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而来的正是宋延年,这片乱林虽然多魑魅魍魉,但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达京郊,比之大路,能省十来天的行程。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也有其他赶考的书生走这条路。
他看了一眼周身被山精标志的一主一仆,心道这两人也是命大。
此时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出声。
“吓到你们了吗?别怕,我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山里多山精鬼魅,这些山精鬼魅多是枉死之人所化,自然是满腔的怨气,遇到生人,就是无冤无仇都想谋害人命。
山精鬼魅盯人,自然不肯轻易放人走出乱林,只怕这两人遇到鬼打墙已经有几天了。
他方才破了这鬼遮眼,却不想两人见到自己手中的灯笼,反倒误以为是鬼火。
宋延年提着灯笼又走近了一些,让他们将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顿了顿,问道。
“需要帮忙吗?”
马阳钊这才发现,那团火并不是什么鬼火,而是别人提着的灯笼,他暗地里松了口气。
回头就数落了双瑞几句。
“哪里有鬼火,都跟你说了,不要一惊一乍的,还不快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片刻后,双方互相介绍了下,便相约着一道往前走,一行人也由两人变成了三人。
路上,双瑞不断的拿眼偷看宋延年,他趁着这宋公子转头时小声的对马阳钊道。
“公子,哪有这么好看的书生,荒郊野外的,我看不是鬼物就是妖精变的。”
“咱们自己走吧。”
马阳钊连理都不带理他。
嗤!还鬼物妖精?要真有妖精鬼物怎么不变个大美人?
变一个书生有啥用。
双瑞还待说什么,宋延年转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便冲他笑了一下。
双瑞立马噤声:这,这么好看,可能、也许、大概、真的不是鬼吧。
在他们看不清的地方,宋延年打散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雾气,又一道黑雾想要缠绕上来时,宋延年注意到黑雾的目标是马阳钊的掌心。
定睛一看,那儿鲜血还在流着。
宋延年:难怪,原来是见血了。
他出言提醒双瑞。
“给你家公子一条帕子吧,他的手流血了。”
双瑞这才发现自家公子的手被磕出了一道口子,他顿时惶恐得好似天都要塌下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公子你是要进京赶考的,这手伤到了还怎么考,呜呜,都怪我,公子都说过我多少回了,我还这般毛毛躁躁。”
“天呐,受伤的怎么不是我!”
“呜呜呜,我一定会被少奶奶剥掉一层皮的。”
双瑞急的情绪都要崩溃了,碎碎念的叨叨个不停。
宋延年:……念叨这么久,倒是递一块帕子啊。
不单宋延年,就连马阳钊都受不了自己书童的聒噪。
“闭嘴!蠢东西,你没看到我伤的是左手吗?”
双瑞:??
“哦哦,是左手啊,太好了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他这才勉强安静下来,从随身带的包袱里翻出一个干净的白布,替自家公子缠上伤口。
马阳钊勉强的对宋延年笑了一下:“书童无状,让宋兄见笑了。”
宋延年:“无妨,关心则乱,人之常情。”
……
几人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居然是一片乱葬岗。
乱葬岗鬼火丛丛,鬼火颜色青绿又幽冥,飘飘荡荡的悬浮在一片立着简单墓碑的坟地上,一眼望去,好似还有几道白影一闪而过。
偶尔一声老鸹叫,能把人的一颗心给吓的蹦出来。
双瑞怕的脸都要绿了,原来,真正的鬼火是这般模样。
一时间,主仆二人都吓得腿脚发软,面色发青,仔细一听,还有牙齿打磕绊的声音。
宋延年:“嘘,不要多说话,跟着我走就是了。”
他制止了两人想要逃窜的动作,转头冲众坟茔作做了个揖,客气道。
“我们借路而过,还望各位大哥大姐行个方便。”
双瑞和马阳钊以看疯子的眼神看宋延年,鬼哪里还会跟你讲道理。
却不想下一秒,随着这宋举人的话落,原先还挡住道的鬼火飘飘荡荡的往两边晃开,为众人让开一条小路。
宋延年最先走过这两边鬼火丛丛的道路。
马阳钊一咬牙,拽着腿脚酸软的双瑞,也跟着走了过去。
待走出那片鬼火后,双瑞呜呜的又哭哭啼啼起来。
“公子,太可怕了,你刚才看到了吗?那鬼火后面有鬼脸,青青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盯着我看。”
“呜呜,咱们是不是要被他们留下来了啊。”
有几个还是做书生打扮的,可能是以前误入这树林枉死的。
马阳钊咬牙:“闭嘴。”
宋延年也看了这书童一眼,瞧这模样是快被吓破胆了,出去后说不得得病一场,他开口道。
“慎言!”
