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温初月,桓儇唇角上扬。转头看向桓淇栩,眼中满溢温柔,牵着他的手坐到自己身边。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倒是桓淇栩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起桌上奏疏藏在身后。偏首目光责怪地看向徐姑姑等人。
“与徐姑姑她们无关,是本宫自己想看。”挥手示意徐姑姑等人退下,桓儇温声道:“长安如今情况如何。”
亲自捧了茶递给桓儇,桓淇栩眼中盛满泪光,“朕已经派了温仆射去处理。姑姑,孙太医都说了您要好好养伤,这些事您先不要管了好不好?”
话落耳际桓儇不答,有冷意至她眼中划过。转而面上又浮起温和笑意,伸手慈爱地抚着桓淇栩手背,顿时潸然泪下,“姑姑听说你那夜在群臣面前自检,觉得天降异象是因你失德所致,希望他们能够指出你失德之处,你愿意自检这是好事。只是天降异象与人有何关系?你不必如此。”
那夜在太极殿发生的事,郑毅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徐姑姑,而徐姑姑又转述于她。除却心疼桓淇栩外,她只能将此事从失德上摘除。毕竟从太祖以来未尝有过,帝王登基不过一年就自检德行有失的事。要让桓淇栩坐稳这皇位,自然不能让他以天降异象作为自检的理由。
桓淇栩听着这话,顿时唇瓣绷紧,眼中止不住掉下泪来,“姑姑,朕......咳咳......”
他想要拥抱桓儇,可话只说了一半,便猛烈咳嗽起来。这一咳让桓儇和温初月皆慌了神,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他,皆是满心担忧的样子。
离桓淇栩最近的桓儇瞥了眼垂首而立的郑毅,一手轻抚着桓淇栩脊背,语气微冷,“你们都是怎么伺候陛下的?这才几日就让陛下病了。如今朝中事务离不开陛下,你瞧瞧这些人都是怎么办事的!”
俨然一副爱护侄儿的模样。
“回大殿下的话,那夜长安地动后陛下就未好好休息过。”郑毅顿了顿,继续道:“又因为担心百姓和您的安慰,以至于淋了雨。是老奴失职未能好好照顾陛下,还请大殿下责罚。”
桓儇拧眉未语,递了茶盏给桓淇栩喝。见他平复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阿鸾,淇栩说得没错。你是该好好歇息,你瞧瞧这才回来一年多就不知道添了多少白发。这要是让你阿兄知晓了,孤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交代。”说着温初月抬眼温柔地看向桓儇,话里关切意味十足。
凤眸微眯,桓儇眼中浮起思量。看温初月的样子似乎十分意外自己会受伤,那么温家其他人是否同她一样没有预料到此事的发生?除非温家在谋划此事的时候,刻意瞒着温初月。若是这样或许她能够将她拉到自己这边,至少在保护淇栩这事上,她们立场一致。
“好。”桓儇难得没有反驳,轻轻点了点头。
亲自扶着桓儇躺下,温初月伸手拂去她额头乱发,“既然太医要你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孤不希望你逞强,替淇栩挡下所有风雨。他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承担一切。”示意郑毅先带桓淇栩出去,温初月垂首温声道:“不管你信不信,孤都不希望你死。记得你同孤说过会一直护着淇栩。这段时间作为交换,孤会替你盯着温家。”
桓儇没有表态,睁着眼目送温初月离去。
直到徐姑姑进来禀告说两人已经走了,桓儇这才从床上坐起。
温初月的态度让她颇觉意外。
她原以为温初月看重温家的程度,远远超过淇栩。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亦或者说温初月想明白了。
无论温家如何,身上自始至终顶着个外戚的身份,若是行事嚣张跋扈,光凭这一点,他日淇栩亲政后,第一个就会拿温家开刀。想要护住温家,只能让温家远离皇权。
想着想着,桓儇不免觉得头疼。又连着咳了好几声。吓得徐姑姑连忙唤来孙太医为她诊脉。
在两边忙碌的孙太医,急急忙忙过来为桓儇诊脉。确认她无碍后,另外开了服安神的药物,让桓儇煎水服下。
“孙太医,他情况到底如何?”桓儇倚着软枕,目光灼灼地看向孙太医的背影。
闻言孙太医面露忧虑。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可是情况到底如何,自己昨日已经说了。命是保住了,可能不能醒过来或者说活下来,自己没办法保证更不敢夸下这个海口。
摩挲着腕上佛珠,桓儇凤眸半敛,“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微臣领旨。”
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桓儇翻身下床。推开窗望着天边冷月,忽而撩衣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在前。
“诸天神佛在上,若能换他平安苏醒。本宫愿重金重修各处庙宇,为神佛重塑金身。”
轻柔的声音落下,桓儇以头触地,目光亦是十分虔诚。
住在太医院干什么都不方便。是以桓儇在受伤的第三日,干脆连人带床将裴重熙搬回了栖凤宫,就连孙太医也被一块带进了栖凤宫。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桓儇表现的十分安分,绝不过问政事堂的大小事务,甚至任何人求见她都不见,做足了养伤的姿态。
可只有徐姑姑等人知道,桓儇是真的在养伤。这几日她一旦用力呼吸,胸口就疼得要命。但是她仍旧强撑这让徐姑姑去打长安城各处的情况。
是以每夜在屏退徐姑姑等人后,桓儇都会秉烛夜理传到手中的信函。这几日唯一接到的好消息就是,韦昙华来了信。
信上说去年河堤修得不错,只是在某几处县有决口的情况。她们一行人已经在同当地县尉迁走百姓,堵上决口。约莫再过一月就能返长安,向她复命。
看着韦昙华送来的信函,桓儇面上难得露了笑意。思付一会,提笔在玉版纸上写下“盼卿早归,府中再聚。”
揉了揉额角,桓儇起身推开偏殿的门。隔着帘幕,喃喃自语起来,“景思,你到底何时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