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姜承。”闻千曲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姜承不可置信地望向闻千曲,那一瞬间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毕竟有杨皓在的时候,闻千曲的眼中从来没有过他。一直都是他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一不留神就会被她甩掉。她终于注意到他,爱上他,爱他胜过爱杨皓了吗?姜承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满眼爱意的望着自己的妻主,仿佛沙漠中渴水的旅人看见绿洲,世间万物在这一刻全都黯然失色,他的眼中除了她再也盛不下更多东西。
“听说闻少主薄待夫郎,痴恋杨皓。传闻果然不可信啊。”唐霄故意在杨皓耳边一字一句地念着,看到这张脸痛苦,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剑伤都不痛了,浑身充满快意。他把姜承推向了闻千曲,他现在的心情极好,十分快活地守诺放人。
姜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贪婪的吸吮着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当姜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唐霄狞笑着将杨皓推到了悬崖边,让他面朝着被云海挡住的万丈深渊。
“闻千曲,你想救他吗?”
“你有什么条件?只要你放了他,我不会与你为难。”
这时,一阵阵信号声从远处传来,是摘星教被攻破的信号,闻千曲和成玉面色一喜。
唐霄苍凉地笑了一声,“摘星教没了。哈哈!我没有条件了。”
“你想干什么?”看着性命全系于唐霄之手的杨皓,刚刚那点喜色在闻千曲面上转瞬即逝。即便是只剩下二成功力的唐霄,闻千曲也完全没把握能从他手里完好无损地救下杨皓。
唐霄不再理会闻千曲,扭头满脸恨意地看着杨皓。
“杨皓,你是她的孩子,我本不该杀你,可偏偏你跟你那个贱种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现在我的一切都毁了,我也快要死了,教我怎能容你活在这世上逍遥快乐?”
杨皓竟然也是前朝太女的孩子,闻成二人恍然大悟。
“成玉,你帮我看好姜承。”
闻千曲将姜承推给成玉,姜承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虽然妻主意外地选择了他,但那被抓着的毕竟是杨皓啊。他被点住穴道,连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拼命地朝她眨眼睛,期盼这样能够拖住她。
“我若身死,你不必为我守节。”闻千曲话音未落,人已经拔剑向崖顶飞了过去。成玉被姜承挡住,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拦。
唐霄亲眼看着利剑穿透了自己的胸口,泛起的血花如同他嘴角的笑容一般醒目。他松开五指,向后仰倒和杨皓一起坠下了悬崖。闻千曲伸长手臂,连片衣角都没抓到。她想都没想就随着杨皓跳了下去。
“有你们两个给我陪葬,够了。姜承,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唐霄的惨笑声如同魔咒一般刺入姜承脑中。
幽幽深谷,三个人瞬间没了影子,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摘星崖上一般。
“千曲!”成玉奔到了崖边,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面上,朝着深渊大喊着。云海无情地吞没了她的声音,许久都没有回音传来。
姜承的心裂成一瓣一瓣。原来她选他只是为了道义,她的情意从来都只属于那个人。
一群人的脚步声从崖下传来,为首的姜清看见站在摘星崖上的儿子,急忙冲了上来,见他一动不动,睫毛却被泪水冲得东倒西歪,才发现他被点住了穴道,立即解开了他的穴道。
“妻主……”姜承哭倒在母亲怀里,再也说不出多余的字。他放声大哭,哭声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大家见他如此悲戚,急欲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的哭声太悲惨太痛苦,没有人能侵入到那一片悲伤中将他解救出来。
姜清颤抖地问道:“千曲她怎么了?”
能让儿子伤情至此的,除了闻千曲,姜清想不到第二个人。
姜承抓着母亲的裙角跪到了地上,他的胃部猛烈抽搐着,伏地干呕着,根本直不起身,遑论回答问题。
“千曲在哪?”从另一路攻来的闻志远也带人来到了摘星崖上,看着痛苦到扶不起来的姜承,不由得一阵心慌。
跪在崖边的成玉用袖子擦掉了满脸的泪痕,站了起来,走到了闻志远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她的面前。
“闻伯母,都怪我没照顾好千曲。”成玉朝她重重地磕了个头,久久不起。
闻志远晃了下身子,退了几步才站稳,蹲下身扶着成玉的胳膊道:“世侄女,你这是何意?”
成玉依旧不起,哽咽道:“千曲为杀魔教教主唐霄,和他一起坠下悬崖了。”
姜承听到她的话,如同心脏再次被狠戳了一刀,哭声愈发的嘶哑难听,穿刺着每个人的脑仁。但此刻没人在意这刺耳的声音了,在场的武林豪杰一片哗然。
“闻少主和唐霄同归于尽了!”
“闻少主年纪轻轻就有这份魄力和胆量,当真可惜啊。”
“是啊,还不到双十年华竟能打平唐霄,若是没有殒身,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惜,可惜啊。”
姜清顾不上自己悲痛欲绝的儿子,在一片唏嘘声中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友。闻志远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一头乌发竟然渐渐变成了白发。
“闻家主!”
“闻家主,节哀啊!”
