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夸奖”三个大字都印在他脸上了,赵羲姮随便挑了一本,考问他,“最后与高句丽一战,设立平州,用了三十六计中的哪几计?”
“反间计,反客为主,声东击西。”卫澧想也不想,对答如流,他甚至还能结合孙子兵法与平州当年的情况一一做出解释。
赵羲姮眼睛一亮,又随手捡了几个问题问他,不想每一问他都答得上。
才短短五天的时间,不说能不能吃透理解,单就是能记住,就已经很不错了,可见头脑还是挺聪明的。
卫澧脸上的得意更甚,几乎是憋不住了,赵羲姮安抚的起身抱抱他,亲亲他的脸颊,“真棒,主公变得越来越厉害了。我和孩子将来就靠你了。”
他显然是很吃赵羲姮这一套的,脸颊和耳朵都红红的,心里也激荡,“你男人当然厉害,将来会变得更厉害的。”
赵羲姮欣慰之余,另觉得有些心酸,卫澧不笨,若是能投胎在个什么富贵人家,想必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至少以他的聪明,会是个才学渊源,心有沟壑之人。
但是现在这个字啊……
赵羲姮磨了些墨,将毛笔塞进卫澧的手中,“你坐好,不要看我。”
卫澧捏着笔杆,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听话。
“你写个富裕的裕字给我看看。”赵羲姮站起来,在他身后吩咐。
让他写字?
卫澧思及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字,脑海中不自觉拿自己的同赵星列来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脸颊燥热,一个头两个大,“要不不写了吧,我累了。”
赵羲姮推推他的手臂,“写嘛,只写一个字,累不到你的。”
卫澧没办法,又犟不过她,只能一笔一划,像龟爬一样的在纸上写下一个“裕”。
他飞快将纸揉成一团,“这次不算,我重新写一个。”
他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手抖得厉害,分明前几日誊写手札的时候都没这样紧张,赵羲姮的目光落在他的脊背上,似乎能给他灼出个洞来。
卫澧提起笔,试图稳当当的落在纸上。
而赵羲姮的目光如有实质,好像又顺着脊背,落到了宣纸上,卫澧不自觉的将身体压的更低,来遮挡她的视线。
他像个初进学堂,写字姿势不规范的学生。
一连作废了好几张纸,卫澧的耳根已经红到快要滴血,赵羲姮抬手摸了摸,给他降温,心里好笑,这家伙,又害羞了。
给她看那十遍誊写的时候,狗爬字儿也拿得出手了,现在当着她面儿写就不好意思,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一摸自己的耳朵,卫澧身子不由得一颤,最后自暴自弃似的,也不遮掩了,将写好的字露出来给她。
“就写这样儿了,你笑话也没办法……”他看着赵羲姮扬起的嘴角,垮下了肩膀,“你想笑就笑吧。”
赵羲姮觉得他现在可爱极了,从背后抱住他,亲亲他的耳尖,然后把着他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个“裕”字。
“你看到没有,这里这笔是不能出头的。你当时读书写字是谁教你的?”卫澧既然字写得不好,赵羲姮就要教,至少旁的她不会,教人写字这种活儿,她做得还是能得心应手。
卫澧是因为年幼时候的经历,所以知识文化跟不上,赵羲姮觉得自己不能凶他,要好好教,不自觉的将语气放得更柔软了些。
卫澧没回应,他现在已经麻了,浑身上下都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脑袋里原本运转飞速的思维一下子浆糊住了,僵硬的像是一座石碑。
他只能体会到赵羲姮温热甜暖的气息,吹拂在他颈侧耳廓的皮肤上,酥酥柔柔的。还有她方才亲过的地方,滚烫的要烧着了一样。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贴在他的脊背上,两个人的体温相融,而她的手正包着自己的,一点一点在纸上挪移,软糯的唇时不时轻轻擦过他的耳廓,令他浑身的血液逆流,耳朵里嗡嗡的,最后连她问了什么都察觉不到。
分明平日里,两人更亲密的肌肤相贴每日都有,但总觉得这次不一样……
书房里正正经经的地方,天大亮着,窗半开着,外头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而他们紧密相贴着,四周好像都充满了暧昧的氛围。
怪不得那些人都喜欢红袖添香。卫澧喉结上下滚动,往她怀里靠了靠,软绵绵的。
他思绪不知道飘去哪儿了,脸红了一片。
赵羲姮说得很认真,她是准备好生给卫澧当个习字先生的。
一低头,看见他在出神,忍不住用笔杆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卫澧眨眨眼睛,“能再讲一遍吗?”
