭,杨佑问了廖襄几句,得知他伤势好转便安心不少。
杨遇春禀报道:“王爷,已经着人将广武王的棺椁入土了,过几日就全部交给礼部的人来主持。”
杨佑点点头,也该让杨仕安歇了。
饭吃到一般,婢女进来传告,说外面有个小公子在等着。
杨佑和杨遇春同时看着廖襄。
廖襄三两下把饭扒完,“别看我,是他自己乐意找我的。”
杨佑对廖襄这种处处留情的做法早就习惯了。廖襄长得好,又有一身好功夫,想招惹他的人比他想招惹的人还多。他出手大方,对情人也温柔,散了也是好聚好散,风风火火这么些年,硬是没有惹上一点麻烦。
如今不过是瑞芳带着他上街玩了一天,他竟然就找到一个小郎君,到底是高人。
杨佑只是提醒他,“京城势力复杂,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是。”
廖襄匆匆忙忙地点头出去。
杨遇春喝了一口汤,含糊不清地说着,“他手都废了一只,咋还能沾花惹草?”
杨遇春感叹着说出了河北府的口音。
杨佑被他逗笑了,“你改日也向他请教请教,去找一个好姑娘,我给你们主婚。”
杨遇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喝了口小酒,“王爷主婚算什么,皇上主婚才是风光!”
杨佑和他对碰小酌,“借你吉言。以后我要亲自给你拜将,给你主婚,给你的陵墓选址。”
杨遇春喝完咂咂嘴,“墓就不要在别处了,听人家说,能和皇帝葬在一起,那才是得宠!”
他说着竖起大拇指。
杨佑笑着点头,“好,以后让你随葬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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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一章大家可以发动脑筋猜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