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澧如此想着,将赵羲姮拉到一边儿去,像打了鸡血似的夺过她手中笔墨,“你坐着吧,剩下的我来看。”
赵羲姮把“你行吗?”三个字咽回去,他既然有斗志,就要鼓励,不能泼他凉水。
卫澧既然看这些东西看得不顺畅,多看看自然心里也会有所感悟。
qing长 小桃一天剥了两个柚子,难剔的丝络都干干净净的剔干净了,半点儿没伤着果肉,用赵羲姮说的那件白水晶葡萄纹钵盛着端了来,并着一些别的水果送来。
赵羲姮剥了块儿橙子吃,酸酸甜甜的,汁水丰足。
她又剥了块儿,顺势递到卫澧嘴边,温声细语道,“慢慢看,时间还早。”
卫澧怔了怔,目光看着赵羲姮,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橙子肉叼走。
灯下的赵羲姮浅浅笑着,娴静柔美,但晌午那两下拍桌子,宛如晴空一记惊雷,劈的卫澧现在还如在梦里,心有余悸,以至于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他实在想不到平日里温柔胆小娇怯的妻子,生气了最多是撒撒娇哭哭啼啼的,上个月即便心情不好也只是言语奚落他一番,今日怎么这么凶……
卫澧仔细想想,多年之前赵羲姮执着鞭子闯进山洞里,嚣张跋扈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一群人,那时他觉得整个人都战栗起来了,恍若见到神明降临。
那时她肆意飞扬,兴许这些年寄人篱下太压抑,才变得乖顺。
这样一想,她就算张扬些也没什么,不柔顺也好,总归随她高兴。
骂人也行,就是少骂他。
“你怎么这么看着人家?”赵羲姮羞答答的戳他一下。
卫澧咽了咽口水,将折子放在一边,握住她的手,旁敲侧击,生怕她再拍桌子,“阿妉,你最近是哪儿不舒服吗?医师每三日来请一次脉,说没说什么异常?”
“没有啊,怎么了?”她身体好着呢,能吃能喝的。
“等回头孩子生下来,我带你去后山打猎骑马吧。打猎打够了就随便去哪儿玩。”卫澧喉结上下动了动,只要别总像今天这样骂他。
她活动活动,别总压抑着,压抑久了不好。
赵羲姮眼睛亮起来,“好啊。”
她生产时候预计是九中上旬,等坐完月子,才十月,那时候平州虽冷,但山里动物都忙着储存粮食,肯定很热闹。那时候也不知道医师让不让她活动。
小时候她的马术是阿耶手把手教起来的,自然不差,自阿耶去后,她就没什么机会纵马了。
卫澧见她高兴,心下松了口气,高兴就好,高兴就不会骂他了。
他继续去看那些汇总,虽然磕磕绊绊,但全都过了一遍后,倒是能分出谁优谁劣,谁用心谁不用心。
“这个好像还挺好的。”他将其中一份给赵羲姮看,略微提出了些意见,但并不确定。
赵羲姮细细看过后,觉得此人言简意赅,针砭时弊,是个可用之才。
卫澧听她也这样说,略松了口气,他也不是半点儿进步都无。
他实在担心自己再这样烂泥扶不上墙,赵羲姮会厌弃他,转头去找别人。
这是河东郡呈上来的,卫澧将河东郡郡守暗暗记在了心里。
今日定了许多事,这个月有的忙了,赵羲姮先教人将西府收拾出来,在东府与西府之间起了一堵墙,彻底隔开两边。
科举选拔人才的召令已下,各乡推举优秀人才至郡中考核,每郡择优挑选十名人才至不咸城考试,最后留下二十人由卫澧亲选。
一遭流程走下来,满打满算要三个月。
赵羲姮翻了翻记事的本子,趁着闲时问卫澧,“你生日什么时候的?”
“六月一日。”卫澧略微思索后道。
赵羲姮记在心里,心里冒出疑问,他不是没有父母吗?怎么还能记得自己生日?
但转瞬又想,谁规定生日一定要一点儿不差的,随便挑个喜欢的日子也没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生辰?”她道。
卫澧脸略红,“我知道,十一月三十。”
赵羲姮冷不丁想起去年十一月三十日,卫澧提着酒来找她。
她掩唇一笑,“什么在平州初见的纪念日?你当时就是想给我过生日是不是?”
第88章 二更
卫澧脸耳根子更红了,别过头摆弄手指,不去看她。
当时两个人吵架,他是个要脸的人,怎么可能低头,说是给她过生日才来的,那显得他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像是求和似的。
他当时还不知道要不要喜欢赵羲姮,自然不能低头。
六月一日,是赵羲姮执着鞭子,在山洞出现,将他带出来的日子,自那一天开始,卫澧才真正有了生命,作为人活在世上。
十一月三十日,赵羲姮的生日,他明明说着讨厌赵羲姮,恨她恨到骨头缝儿都疼,但还是默默去收集一切关于她的消息。
他脸一红,赵羲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佯装愤怒道,“给我过生日怎么才只拿一点酒来,你心里是不是没我?”