赵羲姮眯了眯眼睛,耐下心来,把着他的手在纸上又写了个“裕”字,他人太大一坨了,她从背后抱着并不怎么方便,只能尽力把身体压低。
卫澧这个做学生的,一边占着先生的便宜,一边听课,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快活的学生了。
赵羲姮问他,“我刚才说这个竖出头吗?”
卫澧迷迷糊糊,色令智昏,点头,“出出出。”
赵羲姮一扯他的耳朵,骂道,“出什么出?出你个大头鬼出!我什么时候说这个竖要出头了?你耳朵里是不是塞驴毛了?我刚才跟你讲话你都听哪儿去了?到底出不出?”
卫澧耍无赖一样的抱住她的腰,却不敢使劲儿,脸不知道往哪儿不可言说的柔软地方贴,“阿妉我累了,我们现在去睡午觉吧,等明天我再写。”
他其实听懂了,就是想多亲近亲近她,让她多握着自己的手写点儿字。
但见赵羲姮要生气了,连忙哄道,“我真的会了,不信我写给你看,写完了咱们俩去睡午觉。”
他连忙挽袖,落笔工工整整写了一遍,倒是没什么错处的,就是不怎么好看。
赵羲姮见他的确是会了,气稍微消了,看了眼天色,是已经过了晌午了,洗了手后擦干,“是应该睡午觉了。”
卫澧颠颠儿的跟着她要一并出去。
“我说要跟你一起睡午觉了吗?好好教你写字你不学,把那个字给我抄一百遍!不然晚上也不要回去睡觉了!”赵羲姮转身走了,将书房的门摔上。
卫澧当然不能死缠烂打的再跟上去,生怕晚上也不能抱着人睡觉。失魂落魄的坐回书桌前,准备完成赵羲姮给他的任务,千分万分的不情愿,早知道就好好回答了。
赵羲姮去而复返,卫澧眼睛一亮。
她仰着下巴道,“以后我天天给你检查功课写字,写不好就不要回房间睡觉了。”
卫澧的眼睛又黯淡下来,他抓抓头发,愁容满面。
写字能看懂不就行了吗?干嘛非要半点儿不差。
“那你明天还要这样教我好不好?”但是如果有额外福利的话,他还是很乐意的。
第82章 二更
“滚吧!这样一点儿效率都没有,我明天给你写字帖你照着描!”赵羲姮转过身,隔着窗子骂他。
卫澧连忙将窗子打开,扒着窗框,半个身子探出来,像个看见肉骨头吐舌头的大狗,“别啊,我保证好好学习,好好练字,阿妉你要是不那样手把手教我的话,我肯定练不好的,我不爱描字帖,我喜欢你带着我写。”
赵羲姮从地上捡起块儿小石头,顺着窗扔进去,但还是有分寸的避开了他的脸,“你爱写不写,当我求着你写的?回头写字写错了丢的是你卫澧的脸,又不是我赵羲姮的脸。”
她走出两步,这才想明白了,合着卫澧他不是听不懂,是刻意在占她便宜。
刚才把着他手写字的时候,两个人贴得近,他脸红成那样,神游天外的,一看就是没想什么好事儿。
这么一想,赵羲姮的脸也跟着红了,细细回想那一幕。
完了,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不知道有多羞耻呢。
她将手背贴在两颊上降温,不多一会儿,手背也变得滚烫了。
他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那么聪明的脑子不知道往好地方去用,整日想些带颜色的!
