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良娣、宋甜及韩王府诸夫人及姚素馨立在后面。
姚素馨立在宋甜侧后方,宋甜正后方则是太子良娣文氏。
她瞅准机会,趁着行礼之机,上方皇后嫔妃围着永泰帝凑趣说话,众人都不曾注意这边,悄悄把衣袖里的空心手镯对准宋甜,摁开手镯的消息,把藏在空心手镯里的毒蜘蛛对准宋甜的后颈弹了过去。
宋甜正在行礼,觉得后颈痒痒的,趁着起身,假做抚摸耳坠,修长的手指一捏,就把小蜘蛛捏在了手里。
她为了验证毒药药性,常用蜘蛛等物验毒,因此一点都不怕,随意一扫,发现这种蜘蛛呈黑黄斑纹,虽说是毒蜘蛛,其实毒性不大,即使咬了人,也只是伤口红肿而已。
待太子妃递酒罢,众人一起归位。
宋甜走在姚素馨右侧,又比姚素馨高半头,假装抬手抚摸发鬓,顺势把毒蜘蛛扔进了姚素馨立起的衣领内。
姚素馨觉得不对,伸手一摸,谁知小蜘蛛动作很快,在姚素馨雪白的锁骨处咬了一口。
虽然不算疼,可姚素馨一眼就认出这只蜘蛛正是韩王帮她准备的那只毒蜘蛛,当即尖叫起来,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撕扯着衣服。
正殿内顿时乱了起来。
萧贵妃正在等待这一刻,见女眷乱成一团,当即提高了声音道:“陛下,豫王府的女官御前失仪,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陛下的皇子!”
永泰帝最讨厌失序,冷哼一声道:“既是豫王府的女官,逐出去就是!”
赵臻早看清了尖叫的人正是姚素馨,闻言当即起身:“儿臣谨遵父皇敕令。”
他看向一边侍立的黄连:“黄公公还不让人把姚女官拖出去!”
黄连答了声“是”,挥手命两个太监堵了姚素馨的嘴,把她拖了出去。
韩王原本在看好戏,这会儿才意识到不对——这尖叫的女人难道不是宋氏?
待姚素馨被拖了出去,赵臻当即拉了宋甜一起跪下请罪:“启禀父皇、皇后娘娘,儿臣治家不严,导致王府女官御前失仪,儿臣惭愧,愿带未婚妻宋氏回宛州封地,闭门思过不理世事。”
正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永泰帝目光湛湛打量着赵臻。
“带宋氏回宛州封地,闭门思过不理世事”,赵臻这是想要表明自己对皇位没有野心,不愿牵涉进皇位之争?
第50章 松风阵阵梦境旖旎 寻到了他……
宋甜跪在赵臻右边靠后一些。
看着赵臻一向笔挺的背脊弯了下来, 宋甜鼻子一酸,眼泪溢满眼眶。
方才被萧贵妃挑剔说“仪态可差得远呢”时,她很镇定;被姚素馨在御前用毒蜘蛛陷害时, 她很镇定;把小蜘蛛扔回姚素馨身上时,她很镇定……
可是如今看到赵臻背脊弯下,拉了她跪在御前, 宋甜的眼泪蓦地涌了出来。
她自己不怕蒙受屈辱,却不愿赵臻如此。
宋甜清清楚楚, 赵臻为何会跪在地上请求远离京城,闭门思过。
是因为萧贵妃和韩王为了对付赵臻, 对她一再出手。
是因为如今赵臻没有实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得不低头。
赵臻听力极好, 尽管宋甜尽力压抑,可他还是听到了宋甜吸鼻子的声音。
知道宋甜在流泪, 赵臻的心脏抽搐了一下,疼痛瞬间产生,又立刻消失。
他垂下眼帘, 继续跪在那里, 等待着永泰帝发话。
永泰帝打量赵臻良久,忽然开口道:“朕听说, 你的封地内发现了储量极高的矿山。”
太子赵室惊讶地看向赵臻。
赵臻天真直爽, 虽然不爱说话, 却也不像是能藏住心事的人, 封地发现矿山,居然既没有上报朝廷,也没有告诉他这个做兄长的!
韩王赵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看着跪在那里的赵臻。
这还是定国公长子沈刚前些日子见到豫王府管家沈勤林,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
赵臻思绪如电,立即抓到了永泰帝话中的漏洞——永泰帝说的是“储量极高的矿山”,而没有点明是什么矿山,这意味着什么?
极有可能是永泰帝的人只是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故意来诈他。
再说了,他在宛州深山的矿山位置极为隐秘,即使当地人也找不到具体位置。
电光火石之间,赵臻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扬起脸看向永泰帝,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向上弯起,天生带着委屈相,惹人怜爱:“父皇,您是不是弄错了?儿臣封地里哪有什么矿山,倒是与臣封地毗邻的许州山中,发现了煤矿和铁矿,父皇您是不是指这个?”
永泰帝看向赵致——这是赵致禀报的消息,他已经派了密探前去宛州探查,却出发没多久,还未曾有消息传来。
赵致却是一惊:许州的确发现了铁矿,可是定国公沈潜的长子沈刚却未提到许州发现煤矿之事。
难道沈潜的四子沈正在许州同时发现了铁矿和煤矿,为了掩盖煤矿,把煤矿据为己有,只把铁矿报了上来?
