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
他瞪了张铭一眼,“这怎么一样!”
他们一个解惑,一个求迷津,层次差得远了。
张铭想到府城有名的瞽目老人,据说就是个读书人,平日里命书不离手,一手字没几十年功力都写不出来。
大家伙儿都说算得准。
可见,读书也是教命理这一套的。
“也是。”
张铭顿时来了兴趣,他让宋延年再给他讲讲,看看他家运道。
“要延年看什么呢?”林氏打着风灯出来,听到这话便插了一嘴。
宋延年的视线落在她身后,佩戴着桃木环佩的张宝珠,他见张宝珠三魂七魄已经凝实,其中主生机的爽灵更是凝实,不由得冲她笑了笑。
张铭接过防风灯,笑着摆手,“没什么,我们说闹着玩的。”
林氏牵过张宝珠的手,将她拉在身前,微微弯身在她耳边柔声道。
“来来,宝珠记不记得小叔公呀,你最喜欢的的环佩就是他送的哟。”
宋延年背着手弯腰,他朝张宝珠笑了笑,“宝珠好啊。”
张宝珠怯生生的点头,拖着长长的娇气声,“宝珠记得。”
几人往屋里走,张铭说得不错,他赁的这屋院是小了一点,灶房就是在院子里搭了个小棚子。
宋延年将手中的油纸递给了林氏。
林氏接过一看,“哟,这是苗家炙鸭吧,这味道一闻就知道,这炙鸭可不便宜。”
她不赞成的摇了摇头,这炙鸭一份可得有三钱银子,普通人家哪敢这样霍霍银子在吃的上面。
她对宋延年嗔道,“你这孩子,来咱们家还要带菜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宋延年笑着应下。
饭桌上,苗家炙鸭惊艳了众人,不愧是三钱银两的鸭子,它值这个价!
只见橘黄色的鸭皮在油灯下泛着漂亮的油光,鸭皮酥脆鸭肉鲜嫩。
薄薄的一层面皮包裹上鸭肉,咬上一口,咸香的面酱,饼的筋道,还有内里肥而不腻的鸭肉,味道一层压过一层。
最恰到好处的要数那几根不起眼的大葱和胡瓜条,吃上一口,让人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宋延年:太好吃了,明天还要再吃一只,唔,这次就拖昌平兄去,让他付账。
住了他赁的屋子这么久,这昌平兄可还没请他吃过饭呢。
宋延年暗戳戳的打起了王昌平稿费的主意。
林氏帮着女儿宝珠裹好面皮,她看着女儿吃得香甜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快化了。
张铭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顺便将宋延年面前的酒杯子收了起来。
“别看,这酒没你的份,等再过个三五年,到时你来我家做客,我一定和你畅快的喝几杯。”
宋延年倒也不以为意,米酒虽香,入口却辛辣,他吃不惯那味道。
林氏嗔道,“哪有你这样馋人家的,来来,延年咱们喝汤,我还记得咱们延年最爱吃鱼了。今儿你要来,我特意在市集上买了一尾大活鱼,鱼头汤鲜,咱们多吃一些。”
宋延年护住了自己面前的汤碗,眯眼笑道:“谢谢铭哥儿媳妇,我自个儿来。”
林氏恍惚间想起,几年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情境,一时间她只叹时间过得飞快。
……
饭后,林氏收拾着碗筷,张宝珠小小一个人,也会忙前忙后的帮忙递东西。
林氏一边收拾,一边闲聊。
“方才在大门外,你们在说什么呢,老远的我就听到铭哥你的笑声了。”
张铭和宋延年的视线碰了下,随即又笑了起来,他指着宋延年和林氏笑道。
“咱们延年和你一样,都爱算个命问个势什么的。”
宋延年无力,“铭哥儿瞎说。”
张铭忙不迭的应道,“是是是,你们一个算命解惑,一个求迷津。”
“不一样不一样!”
他转头对林氏说道,“他说咱这屋子贪狼星居北,主家会有好运道。”
林氏一贯对这些感兴趣,她翻出手掌让宋延年帮她看看。
“我前儿去算命了,那大师说我子女宫运旺,家中有添丁的喜兆,下一胎宜男胎,是这样吗?”
