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良宽吐槽:“要是让我五十多岁了还要遭罪科考,我宁愿在琼宁当个乡绅。”
他想起会试期间受过的冻,闻过的臭味,还有那像小牢笼一样的号房,真是不想再来第二次。
还好他考上了,无量天尊!
宋延年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何大人,今年春闱是何大人第十次的举业。
那何大人头发虽花白,但精神却还很饱满,面容清癯,皮肤有些青白,个子瘦高,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带着岁月沉淀的智慧和温和。
虽然是个老探花,但也不算辜负探花郎的美貌一说。
宋延年:“何大人是少年坎坷中年失意,大器晚成之相。”
往往这种人才令人钦佩,因为他们能够在看不到光亮的时候,还在坚持心中的道。
白良宽好奇道:“大器晚成的面相是什么样的?”
宋延年:“何大人的眉毛粗厚并且横直,这种眉,在面相里称为狮子眉,他年轻的时候脾气应该比较冲动,性子急躁,现在年纪上来了,反倒是沉淀了自己。”
“你不要看他年纪大,他的官途还长着呢。”
白良宽已经听愣了。
宋延年又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有些困惑,按他之前替良宽兄看的,他应该也是大器晚成的面相,不想这次居然让他考上了,真是奇哉。
屋内,文昌位的魁星转了转眼,他哼了一声,笔墨上的灵光一闪而过又归于沉寂。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他魁星可不爱搞邀功这一套。
……
四月二十八,钦天监正秋白道人特意帮忙看的好日子,新进士的曲水流觞就定在这一天。
因为第二日有宴席,宋延年早早就吹了灯烛歇下了。
月上中天时分,一弯银钩倾泻下微薄的清辉,星星睁大了眼睛替它助阵,无数的小银光在闪烁,整个长乐坊很安静,除了更夫敲梆的声音,便只有草丛中的虫鸣了。
突然,一股清幽的香味从窗棂和门缝间飘来,香味淡雅却又无处不在,它一点一滴的侵袭,在人发觉时,便已经萦绕人的周身,旖旎缱绻……
宋延年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白良宽。
他睡在西南角的另一张床榻上,此时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面有陶醉之色,嘴里羞涩的嘀咕了几句梦话。
宋延年凝神一听。
白良宽:“讨厌……姑娘,不不不,是在下孟浪了……唔么……”
嘟嘟嘴越嘟越高……
宋延年:……
他打了个颤抖,心中一阵恶寒。
安排上!安排上!回去就让白大爷和白大娘替良宽兄张罗媳妇去,赶紧的。
他打了一道灵符过去,一道无形的罩子罩住他的床榻,隔绝了他和屋内的香味,没有了那股香味影响,白良宽慢慢的就睡得正常了。
宋延年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窗子的缝隙处,开口道。
“不请自来谓之贼,姑娘深夜来访,捉弄主人家又是何意。”
那股香味戛然而止,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宋延年站了起来,他几步走到门边,将大门一开,一阵清风涌来,清香扑鼻而来,馥郁浓艳。
沁凉的月色下,一位身着粉紫轻纱衣的女子回眸,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挡住了那双似语还休的剪剪含情目。
无数的花瓣好似从月空上洒下,扬起阵阵香风。
“大人~”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旖旎的呢喃,被风一吹,好似就吹散了似的。
那绰约的身姿,颇有风动花枝探月影的意境。
宋延年:……
不愧是牡丹花妖,他见过这么多妖精鬼怪,就数今夜的花妖最为漂亮,唔,出场也别出心裁的美丽。
星光月光好似颇为眷顾美人,柔柔的银光为她的粉紫纱裙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月色的花瓣雨下,她美的似天畔踏着白云而来的仙子。
不过,就算是倾国倾城的牡丹花妖,也没有深夜扰人清梦的道理。
宋延年抱肘,再次问道。
“牡丹花妖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牡丹花欲言又止,她嗔道,“大人,旁人都唤奴一声牡丹花仙子。”
宋延年:……
“快说,不说我回去睡觉了。”
明日还得赴宴,想想到时又要僵着一张笑脸应对各路人马,宋延年的脸就开始绷了。
牡丹花妖连忙拦住他,“别,大人留步!”