大家纷纷围了上来。中年丧女,还是如此出类拔萃的女儿,让人怎能不心痛。那些当了母亲的豪杰更是感同身受,关切着望着闻志远,不复刚刚击溃魔教的喜悦。
沉灵风武功一般,攻山时被闻志远安排在了后方,消息传到他这的时候,他立即抓住了传信之人的衣领,“这不可能,千曲姐姐那么厉害,她怎么可能死。这绝不可能。”
“当然是真的。闻家主就在那,听到消息瞬间白头。还有你听这快断气的哭声,哭的人就是闻少主的夫郎姜承,他可是亲眼看到自己妻主掉下去的。”大家只道他和闻千曲关系甚密,一时接受不了。
“这不可能。”沉灵风一口气都不敢停地跑向摘星崖。
“闻伯母,这是真的么?千曲姐姐她真的坠崖了吗?”沉灵风挤过人群,来到闻志远身边。因着他是报信之人,围在闻志远附近的人都认得他,纷纷让开了道路。
再听一遍女儿的消息,依然痛彻心扉,闻志远想起闻千曲信中提到沉灵风言语大胆,恐多有冒犯,让自己多担待他些,便不忍责怪灵风,点点头确认了这个消息。
灵风咬住下嘴唇,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成玉直起身,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见他这么伤心,猜出他是千曲在汴梁入赘的那个沉家之子。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千曲跳之前有没有想过她为了一个杨皓会伤多少佳人的心。
沉灵风哭了一会,猛地跺了跺脚,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又用袖子狠擦了一把脸,安慰自己道:“千曲姐姐是为了侠义而死,是死得其所,我该为她高兴,不应该哭的。”
他摸了摸闻千曲给他作为信物的那块玉佩,想到她们分别前的最后一句话,又生出一些希望,说不定千曲姐姐没死,还在等着他去救她。
“闻伯母。我要到崖下去搜山。千曲姐姐那么厉害,她肯定不会死的。”
他这句话带着成玉和姜承眼中都多了几分希望。九华派之战那般险境,她都活下来,或许这一次,她也会没事。
众人看着脚下的云朵,纷纷在心里摇头,这高度摔下去怕是尸骨都摔成粉末了,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只是没人敢说出真正的想法。众人组成了几个小队向崖下行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们这么做也是对英灵的抚慰。
*
“之鸿,魔教那边有什么消息?”
自从闻千曲离开汴梁之后,这个问题之鸿一天要回答上几十遍,她掐指算了算,“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但算算时日,闻少主应该已经到魔教了。”
杜子柳烦躁地翻弄着手中的机密文件,根本看不进去。
之鸿安慰道:“主子放心,我已经传讯给了绿韵,闻少主有危险的话,他会出手相助。”
“他靠谱吗?如果唐霄出手,他能挡得住吗?”这些天他的右眼皮一直跳,连觉都睡不安稳。
“绿韵是定远侯的旧部之子,对主子忠心耿耿,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下闻少主。他武艺高强,潜伏在魔教中多年,立过大功无数,已是魔教三长老,深得唐霄信任,主子大可放心。”暴露绿韵会妨碍探寻前朝宝藏,实在可惜,但杜子柳一意孤行,之鸿只得按他的话去做。
杜子柳揉了揉因为缺觉而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强打起精神处理起百晓阁的大小事务。他深感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才会在这些事情面前听天由命,他必须快速壮大自己的实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和杜子柳有同感的还有在千川派中陪着徒弟们修行吐纳练气之法的陆清川。千曲离开的这些日子,他虽然想念对方,但有着一大堆徒弟等着他安排教育,日子过得还算充实。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他总是没来由的心慌,百安接连跟他说了几次话,他都没有听见。
“师父,今日的吐纳练习徒儿们已经完成了。”
百安第三次提醒陆清川的时候,他终于回过神来,问道:“百安,近日有收到你们师母的来信吗?”
“没有哎,师父。”
“据她上次来信有多久了。”
“大概有十日了吧。”
陆清川稍微放下些心,她通常半月往回寄封信,许是时间还未到吧,是自己太过心急了。他翻开闻千曲留下的两本秘籍,重新专注于教授徒弟们武功。
与另外两处的平静不同,魔教中一片兵荒马乱,洛渊被徒弟们从大殿中救了出来,在正道高手赶来前,背着他从密道中离开了。
他趴在大徒弟的背上问道:“阿大,外面发生什么了?”
阿大不由地抹了把泪,“回师父的话,摘星教已经陷落了,除了二长老和师父,所有长老全部殉教了。”
“教主呢?”
“徒弟不知。”阿大摇了摇头。他和几个师弟心系师父,都不信洛渊会叛教,得知教主离开大殿后便立刻纠集了几个师兄弟来救。
负责断后的二徒弟道:“我退入密道前听到有人喊教主和闻少主同归于尽了。”
洛渊当即从阿大背上栽了下去,幸好阿二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洛渊吼道:“阿大,放下我,我要回去。”
“师父,现在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我知道您关心教主他老人家的安危,不在乎自个的身子。可是徒弟们只在乎您的安危,恕徒儿不能从命。”阿大只道洛渊不肯做逃兵,要回去和摘星教共存亡,说什么也不答应,大步地往前冲去。
洛渊琵琶骨中的铁链还未取下,气力比普通人还不如,无法违拗阿大,怒急攻心,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晕在了他的背上——
千曲无意间给杨皓拉了一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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