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极,可看到他, 却还是要笑容满面的迎上去。若换一人,恐怕极难做到。
可柳成荫却不同。
他自年少起, 就与尤桂枝纠缠周旋。若非他早惠聪敏,讨得尤桂枝欢心,让她确信他有考中功名的希望,以尤桂枝无利不起早到性子,又岂会容他在家中清闲的苦读?怕是早早的就将他赶出家门,让他随便去做个账房管事去了。
柳成荫野心何其大,秀才都无法满足他,他要考中举人,他要做官,他要让尤桂枝、让看不起他的人全部都跪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为此,小伏低也并非难事。
除了八岁到十二岁他曾今上过私塾外,就再也没请过先生,更别说是上县学了。几乎都是关在家中苦读,才有了今日。
他为了能够上县学,多年来省吃俭用。要不是之前家中卖了柳意绵,给了他一笔盘缠,以及小妹柳飘絮被嫁了员外,给了不少嫁妆,恐怕他根本存不出在这县学中念书的束脩。
因此他死记硬背的功夫不错,可要说到政策论等考大局观考领悟力考洞察力的学科,那是万万不如从小在书院泡大的陈沛之等人。
在县学念书,除了能够得到名师指点外,最主要的还是达官贵人的子弟,也在此就读。
若是能与其中几人交好,那对他的未来大有裨益。
而陈沛之此人,虽聪明,却无甚心机,好大喜功,极易拿捏,是柳成荫在最短的时间内,就选好的第一个目标。他虽不算什么高官子弟,可家境还算殷实,在大溪镇上颇有家业。若是能得了他的看重,将来积蓄耗尽,或许也还有退路。
至于陆玉书,其少年君子的品行,本也难深交。如今与季唯、柳意绵二人相识,不过是提前让她看得更明白罢了。
柳成荫心思电转,起身迎向柳意绵,手里还拿了一个小包,“小意,你可总算回来了,我在这等了你许久了。”
柳意绵抿着唇,收着目光垂着头,也不看柳成荫,匆匆要从他身边经过。
被柳成荫眼疾手快地攥住手腕,伤心道:“小意你可真绝情,我可是你大兄。难不成你忘了小时候我带你上街看花灯,爹罚你去柴房面壁还是我偷偷拿馒头给你吃的吗?如今你翅膀硬了,就不认我这大兄了?亏我还想着你,怕你没吃中饭,特意给你留了馒头!”
柳成荫气的瞪着柳意绵,把手里的馒头朝他怀里一丢。
两个雪白的大馒头,在柳意绵怀里滚了一圈,一个落在他手里,一个来不及接住滚到了地上。
柳成荫看着地上沾了泥土的馒头,心头跳了下,移开目光:“不管你吃还是不吃,给你了就是给了。既然你不待见我,那我就走好了,也免得老在你跟前讨人厌!”
他走出五步远的时候,果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柳成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却迟迟不转过身。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还叫我干什么。”
“大兄,你随我来。”柳意绵盯着地上的那个馒头,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慢腾腾地走在柳成荫前边,把他领到了绿竹屋里。
在他隔壁的林泰,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背靠在门框上,就这么看着柳家兄弟两人。
大夏天的屋子里有些闷,林泰总喜欢把门窗大开着,让凉风吹进屋子中。因此早早就发现了柳成荫一直在竹林与校舍前的院子里徘徊。又听到柳成荫说话的声音,才出来看看情况。
他看到柳意绵把柳成荫领到了屋里,有些替柳意绵着急。可这毕竟是人家兄弟间的事,柳意绵都没来拜托他,林泰也不好插手,只能从屋里走出来,假装在院子里散步,不断的在绿竹屋前徘徊,注意着里头的动静。
“你叫我进来有什么事?”柳意绵一直背对着柳成荫,趁他没注意,好好打量了一遍屋子。
校舍只配了最基本的桌椅柜子床铺,但季唯却从外头带了不少东西,从桌上的文房四宝,到衣柜里满满当当的衣裤,无一出不再体现着对柳意绵的关怀以及……不差钱。
他深知柳意绵为人,耳根子软,又看重亲友,若是他肯示弱示好,就绝无不答应的道理。更何况他如今寻得一户好人家,难得的是这季唯竟肯为了他这样一个哥儿,寻门路送到县学来念书,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欠多少人情。只要柳意绵愿意为他这个大兄买账,那么季唯绝不会不同意!
柳成荫越想心头越热,他清了下嗓子,又问了遍:“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看着柳意绵打开柜子,踮起脚尖把最上层的一格子里的东西拿下来,同样也是个小布包,是季唯拎来的
“大兄,我知你给我的馒头,是你的中饭。我不小心弄脏了馒头,害的你没的吃,这里还有些糕饼,是我
赔你的。”柳意绵从里头挑了两块月饼,甜甜圈和可颂各一个,用柳成荫的食布裹好,递给他。
柳成荫接过,“多谢小意,你果然还是念着昔日情——”
“既然我已将中饭还给了大兄,还请大兄离开屋子吧,我要休息了。”柳意绵退开两步,低垂下视线,不看柳成荫。
“——谊?”柳成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说什么?”
“我要休息了,大兄请出去吧。”柳成荫上前两步,柳意绵连忙后退,“我已用四块糕饼赔了你的中饭,不曾欠你了。”
柳意绵到底是心软,他牢牢记着季唯曾经教导,明知道柳成荫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可当柳成荫把馒头塞给他,那样说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难以看着他挨饿,就想着把这糕饼分给他,也让他尝尝季哥的好手艺。
他想的简单,可柳成荫又岂会干休?
柳成荫要的是共富贵,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顿中饭!
“小意!我是你大兄啊!”
“大兄,请自重!否则我要喊人了!”
柳成荫步步紧逼,柳意绵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抵上了墙壁,他摇头,目光中流露出某种痛楚与恳求。可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柳成荫没了顾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说服他的好机会。
“小意,你听我活,我只是希望我们兄弟两人好好的,恢复当初那样。我也不图你什么,你对我何必如此戒备?大兄我好伤心啊!”柳成荫低头抹泪,柳意绵趁他不备,弯腰从他身边钻过去朝门边跑去。
“大兄,大兄,我还叫你一声大兄,你、你不要逼我!”柳意绵站在门口,转过身,眼角的泪将落未落地看着柳成荫。
这是他的大兄,是从小疼爱他,教他读书识字的大兄。哪怕他变了,柳意绵也还念着他曾经的好。可他看着眼前这个柳成荫,目光中流露出某种强烈的渴望与迫切。他如今的样子,与当时的尤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