“闭嘴吧,我能记着就不错了。”卫澧恼羞成怒,直接去捂住赵羲姮的嘴,“不对,谁说是给你过生日的,别自作多情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赵羲姮把他的手从嘴上扒下来,穷追不舍地问道。
“知道就知道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卫澧坐立难安,干脆站起来,像是逃避什么似的快步走出去了,“我还有事儿,先去处理了。”
赵羲姮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摸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这个小家伙就是在她生日那天来的。
大周年轻人并不崇尚过生辰,一般只有年过六十的老者,才会每年大肆庆祝,因而赵羲姮倒也不生气卫澧只给她带了酒。
卫澧路上遇见了一队侍女,她们嘻嘻哈哈的往厨房方向去,见着卫澧连忙收敛笑容。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都滚去扫地!”他眉眼间满是烦躁,甩袖走了。
地上跪着的侍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公又发什么疯,分明这几个月与夫人琴瑟和鸣,神仙眷侣,已经修身养性了啊?
四月拜谒述职,三月下旬的时候,各地太守就已经陆陆续续带着家眷到来了,尤其是那些个年终汇总被打回去,又罚了俸的,他们惴惴不安,生怕来的晚了再惹卫澧发怒。
还有新收并的原幽州郡城的六位太守,也早早来到了,毕竟比起平州其他太守,他们算是外来户,还没摸准新主子的脾性,又与新主子没半点儿情谊,谨慎小心讨好是应该的。
人一多,难免吵吵嚷嚷的,尤其对卫澧这种讨厌闹腾的人来说,他这几日脾气都很暴躁。
吃过晚饭后,西院的热闹几乎掀翻了锅,传到东院的时候细听还能听着点儿诸如蚊子嗡鸣般的声响。
卫澧气依旧没消,踢了踢椅子,随手指了个侍女,“他奶奶的,去!告诉西院,让他们给爷老实点儿!别特么出声!一天天都要烦死了。再吵都滚出去!”
侍女战战兢兢走了。
赵羲姮将目光定在他脚边儿的凳子上,然后目光又幽幽落回他的脸。
卫澧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凳子。
……
凳子是赵羲姮妆奁台的凳子,现在被他踢倒了。
他连忙弯腰,将凳子扶起来,嘴里甩锅似的碎碎念,“啊,怎么倒了,还好我给扶起来了。”
赵羲姮的脸色还没好,他又轻咳两声,用袖子擦了擦凳子上压根儿没有的灰。
然后凑过去,跟赵羲姮转移话题,“怎么这么乱糟糟的,他们有病吧?来了带那么多人,你不觉得吵吗?把他们都赶出去吧,省得耽误你养胎。”
“赶出去睡大街?”赵羲姮虽然也觉得他们带的家眷实在太多了,但人家家人丁兴旺,一家和乐还不让?
“睡大街就睡大街,反正又不是我睡。”卫澧解下腰带,把外衣随手一扔,动作利落潇洒。
赵羲姮跟他说话了,那就是不介意他将凳子踢倒这件事了,他站在火炕上,一身雪白的里衣,打开手臂,对着赵羲姮道,“来,抱一个。”
“不抱!”幼稚死了,多大的人了还亲亲抱抱,“你没洗澡。”
卫澧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一点儿异味都没有啊,然后又凑过去,“我身上不臭,你闻闻。”
“不要。”赵羲姮滚进被褥里,蒙着脸不见他。
卫澧一边往隔壁室内的温泉里去,一边威胁赵羲姮,“赵羲姮,你好好给我等着点儿的,等我出来揍你,现在还敢嫌弃我了。”
赵羲姮蓬松柔软的被子里探出头,“我就等着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卫澧脸一沉,他是不能怎么着,赵羲姮现在就是个小祖宗,他现在十分怀念之前那个每天软糯糯的小姑娘了,他怎么捏捏都不会反抗他。
他一咬牙,钻进去洗漱。
没多一会儿,他带着满身的水汽出来,站在炕下头,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我洗完了,来抱抱。”
赵羲姮满脸都写着抗拒。
“抱!”卫澧执拗的朝她伸出手,“来,你过来我掂掂你多沉。”
这次不待赵羲姮拒绝,他长腿一跨,踩上来,揽着赵羲姮的腰和背把人带下来。
赵羲姮吓得护住肚子,惊呼一声,待反应过来,低头狠狠咬了他的脖子。
卫澧疼的闷哼一声但始终不愿意撒手,“你不给我抱打算给谁抱?”
自打歇晌起来那次,他有些没分寸,闹了她将近一个时辰,赵羲姮就好久都不让他碰,捏捏小手指都不让,更不要提抱抱了。
他没别的心思,就是想抱一下。
轻轻照着她肉多的地方拍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凶?”
赵羲姮羞愤的脸都红了,换了个地方又咬了一口。
但是刚才那口咬的牙都酸了,这次咬人更像是小猫舔舐人,痒痒的。
卫澧收起心猿意马,单手搂着她,下意识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耳垂。
“赵羲姮,你高了。”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道。
身高一直是赵羲姮的执念,她以前想长到卫澧的下巴,但后来发现她长卫澧也长,这个愿望有些难以实现,于是就改了,改成长到卫澧肩头那儿就成。
“你是不是糊弄我的?”她松了口,虽是这么说,但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
“真的。”卫澧将她放下来,与自己贴着,用上次量身高的法子来给她比量了一番,的的确确是长高了,这次已经到卫澧的肩膀了。
赵羲姮惊喜地贴贴他,照着这样长下去,说不定真的会到卫澧的下巴呢。
卫澧顺势摸摸她的腰,“怎么高了也没见沉?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腰怎么也没变?”
“怎么没变的?”赵羲姮忙不迭辩驳,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这个月大了好多,不信你摸。”小家伙现在已经四个月多一点儿了,怎么可能没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