今晚就去见沈刚,看他怎么说!
永泰帝原本想借矿山之事,每月敲诈赵臻一两万两银子,用来弥补赵致的亏空,这会儿见赵臻一脸委屈相,说宛州没有矿山,还说是相邻的许州山中发现了铁矿和煤矿,当下看向赵致:“阿致,到底是这么回事?”
阿致这孩子真是的,朕何时亏待过他,他却瞒着朕。
赵致忙走到赵臻身旁,拱手道:“启禀父皇,儿臣也不知!”
永泰帝知道自己这娇儿既娇且骄,说不知,就会一口咬定不知,便道:“那朕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你去调查吧!”
赵致答了声“是”,已经在心里把向他通风报信说赵臻封地似有矿山的沈刚大卸八块无数次了——这老东西,居然敢把许州发现煤矿这样的大事瞒了下来,当真是老奸巨猾!
赵臻见祸水东引成功,一脸委屈相道:“父皇,儿臣这次南行,再回京城不知会是何时,儿臣打算回宛州途中,绕道洛阳北邙山皇陵,祭奠母妃,与母妃告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祭奠母妃,与母妃告别”,声音已经低得不可闻了。
永泰帝原本正满怀慈爱地看着赵致,闻言似一盆冷水浇头,一时默然。
二十多年前,定国公沈潜手握兵权,镇守京畿。
他为了在帝位之争中取得定国公的支持,对沈潜嫡女沈洁百般殷勤。
得到沈洁的心后,他又以太后和文臣不希望勋贵之女为后为借口,说服沈洁同意做侧妃,另封从民间选上的曹氏为王妃。
只是自从在定国公府遇到沈洁的表妹萧如月,他才知道,自己对沈洁,对曹氏,都只是为了权势而将就,只有萧如月,才是他心头的白月光……
可恨曹氏都能坦然接受如月,为何沈洁不能接受?
如月那样放低身段,甚至没名没分为他做了两年外室,以至于阿致晚出生两年,没能成为长子,错失皇位继承权——她沈洁有什么立场不接受?
沈洁并不是因他和如月而死,她是因她自己的执拗刚烈和不合时宜而死!
想到这里,永泰帝心里再无一丝内疚,淡淡道:“你是亲王,出行牵涉甚广,何必给地方增加负担?罢了吧!”
赵臻顿了顿,答了声“是”。
马车驶入了福安巷豫王府东边,在东偏院前停了下来。
宋甜扶着月仙下了马车,与辛女官一起陪着陈尚宫进了明间。
陈尚宫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神色疲惫:“你们也都累了,都坐下吧!”
辛女官和宋甜在东侧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待丫鬟奉过茶盏,陈尚宫便道:“你去在外面守着。”
待房里只剩下她和辛女官宋甜三人,陈尚宫这才道:“出宫时,宫正司的王宫正派人和我说,韩王府的人拿了韩王的手令,把姚素馨要走了。”
这是宋甜意料中的事情。
前世姚素馨就以姚香之为名,成为新帝赵致最宠爱的宸妃。
这一世虽然发生了许多变化,可姚素馨还是进入韩王府了。
这一世她还能不能成为宸妃呢?
陈尚宫又道:“王爷明日傍晚就要出发回宛州了,你们两个临行前若是要见见亲人,尽管和我说。”
辛女官心情有些低落,道:“尚宫,我已经见过姐姐一家人了,没什么牵挂了。”
她姐姐一家在羊尾巴胡同居住,日子过得还不错,不用再见了。
宋甜起身道:“尚宫,我打算先去看看王爷,然后再回柳条街一趟,和我爹说一下尚服局要订西洋镜的事,让铺子里提前做好准备。”
陈尚宫点了点头:“你去吧,王爷已经回松风堂了。”
宋甜带着月仙,慢慢向松风堂走去。
她离开东偏院时,夕阳西下漫天霞光,待她走到松风堂,夜幕已经降临,晚风渐起。
琴剑迎了宋甜进来,低声道:“宋女官,您来得正好,王爷一个人呆在内书房里,不让我们进去。”
宋甜走到了书房前。
书房里没有点灯,静悄悄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宋甜抬手推开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里面传来赵臻沙哑的声音:“不要进来,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臻哥,是我。”宋甜轻轻道。
里面没有再说话。
宋甜待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这才摸索着走到了窗前榻边。
榻上有一小团起伏。
宋甜眼泪扑簌簌落下。
身材高挑的赵臻,缩成一团时,真的只有一小团。
她走了过去,抱住了那一团,摸到他柔软的脸颊,轻轻吻着,吻去了他脸上的泪水,寻到了他柔软的唇,亲吻了一下,又一下……
屋子里静极了。
外面晚风吹着松林,发出阵阵松涛,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似置身于山林之中。
宋甜把赵臻抱在怀里,低声道:“你还有我呢,我发过誓的,我会一直陪伴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日,我才会离开。”
赵臻在宋甜怀中,浑身颤抖,终于发出一声悲鸣似的呜咽,哭了起来。
他早早没了母妃,以为父皇心里还会有一点点位置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