“他算得可快了,就这样手指掐掐掐几下,也不知道准不准,我还花了半钱银子。”
张铭听到这话,顿时转头瞪她,半钱银子?
这破家的娘们,半钱银子都够买只炙鸭回来给闺女解馋了,结果就这样给了算命大师?
图啥?
不能吃不能喝的,听个消息穷开心?
宋延年:……
他看着这夫妻两人的眉眼官司,不禁笑了一下。
张铭和林氏两人顿时转头看宋延年,林氏将手杵了过来。
“延年快帮我看看,他算得准不准,我这心里老没底了,就这样掐几下就知道了?”
林氏也有些心疼银子,只是她盼儿子心切,这才咬牙掏了这半钱银子。
宋延年听到林氏的形容,想了想道:“唔,他用的应该排山掌法,这卦法算子女缘向来最快。”
“野马跳涧走,从寅数到狗,一年隔一位,不用亥子丑,是不是这样?”
林氏称奇,“对对对,大师就是这样说的。”
她对宋延年也更加信服了。
宋延年替林氏看了看手相,抬头对两人说道。
“贪狼星是阳宅四大吉星之一,阳宅遇吉星,一则旺财运,二则催人丁,就是不看手相,和大师说的也是吻合的。”
林氏笑得合不拢嘴,“行行,要是真的能像你们说的那样添丁,我到时给你们一人送上一篮子的红鸭蛋去。”
宋延年拱手,“那就先谢过铭哥儿媳妇了。”
林氏听了更是高兴。
畅聊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夜已深。
听着外头更夫的梆子声,宋延年起身和张铭夫妇告别。
张宝珠人小爱娇,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始发困,林氏抱着她哄睡,张铭提起防风灯,又抓了一件薄外衣,回头唤宋延年道。
“走走,我送你一程。”
张铭将宋延年送到了窄巷子的巷子口,宋延年回头道。
“留步,就送到这吧。”
片刻后,宋延年还是叫住了张铭。
张铭:“怎么了?”
宋延年踌躇了一番,还是开口道:“刚才我忘记说了,这贪狼星又称桃花星,铭哥儿你万事多多思量,切莫妄生灾,福转祸,反倒致家宅不宁。”
虽然这话说出口,可能张铭心里会有些不痛快,宋延年还是说了出来。
“桃花劫可是会破财损家的。”
宋延年心道,老子圣人也,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万事须辩证看待,他也是看了林氏的手相,从她那一道隐隐约约的纹路上看出不妥的。
至于以后如何,反而是看张铭了。
听到宋延年这话,张铭愣了一下,他正待开口,突然脸色一变……
宋延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府衙方向的天空格外的明亮。
宋延年惊诧:“这是失火了吗?”
张铭却是经验老道,他转头和宋延年交代。
“延年,你回去和丽娘说一声,这火光在这儿都能看到,可见火势凶猛,我得赶去帮忙。”
宋延年:“你放心,我一定转告,水火无情,你也多加小心。”
张铭是武侯,武侯主管戒司非常水火之事,除了夜里的巡城护卫,他们更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火政。
张铭丢下那句话后,就已经跑进了夜色,不见踪迹。
宋延年看了下起火的方向,那儿约莫就是张铭负责的范围。
他和林氏交代了几句,身形飘忽的隐进月色中,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起火的附近。
在一片火光中,半空悬浮着一只形似丹顶鹤,却只有一条细伶伶细腿的大鸟。
鸟羽发着幽幽蓝光,随着它的每一次挥翅,蓝光愈盛,在一片蓝羽下,掩藏着点点艳红的斑点。
大鸟张喙,鼻息间都是火花,艳红的斑点闪过红光,城中则又有一处楼宇起火。
大鸟下方,众人正在齐心灭火。
“快快快,火太大了,大家往后撤,往后退。”
武侯们身披浸满水的毡帐,手持唧筒,也有几人将水囊抛掷到火光处,武侯二子扯着嗓子嘶吼,呼唤着同僚后退。
张铭赶来时,正好看到火势更猛烈的一瞬,他一把扯出差点被火舌舔到的二子。
二子惊魂未定,“多谢头儿,头儿你怎么来了。”
张铭:“火这么大,我能不来吗?”
眼下不是追究起火原因的时候,张铭嘶吼着声音让众人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