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但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光着小脚,伶伶仃仃,连跌带窜奔上庙阶,年纪只可在十五六岁,在这已经动手脚的天儿里只穿一件破烂流丢的青布褂子,连鞋子也跑飞了一只。她跑到庙碑旁煞白着脸张皇四顾,走投无路情急间,正要往庙里冲,猛然间发现庙里有人,犹豫了一下,回头看追的人已经近了,只得硬着头破冲了进去。
那女孩子刚刚冲进庙宇,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已经拥进庙里,约莫有十二三个,都是家丁模样,衣色却甚杂,个个都是截衫棉袄短打扮,口里呼呼直喘白气。这群汉子一见庙里人影绰绰,都没有进去,一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手里提着一杆大棒,往庙里瞟了一眼,冲着庙里吼道:“死丫头,识相点,快出来!”
几个嘉定起着哄,七嘴八舌,口气轻佻的叫道:
“妞,出来吧,马老爷想死你了!”
“要你坐花轿,当新娘子,晚上给马老爷暖被窝,吃棒棒咧!”
“到底是大家子调教出来的妞儿,还害臊呢!”
“这丫头是水灵,怨不得马老爷上火!”
……
夹七夹八纷纷议论中,那三十出头的汉子又大声喝道:“里面的人听着,快放人!不然老子要闯进去了!”
赵秀一听外面人的不是来刺杀自己的刺客,不过是一群乡野村夫罢了,不仅松了一口气。他身旁的一个亲兵站出来道:“什么东西,敢这里撒野?”
那三十岁的汉子用木棒指着那亲兵道:“你们是什么东西?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界吗?”
那亲兵一见这汉子拿木棒指着自己,勃然大怒,正要冲出去和那汉子厮斗的时候,赵秀低喝一声道:“住手!”随即走上前来,不疾不徐的问道:“这丫头是你什么人?”
“我的娘子!”
“娘子?”赵秀似乎有点意外,问道:“你今年多大?”
“你管老子多大!”
赵秀忽然冷冷的道:“你是谁的老子?”
那汉子见面前的赵秀衣衫平常,于是就生出戏弄赵秀的意思,讪讪笑道:“你说老子是谁的老子老子就是谁的老子。”
赵秀勃然大怒:“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能容得这样的下贱货在这里放肆!”
他左右的亲兵立刻明白赵秀的意思,三个亲兵冲了出来,那三十岁的汉子还不急反应,就被一名亲兵放倒在地。与这汉子同来的十余人要上来解救他,另两名亲兵抽出腰间的佩刀,指着这伙人杀气腾腾的道:“老子看你们谁敢动!”
这伙人没有想到面前的这帮人手里竟然会有刀,一时间都愣在哪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秀悠悠然的走到被摁在地上的汉子面前,道:“狗一般的东西,也敢这样的欺负人,想来也是个世家大族的狗杂!”
那汉子一听这话,立刻冷笑道:“你可听得真切了,老……我可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狗杂,我是黄巾义军老爷亲封的十户长!你们藏匿的那个妞儿才是世家大族的余孽!”“老子”的“老”都出口了,但怕又吃亏,到嘴边改了口。
“什么?”赵秀一愣,问道:“你是十户长?”
“对了,我就是十户长!”那汉子见赵秀愣了愣,以为他怕了,得意的道:“识相的快些将老爷放了,否则黄巾老爷知道了,要你的小命!”
赵秀道:“这样欺男霸女,也是黄巾老爷准许的?”
那汉子恶狠狠的笑道:“老……我说了,这妞是世家大族的余孽!她哥,她爹,她爷爷,世世代代的欺男霸女,如今咱们黄巾老爷掌权了,就不能欺他们的男,霸他们的女吗?”
“放屁!你这是在辱没黄巾军的名声。就算这姑娘是世家大族的子孙,也容不得你这般的放纵!”赵秀怒道“去,将你们的百户长和千户长给我叫来!”
那汉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也配见我们黄巾义军的百户长、千户长!”
赵秀从怀中摸出一柄令剑来,只要是黄巾军的兵士都认识,这柄令剑的含义是什么——见剑如大王亲临。以往只有黄巾军的大员巡视屯田,紧急调动农军的时候才会出现。
那汉子一见令剑立刻傻眼了,急忙作揖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这妞真是世家大族的余孽啊!”
赵秀见那汉子服软,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对一个家丁道:“你,去,将你们的百户长和千户长叫来!”
那家丁看了一眼地上的汉子,又看了看赵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亲兵叫道:“莫非你敢违背三王子,大王亲封的河北巡查使的军令吗!”
赵秀的身份完全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所有的汉子瞬间都跪了下来。
赵秀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稳定了庙外的局面后,赵秀回到庙中,见那姑娘已经把庙里赵秀休息的地方收拾得变了样儿,乱七八糟的稻草已经被铺得整整齐齐,稻草的上面还铺了一床亲兵们随身带的褥子,其他没有用上的褥子都叠成长条儿折起,齐整码在地铺墙角;她自己双膝跪着添柴架火,见赵秀凝眸看自己,不好意思站起身来垂首而立,嘤咛低语道:“三王爷,奴婢……不会侍候,殿下大人大量,包涵……包涵着点……”
赵秀这个时候才打量了一番那姑娘,但见她虽然有些蓬头垢面,但是娇好的面容再加上纤腰秀项,端的是一个美女。赵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道:“殿下,奴婢姓田,名叫田娥,太爷名叫田丰。”
赵秀一惊,问道:“你是田丰的重孙女?”
田娥欠身道:“奴婢不敢欺瞒王子殿下,奴婢确实是世家大族田家的重孙女。”
这一下真的让赵秀为难了,问道:“那外面的那十户长怎么说你是他的娘子呢?”
田娥怯怯的道:“回禀王子殿下,黄巾贼……义军驱赶了鲜卑人以后,各地开始施行屯田,奴婢家的田地也都被屯田了。大王有令旨,就算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孙也能就加入屯田,可是这个十户长仗着手中的权势要霸占奴婢——”说到这里,田娥一把跪在赵秀的面前,抱住赵秀的腿道:“殿下,救救奴婢吧,奴婢原意世世代代给殿下为奴为婢,宁死也不会从了这些下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