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脸色不大好看,这船施了妖术,就是拿三昧真火烧都未必烧得动,他就待在船尾起了灶火,用个炉子混了水与米,慢慢熬粥喝。
船舱里有些酱腌菜,有甜口也有咸口,沧玉百无聊赖地坐着,指挥着一个个腌菜坛子从船舱里飞出来,这只是一点小把戏,玩起来却很有乐趣。坛子有好几个,贴着张纸写明了是什么东西,可惜写不写都是一样,沧玉压根看不懂那是什么东西,只能依稀从物品上分辨。
有小青瓜与竹笋丝,还有些看起来像是蚕,被酱腌制得发褐,沧玉觉得自己似乎是知道这种东西的,好像叫做宝塔菜,吃了对身体好,可确切是不是这个名字,又记不太清楚了。
酱菜不易坏,最适合远行,除了干粮之外,船舱内最多的就是这些酱菜,至于那些糕饼早就吃完了。
粥慢慢煮沸了,咕噜噜地冒着泡,沧玉就单手捧着脸,捡了一碟的酱菜出来,各种花样都分上一点,倒显得一碟子各色各样,来了个百纳百川。
碟子搁在小桌上,沧玉用勺子去搅拌米粥,觉得水多了些,想熬稠点,就又添了两块柴,看着江面起起伏伏。
其实这段时日来,二妖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在更早些的时候,还能看到城池与人家时,他们会靠岸停泊,到店里去吃些热饭热菜,或是用银钱换本土人帮忙买菜做饭。不过现如今入了海,就没那么方便了,不过免了担心被人发现的麻烦。
沧玉一边搅粥,一边暗暗想道:“要是我们俩迷路了,玄解铁定会说,我们弃船赶路就是了。”
他想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可乐,就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又想到梦里的玄解,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打玄解说那些话开始,沧玉就察觉到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不正常,昨天做的噩梦大概是来自老天爷的天降正义,他闷闷不乐地看着那锅沸腾的粥,慢慢转了两圈,面无表情地神游天外。
要说他喜欢玄解,倒那未必是如此。
只是人总会有许多时候连自己都不明白当时的心思,沧玉想,他对玄解的那种期望,更像是一艘船期望靠岸时得到坚定的锚,夜行时看到永亮的灯塔。
人在有家时会渴望流浪。
在流浪时又会想要个家。
听来仿佛荒谬又矛盾,然而凡人就是这样永不餍足的存在,贪欲有时候会摧毁人,有时候又推动他们向前去,去探索迷茫而未知的远方。
可这对玄解不公平,沧玉不能将自己被迫割舍的过去施加给玄解,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玄解穿过了船舱过来,摆上两只碗,又拿了两双筷子,白粥已经熬好了,一人一碗,火小了很多,正适合慢慢温着。
跟寻常小孩子不同,玄解并不挑口,甚至还没沧玉挑剔,叫他吃鲜的可以,叫他吃咸的也可以,哪怕酸甜苦辣齐上,也能面不改色地吞下去,宛如一个味痴,叫人摸不清楚他的喜好。最初沧玉还想着自己这个中年人应当爱护老幼,迁就些小孩子的口味,后来干脆就按照自己的爱好来吃,反正玄解并不会抗议。
玄解跟梦里长得不太一样,要青涩稚嫩得多,可乍一看,好像又没有任何变化。
昨天的玄解是长这个模样的吗?
沧玉夹着酱菜的时候还在乱七八糟地想那个梦境,其实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是一下子觉得隐隐约约的,唯独玄解清晰了起来。
他听见自己问玄解:“海面茫茫,倘若我们迷路了该怎么办?”
好像之前说不用担心迷路,应该担心挖坑技术的妖不是他本人一样。
玄解嚼了片腌萝卜,吱嘎吱嘎的,听起来又脆又甜,汁水充沛的模样,他理所当然地回答沧玉:“那就弃船离开。”
沧玉“哈”了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玄解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对此并不是很好奇,平静无澜地喝着自己的白粥,又扯了点干粮泡进去,泡软了些,搅拌着酱菜一起吃了,碗是土褐色的,酱菜浑浊了白粥,仿佛一碗冒泡的泥浆,看起来有点奇特。
“好歹是谢兄的一番心意,倘若抛弃,未免太浪费了些。”
沧玉半真半假道,一部分出于他真实的节俭之心,另一半是有些试探的假惺惺之意。
他发觉难怪玄解总喜欢问为什么,探知别人的想法的确是件相当有趣的事。
玄解眨了下眼睛,平静道:“那你就扛走好了。”
沧玉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个回答,差点喷出来,饶是如此,也把气咳进了喉咙里,差点被呛死,他侧过身咳了半晌才缓过劲来。玄解无动于衷地喝着自己的粥,没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一句惊人之语,更没觉得这点小事会弄死沧玉,干脆连同情都懒得敷衍半句。
“咳——你一点都不可惜?”沧玉捂着嘴问他,眼睛咳得有点发红。
为什么妖也会被东西呛到,真是千古之谜。
“为什么要可惜,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总有耗尽的一日,对于妖族而言,千万年弹指而过,连人都不在了,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玄解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盛得很满,“东西吃完了,坛子放着碍事,衣服也总会磨损破旧,你既可惜,又能如何,万事万物终究会消磨殆尽。”
沧玉忍不住问他:“你是背着我跟和尚来往过吗?”
这个问题太愚蠢了,玄解不想理他,继续低头喝粥。
沧玉又笑了起来,好像觉得这么作弄一下玄解挺有意思的,米粒沾在他饱满的嘴唇上,被一点猩红的舌尖舔去了,唇上显得水润了些。
玄解抬头正好瞧见了,便怔怔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昨夜没能感受到的吸引力,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人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嘴对嘴,舌对舌,纠缠得仿佛要至死方休一般。
他从未觉得沧玉的嘴唇如此红润过,竟仿佛如同猎物开膛后被鲜血浸泡过的肉,勾起了蠢蠢欲动的食欲。
可这种食欲又有点差别,起码玄解不想把沧玉吞下去。
“沧玉。”玄解忽然搁下了筷子,他端端正正地握着碗,像个即将去加班的勤恳员工正在饭桌上临危受命,严肃地开口道,“你可不可以用嘴碰一下我的嘴。”
沧玉的笑一下子僵住了:“你说什么?”
玄解皱了皱眉,大概是不明白才几千岁的狐狸怎么这两天耳背得这么厉害,又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