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可不得了了。
李婆子跟周氏看向姜宝青的眼神,简直要喷出火来。
周氏像看着杀父仇人一般,拿着锅铲就要去打姜宝青:“才哥儿今年还比你小三岁呢!你就这么欺负他?!”
这会儿,因着姜有才的干嚎,四下里也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人,指指点点的。
姜宝青脸上换了一种楚楚可怜的表情,左闪右躲着周氏的锅铲,一边可怜巴巴的哭喊着:“婶娘,我没有!……是才哥儿看我病好了,不傻了,想打我,我不让他打,躲开了他自个儿摔倒的。”
看热闹的村民们一听,哎呦喂,这村里头有名的傻子姜宝青说话竟然也这么有条理了?果然是像她说的那样病好了不傻了啊!
这是场好戏啊!
“哎呦,姜家嫂子(指周氏),你们家宝青不傻了啊。”看好戏的邻人里头有个细着嗓子说话的小媳妇,她看上去比周氏年轻了大约十岁的模样,穿着粗布麻衣,鬓角别着一朵迎春花,倒也衬出了两分姿色。她脸上一副不赞同的神色,捂着嘴直摇头,“宝青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好了,这可是大好事啊!你咋还打孩子呢?”末了还嘟囔一句,“一牛哥那么好的一个人,咋就娶了这么个狠心肠的呢。”
虽说是嘟囔,但这小媳妇挨着周氏极近,说话声音又高,周氏听了个清清楚楚。
——气得周氏差点倒仰,看着那戴迎春花的小媳妇简直想上去撕了她的嘴!
这个小浪蹄子!别以为她不知道,打从去年这小浪蹄子的男人死了以后,每次看见她家一牛,就跟发了春的母猫似的,恨不得脱光了贴上去!
李婆子见周氏住了动作,心里头暗呸一声,这儿媳妇终究是个不顶事的,要不是看在她生了才哥儿这个宝贝疙瘩的份上,早就把她给赶回周家去了!
李婆子自个儿冲着姜宝青上去了,一边拉扯着姜宝青劈头盖脸的打,一边恶狠狠的骂:“小蹄子,还装哭!我才哥儿身上的一身泥还不是你害的?!摔着了我们才哥儿一根手指头,你这个小贱/货就是折了你自己也赔不了!”
姜宝青哭着闪躲着,只是这次,李婆子打过来四五下,总有躲闪不及的时候,中上那么一下子。
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披头散发的,脸上脖颈上还有些红痕,看着更可怜了。
看着更可怜的姜宝青一边躲一边哑着嗓子哭喊着求饶:“爹啊,娘啊,你们当初怎么就不带了我们兄妹俩走啊!……二奶奶你别打了,别打了,以后有才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躲了……”
姜宝青生得本就面黄肌瘦的,这么撕心裂肺的一哭喊,看上去简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慢慢的,周边看热闹的人就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个劝一句“娃好不容易脑袋好了,别再打坏了”,那个说一句“你们家也太不把亲戚家的闺女当人了”,那些隐隐暗含着指责的话语跟目光,让李婆子跟周氏简直如芒在背。
李婆子本就是个爱面子的,她气得一跺脚,瞪着姜宝青,面红耳赤,直喘着粗气:“给我滚进去!”
姜宝青瑟缩着身子,在李婆子跟周氏要吃人的眼神里,抹着眼泪,埋头冲进了院子,躲进了土坯屋里。
姜有才见姜宝青被奶奶狠狠揍了一顿,哭着跑走了,这才心满意足的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姜宝青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
周氏心疼的给姜有才打拂着身上的泥土,一迭声道:“才哥儿,没磕到哪儿吧?”
李婆子也在一旁直道:“心肝肉啊,那个小蹄子打从脑子好了以后,心黑的很,你见了她直管打,莫要再受她的气!只要不打死不打残,打成啥样奶奶都给你兜着!”
姜有才胖墩墩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戾,狠狠的点了点头。
一进了自己屋子,姜宝青那副瑟缩的可怜模样顿时消失了。
姜宝青摸着自己脖颈上跟脸上的红肿,有些疼。
不过那又怎样?
姜宝青毫不在意的嗤笑了一声。
她就是故意让李婆子打中她几下的。
反正,比起周氏的锅铲,李婆子赤手空拳的,再怎么打她,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
就当是苦肉计了。
往日里原主痴傻着,姜家人经常趁姜云山不在的时候,这个打姜宝青一巴掌,那个踢姜宝青一脚,根本不把姜宝青当人。
那时候村民们还觉得姜宝青是个傻的,对待傻子,姜家这种不把姜宝青当人看的行为虽然不太地道,但也没人想着为了一个傻子去打抱不平。
姜宝青今日索性就在那么多人面前挑明,她已经“病”好了,不再是个傻子了。
于是,她“老老实实”的众人面前挨了一次打,让众人看看,在她成为了一个正常人后,姜家又是如何对她的。
姜家若是不怕村里头的人指指点点,那就继续不把她当人看好了。
不过从今天的效果来看,这李婆子跟周氏,还是要点脸的。
那就好办多了。
姜宝青哼着小曲儿,不小心扯到了红肿的地方,还是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李婆子这老虔婆,下手可真够狠的,一大把年纪了,力气还这么大,真是精神矍铄宝刀不老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姜宝青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脸上红肿的地方。
挨了这么一顿打,总不能吃亏的。
姜宝青决定明天顶着这一头一脸的伤,在村子里多走走转转,让村里人都见识见识,姜家人是怎么对她这个父母双亡大病初愈的孤女的。
……
“咚。”
像是一块小石子,撞到了门上。
姜宝青从炕上爬起来,竖耳听着动静。
又是一声“咚”。
声音温温柔柔的,不像是有人在外头拿着石头要寻仇的模样。
姜宝青谨慎起见,还是从破窗纸里头往外望去。
外头院子里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隐隐看见篱笆那有个瘦小的人影在那露了半个头。
院子里头弥漫着炖排骨的香味,正屋那边姜有才的吵闹声,李婆子以及周氏的安抚声,时能听闻。
姜宝青眼下不想节外生枝,趁着暗暗的天色弯腰溜到篱笆那。
篱笆后的瘦小人影有些瑟缩的露出半个头,果然是王阿杏。
她紧张的打量着姜宝青:“宝青,刚才我听着外头闹腾的厉害,我娘拘着我也不让我出来……听说你让你二奶奶打了?没事吧?”她眯着眼,就着昏暗的天色,还是看清了姜宝青脸上脖子上的淤肿痕迹,一下子倒吸了口气,“咋打的这么狠啊!”眼里噙了泪花,“云山哥这刚走,她们就这样打你……咋能这样啊。”说着,就有些抽抽涕涕起来。
姜宝青反过来哄王阿杏:“嗳,一点都不疼,就是看着厉害点。”
姜宝青总不能告诉王阿杏,她这是故意用了大力揉开了脸上的淤青,让伤势看着严重了不少。
实际经她这么一揉,也就三五天就消下去了,半点痕迹都不会留。
王阿杏将信将疑:“真的不疼吗……”
姜宝青用力点头,没想到又牵动了伤势。然而王阿杏在前,姜宝青生生忍住了没喊出声,只是表情扭曲了不少。
天色又暗沉了不少,王阿杏倒是没注意姜宝青表情的诡异。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闻了闻姜家院子里头飘着的排骨香,有些依依不舍的从口袋里抠搜了半天,掏出来一个东西,就要放到姜宝青手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