“人有三把火,头顶,左肩右肩各一把。”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头上那把火是神明的庇佑,左右两把火会照亮你的身子,心中无惧,自然万邪不侵。”
“眼下你太过惊惧,左右双肩的无名火自然势弱,火弱阳气就弱,阳气弱就易招鬼邪。”
宋延年拍了下双瑞的肩膀,为他驱散那缠绕于心的怖意。
“无需忧惧,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双瑞惊奇的看了这宋公子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
几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突然都停下了脚步。
原来,在前方右边的岔路口,有一座破庙矗立在那儿。
宋延年提着灯走上前,寺庙是有些破,但主体的建筑还是完好的,墙体和屋顶都在,隐隐还有人烟活动过的痕迹。
马阳钊松了一口气,有人烟就好,这说明很快就能走出这片林子了。
他动了动脚,脚心一片火辣的疼痛,不用看也知道这是脚上起泡了。
马阳钊:“宋兄,咱们进庙休整片刻,好歹烧一壶热水喝喝。”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双脚一眼,苦笑道,“在下实在是走不动了。”
宋延年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他点头应道,“可以。”
双瑞一把拽住马阳钊,小声道:“公子,出门前少奶奶交代我了,咱们赶路的时候,宁可睡荒坟,都不可睡破庙。”
“咱们再往前走吧。”
马阳钊诧异,“为何?”
在他看来,破庙虽然残败,却还是神灵曾经居住的庙宇,神灵享香火供奉,自然不会有方才乱葬岗那般的邪异。
双瑞:“你想想啊,谁会住破庙,自然是丐流之辈,说不得还有盗匪之类。”
“到时他们起了贼心,你和宋公子都是书生,咱们哪个打的过人家,到最后该被人谋财害命了。”
马阳钊:他真傻,居然听了这么一堆废话。
他怒瞪了双瑞一眼,压低嗓子斥道:“你看这荒郊野岭的,也就只有鬼在,哪里还有什么丐流盗匪,走!”
宋延年在两人交谈时,就已经率先走了进去了。
这庙虽然破败,但可以看出曾经有过显赫时候,提灯走近,才发现大门两边有两尊石像。
石像头戴盔甲,手持一把三叉戟,因为风雨侵蚀,曾经怒目威严的面目已经不见神韵。
只留下一团看不清五官的模糊脸面。
木门早已经腐烂,半耷拉半挂在门框上,前殿里到处都挂满了蜘蛛丝,进来除了霉味还有粉尘味。
宋延年捡了地上的一些烂木头堆在一起,起了一个火堆。
火光一起,驱散了破败庙宇的阴森。
跟在后头的马阳钊也将身上的书笈卸了下来,他拿出一块布铺在地上,径自就往地上一坐。
舒坦~
这时,跟在后头的双瑞又是一声低呼。
宋延年和马阳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在角落里有一具白骨坐着,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头骨陡然掉了下来。
圆圆的头骨咕噜噜的滚到了火堆前。
宋延年:……
呃,他要不要先捂一下耳朵。
果然,下一秒破庙里就响起了双瑞惨烈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