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对调, 你是否还会用这样厌恶的眼神看我。不论怎么说, 我总比她更适合在人间活下去, 不是么?”
沧玉并未受到言语的挑拨,只是缓缓道:“她虽身为恶根,但不曾害人;你生是凡人,却满手血腥。证明自己的从来不是其他,而是你的行为。”
“说得好。”水清清柔声道,“太好了,这世间总有良善如恩公,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只能在这淤泥之内生长。”
水清清的手扶着棺材边缘,慢慢走了一圈,最后注视着白维岳的容颜,伸手为他整理了下衣裳,不慌不忙地重新合上了棺材,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那双温柔的手再不会抚摸自己的脸颊,那清亮柔和的声音再不会夸赞自己,它们都随着主人的死去而沉默了下来,水清清这一生经历过无数剧痛,经历过无数绝望,从未曾想过世间竟有如此苦难还在等着自己。
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光明就此悄无声息地湮灭,而当时她连出面的资格都没有。
“我与白大叔第一次见面,是在水中。”水清清伸手抚摸过白维岳的脸颊,她不能触碰那冰凉,太寒冷,几乎叫她的骨髓都冰封了起来,她匆匆忙忙在棺材合上那一刻收回了手,紧紧攥了攥,又以轻浮而柔情的口吻说道:“恩公觉得,我长得如何?”
沧玉有些茫然,他谨慎道:“水姑娘……十分秀丽。”
“那你觉得,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倘若生得如此样貌,是否生来就该叫其他男人欺辱?”水清清的手握在了棺木上,她没得选,若是可以用其他的法子,她绝不愿将如此耻辱的过往诉之于口,偏生她没有办法,她想活下去,“因为我是个孤儿,他们施舍我一口饭、一口水,已是天恩赏赐,而我除了身体,无可报答,是么?”
这话语之中的意思叫沧玉不寒而栗,他看着水清清,女子仍是言笑晏晏地把玩着黑雾,看起来似真似假。
若是可以,他倒希望现在水清清是在撒谎。
辞丹凤与玄解并不在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而容丹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捂住了嘴。
“我与白棉不同,她在这人世先遇到的就是白大叔,然而白大叔入世却是为了我,可惜他来得太晚了,太晚了。”水清清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轻声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敢离开村子吗?因为他怕我会死。我一直都很嫉妒白棉,可我总告诉自己,是我出生太早,来不及等到白大叔,原来……原来我早就遇到他了,只是他没有选择照顾我。”
天空之中忽然滚过雷音,要下雨了,水清清的声音在雷声下依旧清晰可闻:“不过我并不怨恨他,他是这世间最好的人,是我得到过最好的馈赠,所以我也愿意放过白棉,哪怕我再嫉妒她。”
“王家村的男人不算太多,每个人我都记得,我记得第一个是王大那个贱人。”雷电在水清清的眼瞳里闪过,她脸上挂着讥讽而凉薄的微笑,“第二个就是村长,再然后三个,四个,五个……太多了,可是我每个都记得清清楚楚。有女人看见了,她们没有救我,而是在背地里骂我、打我,将饭泼在我的脸上。”
“多有趣啊,因为我不配。”水清清低声轻笑道,“我连祠堂都不能去,因为我不洁,我得在泥地里吃饭才能活下去。因为我没有爹娘,他们赏我一口饭吃,已是我的恩赐。”
沧玉听得遍体生寒,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他下意识看向了玄解,然而玄解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没有人听从,也许我就是活该下贱,公平都是别人的,我从来得不到。”水清清柔声道,“我那时候太蠢了,竟想叫自己去死,总觉得倘若我死了,这一切不公就停止了,就是在那时候,白大叔来了。”
水清清侧了侧身子,她的手片刻都没离开过棺盖,手背隐隐透出青白色,不知是否在克制自己,脸上仍然带着那种云淡风轻的微笑:“我一直都知道他是鹿妖,因为是白大叔将我从水中救出,是他照顾我,甚至为我留在了村子之中。”
“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看见了这份力量。”水清清伸出手,黑雾凝聚在了她的掌心里,这次的黑雾比之前浓郁了不少,而几乎整座村子的浓雾都被吸入到了黑雾之中,玄解突然皱起了眉头,他走过来对沧玉低声道,“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沧玉挑起了一边眉毛,他看着水清清,缓缓道:“村中的浓雾是你造成的。”
“不错。”水清清忽然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来,白大叔一直在保护我,我愿意相信他,我信任他更甚过我自己,我愿意为了他做个好姑娘,不叫他失望。可惜,可惜他还是死了……我又成了孤儿,我又变成了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姑娘,大概老天爷就是这样,见不得我好。”
沧玉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是你杀了所有人吗?”
“差不多。”水清清倒没有否认这一点,“最初时我本想让他们死得痛快些,然而他们太贪婪了,偷走了白大叔的东西,我想追回时,发现他们都生病了。”
她突然畅快地笑了起来,笑盈盈的,像个讨喜的小女孩,纯真又甜美:“他们还死不了,那些东西在腐蚀他们,让他们变成原来的恶心模样,一点点地烂掉。”
很快水清清脸上流露出怨毒憎恨的神情来:“我忍耐了好久好久,我害怕白大叔会生气,我怕他会难过,我忍住这愤怒,这仇恨。等到我终于拥抱这份力量的时候,才发现它一点都不可怕……”她深深吸了一口黑雾,那些雾气进入她的体内,如同游鱼回归水中,倒为水清清平添了几分娇艳,她舔了舔猩红的唇,微微笑道,“甚至一点都不痛。”
“我还不够资格,那个给予我力量的东西告诉我。”水清清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从纹路到青筋,平静而冷酷,“若我能叫他们受尽折磨,痛不欲生而死,他们就会成为我的力量,所以我就这么做了,我拿走了白棉的东西,看着他们在病痛之中饱受煎熬。我精心照顾他们,然后拧断他们的喉咙,看着他们难以置信地绝望死去,生出巨大的怨气。”
水清清困惑了起来,她看着沧玉跟玄解,忽然道:“为什么当初你们不在呢,那个晚上,我求了许多人,谁都没有来,谁都没有,他们羞辱我,打骂我,我那么努力了,可为什么你们都没有来,你们没有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