她觑了一眼面前这年轻的大人,心中暗道,生的这般好看,却如此不知怜香惜玉,似她这般国色天香的花妖,哪里受过如此的怠慢。
宋延年:“……我回去睡觉了。”
“别!”牡丹花妖不敢再分神,连忙将来意说了一遍。
“我原先不知大人也是修行之人,还想着以灵法辅以花香,我们来一场梦中相见,到时奴家再出言相托。”
“不是诚心捉弄另一位大人的。”
宋延年点头,算是不计较她这冒冒失失的花香了,他奇道。
“你要我在曲水流觞宴上,寻花之时引众人去你那儿?”
牡丹花妖点头,她一脸自豪道。
“奴敢说,整个云京再也找不出比奴开得更美的花了。”
她在月夜的花瓣雨下转了个圈,说道,“您瞧,奴幻化的人形是这般国色天香,真身只会更娇艳动人,您相信我。”
她有些挫败:“只可惜,奴家开的地方偏了一些,一直没什么人看过我的花开。”
宋延年:“……可是,我并不是明日的探花使啊?”
曲水流觞宴习是有寻花赏花这一节目,但是这探花使都是由探花郎来担任的,这小花妖找错人了。
牡丹花妖急了:“怎么就不是了,我都打听清楚了,这贡士里最年轻最好看的那个,就是探花使,他要为众进士寻找云京花开最美的地方,你不就是最年轻最好看的那个进士嘛!”
宋延年:“……谢谢姑娘称赞,但是姑娘你真的找错人了。”
宋延年替她解释了一番。
不想牡丹花听完后,竟然当场挥泪,她一边恸哭一边牵起袖子在脸上轻拭。
圆圆又清澈的泪珠自她眼中滚落,滴滴似珍珠,声声断人肠。
“花开无人赏,花落无人知,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谢时……呜呜,我怎么这么悲惨啊,三十年了,我年年开花,今年已是第三十个年头,却无人来赏……”
宋延年:……
这开的不是一般偏僻啊。
“那你快去找何探花吧,入他的梦里和他细说地址。”
牡丹花妖哭得更大声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是个小妖,法力又微薄,等我找到他,天估计都亮了。”
那样,她就又得再等上三年,三年后的事,谁知道到时又是怎样一个光景。
……
宋延年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漫天星星冲他顽皮的眨了眨眼睛,星光明明寐寐。
“哪就会天亮啊,这还早着呢。”他嘟囔了一句,袖袍一扬,轻柔的灵光笼罩在哭泣的牡丹花妖身上。
宋延年:“快去吧。”
灵光一闪而过,院子里已不见牡丹花妖的身影,只余一院子的花瓣和清香,昭显着这倾国倾城的花妖曾经来过。
……
第二日一早,双瑞兴冲冲的将马阳钊从床上挖了起来。
“公子快去看,好神奇啊。”
马阳钊一脸懵圈的被他拽了出来,原先还困倦的双眼,在看到院子的时候陡然睁大,整个人都清醒了。
双瑞:“神奇吧。”
只见满院子的花都开了,其中一些还是草丛中的野花,院子的地上还洋洋洒洒的铺了一层厚厚的花瓣。
“阿嚏阿嚏……”一连串的喷嚏声传来,将沉浸在美景的马阳钊和双瑞唤醒。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白良宽正揉着鼻子走出门。
“哪里来的这么大花香味,我的鼻子都要坏了。
他的视线在落在院子里的奇景时,也惊呆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马阳钊和双瑞齐摇头。
双瑞:“一早起来就是这样了。”
宋延年从外头走进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宋延年:“别看我,不是我。”
“昨夜一牡丹花妖来过,她找错人了。”
白良宽:“牡丹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