她红着脸睡的午觉,半睡半醒之间,被人搂进怀里了,因为气味熟悉,所以只微微睁了睁眼,也就继续睡过去了。
醒来时候是在卫澧怀中,他睫毛一颤一颤的,睡得香甜。
赵羲姮看了他一会儿,想起晌午羞窘的那一幕,折腾他的心思起来了。
抬手,捂住他的口鼻,卫澧瞬间惊醒。
“你跑进来做什么?字都写完了?”赵羲姮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诚心不想让他继续睡了。
卫澧被她折腾也不生气,顺势亲亲她的掌心,从一边儿拿起好几张宣纸给他,“你看,我都写完了。”
赵羲姮扫了一眼,“我觉得不太行,你回头应该再写一百个。”
其实已经很板正了,但她就是不想让卫澧好过,而且字这种东西,熟能生巧,多练总比少练要好看。
赵羲姮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卫澧听得出她在诚心折腾自己,气得在她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你怎么回事儿?诚心不让我好过是不是?”他能写这一百遍几乎用尽了耐心。
赵羲姮捂着额头滚来滚去哀嚎道,“卫澧打人了,他字写不好不仅不让人说,还打人,简直不讲道理。”
卫澧连忙捂住她的嘴,“谁打你了?不讲道理的明明是你。”他就轻轻弹了一下,很收着力气了。
赵羲姮跟卫澧闹气脾气来,哪管讲不讲理,把他的手一把从自己嘴上撸下去,“我不管,你就是打我了。”
“那你打回来打回来!”卫澧把脑袋伸过去,“你打回来总成了吧。”
他碎碎念,“现在跟个祖宗似的了,说也说不得。”
他自己主动要求的,赵羲姮也没收着力气,重重往他头上弹了个脑瓜崩,清脆作响,“你家小祖宗现在要吃饭了。”
卫澧现如今得了幽州将近一半的地,实打实算是北地最大的霸主了,赵明晨没想到,他不仅没借着刘涣与王之遥的手除掉卫澧,反而促使他吞并了幽州六座城池,顺便搅浑了青州一滩水。
现在谁不知道青州的王封疆是个畜生,为了名利权势,连他父亲的性命都不要了。
王封疆的弟弟们借着这个引子,试图逼王封疆让位。
青州百姓也不禁心寒,一个连生父性命都不重视的人,难道会将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吗?
青州虽半寸土地未失,但已然内乱。
卫澧对安抚人心并不擅长,幽州六城他虽想要亲自安抚,有点儿参与感,但却思考不出什么法子彰显自己贤德可靠。
他练字读书练兵之余,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赵羲姮觉得卫澧对他自己产生了错误认知,他就不该走什么贤德的路子,谁不知道他杀了养父,新掌权的时候□□连篇?现在开始表现贤德,谁都会觉得是装的吧。
还不如表现得武断强硬,表明自己有能力守护一方安宁来得靠谱。
“真的吗?”卫澧听完赵羲姮的分析后,对此表示质疑,“百姓不想要个贤德的首领吗?”
“那你装仁慈贤德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赵羲姮真诚对他发问,“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贤德这种人设,跟你半边儿搭不着。”
卫澧仔细想想也是,万一他哪天当街砍了人,所谓的“贤德”人设就彻底崩塌,立了还不如不立。
两人最后嘀嘀咕咕一宿,终于敲定了该怎么去巡视那些新城,以示所属。
卫澧没有亲自去,他若是亲自去,倒显得对那些城中的豪绅多看重了,只让杨泽笠与宋将军去巡的城。一个英勇,一个沉稳,倒相得益彰,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进城的那一天,黑甲如云,列阵汹汹,整齐划一的军队几乎能将地面踏平,踩的寸草不生。其中也暗示了那些有异心的人,若想反逆闹事,总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打得过这样的军队。
自幽州并入平州籍的百姓纷纷在茶楼上,或是家中暗暗窥测,都不免被这样的阵仗震慑的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