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平不依了,“没什么你还一直瞧他。”
宋延年无奈:“不过有几分面熟,似曾相识罢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含笑,继续道。
“唔,也许是什么时候有过擦肩而过的缘分。”
王昌平怀疑的看了两眼宋延年,显然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说辞。
前边的周辞起听到这话,稍微放松了一些。
……
走出府衙大门,前方便是阶梯,走下阶梯,前方一条空旷的大路。
没有了遮挡,阳光肆意的洒在这条路上,大路好似也被这烈日的骄阳烘干,闷闷的风吹过,卷起干瘪的黄尘土。
流金铄石,不外如是。
烈日将众人的影子照得很明亮,前方有马车走过,帘布微微颤动,露出里头被钳制住的周权辰。
原来,这是周家的马车。
江县令心有不忍,“辞起兄,权辰还是个孩子,你是不是太过苛责了。”
周辞起不在意,“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以前便是太宠他了,这才让他犯下了大错。”
他摆了摆手,继续道,“大人您别说了,我这心里有分寸。”
“再说了,我也没有苛责他,不过是银两少给了一些,家里的活多做了一些,出门的自由再少上一些,家里不用丫头用壮汉……”
这等待遇都受不住,还想着去京里做公公?
周辞起嗤笑。
……
“马车来了。”李公公喊了一声。
大家伙儿朝东方看去,那儿驶来三辆的马车,其中两辆是宋延年等人来时坐的那两辆,剩下一辆是峒阳署衙的。
趁着众人不备,阳光下,周辞起的影子偷偷的挠了挠后背……
黑色的影子喟叹,舒坦。
宋延年瞥了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
夕阳西下,天畔似雾一样的薄云被染成橘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层朦朦胧胧的纱衣。
美丽柔软……让人的心不自觉的舒缓。
峒阳县,东风路。
宋延年一行人穿着便服来到这里,准备尝一尝周辞起推荐的鱼庄。
远远的,众人便看到似大鱼一样的帘布,清凉的夏风一吹,那鱼儿帘布便似一条大活鱼一般。
幽蓝的夜空下,摇曳摆尾。
屋舍不过是两层,它不是时下常见的方正造型,而是像一条方舟,左右两侧高高的翘起。
大门的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白鱼入舟,右前方搁一口的大水缸,里头几片荷叶。
夜已深,粉白的莲花微微收拢。
宋延年多看了两眼,夏夜的美丽,在这鱼庄外窥到了一角。
……
小二哥眼尖,见到客人马上迎了过来。
“哟,是周大人啊!”
他看了看其他几位,算上周大人,这里头有五人,遂连忙迎着大家伙到楼上的雅间落座。
“您先坐,我给您沏壶茶来。”
……
周辞起问诸位想吃些什么。
宋延年:“周大人是常客,定然知道这里什么菜好,还是周大人点吧。”
李公公和江大人都没什么意见。
周辞起便也没有推辞,他点了三坛的花雕,又点了一尾炭烤大活鱼,香煎小河鱼,香酥小河虾以及其他一些小菜。
挥退小二后,他笑着对众人道。
“到了我们峒阳就是要来这家鱼馆吃吃看……不是我吹嘘,当真特别的鲜嫩肥美,尤其是那道炭烤大活鱼,唔,那就一个字,香!”
说罢,他做了个陶醉的动作,宋延年几人跟着一乐。
……
菜上得很快,最后,那道周辞起推崇的炭烤大活鱼也做好了。
小二:“菜来嘞!各位老爷们让让,小心烫。”
鱼还未搁到桌上,便是阵阵香气四溢,鱼香扑鼻。
王昌平凑近宋延年,小声道。
“延年兄,这周家父子两人都奇奇怪怪的,但是嘛,周大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便是为了这鱼庄,来这峒阳一趟也是值啊。”
宋延年失笑,“昌平兄,你这是馋了。”
不过,也难怪众人会发馋,这鱼庄的厨子做鱼菜确实有一手。
鱼是挑最活嫩的时候剖制,因为是用炭火细细烤制,鱼肉金黄焦酥,内里带着鲜嫩,配菜青翠解腻。
众人开动,宋延年夹了一口。
唔,当真不错。
酱汁咸香微辣,又撒了店家特制的粉料,吃起来又香酥又鲜嫩,除了酱料的味道,里头还有鱼儿本身带着的一股清甜。
一时间,只见觥筹交错,推杯交盏。
……
月上中天时候,桌上杯盘狼藉,李公公不胜酒力,两手一摊,伏趴着便醉了过去。
江大人也醉得不轻,拉着周辞起说胡话。
“老周啊,我可太喜欢你了。”
周辞起无奈,“大人,您醉了。”
江大人:“我没醉!”
“我觉得自从你儿子出事了,你都变了。”
宋延年笑着接话,“怎么变了,变好还是变坏了?”
江大人瞪眼:“当然是变好了!”
“咱们峒阳的百姓都夸着周大人呢。”他醉醺醺的冲周辞起比了个大拇指,酡红着脸。
“你啊,是这个,能干着呢!”
“咱们峒阳有你,我和百姓们都放心!”
宋延年朝周辞起看去,听着江大人夸赞的话,他面上有些得意和欢喜,却还是一派谦虚的乐呵。
“过奖过奖,这是为官应做的……大人您醉了。”
“没有醉!”为了表现自己还没醉,江县令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猛地一口闷下。
随着砰的一声响,他紧跟李公公的步伐,也醉了过去。
……
周辞起连忙浮起江县令,拿布巾将他脸上的脏污擦净,又收拢了下桌前的碗碟,这才勉勉强强的安置了江大人。
“呼!”周辞起松了一口气,侧头对上宋延年的目光,惭愧道。
“让宋大人见笑了。”
宋延年:“不会不会。”
“今日多谢周大人款待了,鱼庄的菜色特别的合我们胃口,来来,我给周大人斟酒。”
“哪里哪里。”周辞起谦虚的回应,脸上还挂着笑,倏忽的,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宋延年。
宋延年一手微微扶额,一手扣了扣桌子,笑眯眯的问道。
“周大人怎么了?是不喜欢我斟的酒吗?”
似乎是应和他的话,明亮的烛光下,桌上一只手的影子往前挪了挪。
它拎过酒瓶替周辞起面前的酒杯又斟了一些酒,这次添到九分满。
接着,影子将酒杯往周辞起面前推了推,又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周辞起:……
宋延年笑道:“周大人?”
半晌后,周辞起猛地抬头,眼里有了惊喜。“难道……”
“宋大人,您是哪座山头的乡亲?”
“我是苦藤山的!”
说完,他的笑意僵在脸上不动,一道黑影似得到了自由一般的在桌面上乱窜。
片刻后,它也变成了一道手的影子,黑影喟叹了一声,一头扎进酒杯中,随着吸溜一声,杯盏便已经空空如也。
宋延年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是是是,我是乐亭源山山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