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曹丕睁开眼睛,听到曹纯在外道:“公子?”
“何事?”
“大公子来了。”
曹丕道:“请到偏厅去,我马上就来!”
“诺!”
等曹纯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曹丕才极慢地吸入一口气,缓缓呼出时把重回脑海的画面一一驱逐。
贾诩效忠者,非是刘协,故而为李傕出谋划策兵犯长安,想逼杀刘协换少帝上位,却不想他自己手里无兵无卒,怎么替少帝抵挡李傕?或者另有奇谋对付李傕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和他一样,都有过冲动的时候,他们的区别只是为的人不同。
张济、贾诩、张绣、李儒,还有弘农王,这些人再有多少过往和牵扯都不重要了,征战时,所有知情者尽死在他手下,从开始到现在,他只为刘协。
刘协如果不是皇帝……没有如果,刘协是,所以,他只有把这条路走到底。
把这一生,都赌在刘协身上。
收拾了心情,换了衣服,曹丕到偏厅去见曹昂……和华佗。
早上送刘协回宫,短短一面不及多言,刘协曾问:“为何声音这般嘶哑?”
曹丕当时笑道:“沙子吃多了。”
刘协当他开玩笑,哪里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曹丕最擅长的就是当他说假话,你会当真,而当他说真话,你以为是玩笑。
北地的风雪比起西域的风沙来,温柔太多。
一呼一吸间进了肺腑,往年十天半月才发作的肺疾演变成隔上三、五日就发作一次,有时服药服得及时,咳嗽一通回过气就是了,有时急行军不能耽误战事,挨到可以扎营的时候,曹丕不得不让吕布带兵前行,自己迁延在后,等病情缓了才上路。
幸好,吕布征战从来不曾叫他失望,即使大军因他而耽搁,到底还算圆满。
原来只想着先把功业建下,一点病症,等和刘协能够长相厮守时再治不迟,不料恶化得太快,由不得他选。
这次归来之前曹丕便先派人知会了曹昂,曹昂和华佗熟识,推荐华佗做了太医,据说要不是有华佗在,郭嘉吃多五石散时活不下来。
曹丕走进偏厅时想:也该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了,否则,只怕下一次出征再也回不来。
曹昂一见曹丕就问:“何人病了?”
根本没想到就是站在他面前的弟弟需要看诊。
曹丕先屏退黄门,让曹纯站在外面,就是窗外也立着亲卫,这才神情一松,逸出一阵咳嗽:
“大哥……咳咳!我……咳咳咳,是我不想惊动皇上,才请大哥私下里请了华神医来……”
话不得说完,一阵扯着喉咙的狂咳,连曹昂递过去的水都端不稳。
曹昂这才知道不是玩笑话,忙把曹丕按坐下,请了华佗过去把脉。
曹丕想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曹昂面前,到底路了些软弱出来,心防不严,竟然克制不住,需要曹昂帮着华佗按住他被拉扯得震动的手臂,否则把脉都把不了。
华佗把了会脉,还没说话,曹丕歪身,对着铜唾壶吐出一口血。
曹昂大惊:“丕儿!可是在外负伤了?为什么要瞒着!?皇上若知,便可早派太医去给你诊病,怎如此严重啊!!”
曹丕好容易止了咳,扯着声息地喘,还不能说话。
厅门外曹纯担心地看着里边,欲言又止。
华佗伸手往曹丕肩背上某处按压了一阵,听得曹丕喘得慢了,慢吞吞,能急死人地道:“宁侯受这伤有四、五年了吧?”
曹丕用汗巾擦了唇边血迹,疲惫地点头,嘶哑道:“发病时疲累异常,气力难继,好了以后除了胸闷外,别无其他不适。”
华佗问:“素日有服药,但多半不能按时?”
曹昂着急,可是看华佗在问着话,不好插口,一脸焦急,坐都坐不下来。
曹丕向曹昂笑笑,点头道:“是如此。”
华佗想了想,道:“我先为宁侯开一方,连服一月,若有效,便好办了。”
曹昂追问:“严重吗?只服药管用么?”
华佗道:“宁侯先天体热,此症遇上体热之人,长则三年,短则半载,无救。”
曹昂变了脸色,华佗又道:“不过宁侯身体强健,日夜奔波虽于病情无益,但不懈的锻炼对缓解病况十分有用,若能安稳下来好生服药调理,未必不能痊愈。”
曹丕忽然问:“多久能好?”
华佗道:“这就要问宁侯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病了几年,我便要用两倍的时间才能让您痊愈。”
曹丕立时皱眉:“没有快些见效的方法?”
曹昂示意华佗到别处开药方,关了门,走回来问曹丕:“你还想出去?”
曹丕叹气:“真麻烦。”
没料到这话一出来,头上挨了个爆栗!
曹丕抱着头惊悚:如今他是宁侯!还有人敢打他的头!?
瞪向曹昂,曹昂一脸火大的表情:“你要我私下请华佗来,就是不想被皇上知道吧!要我帮你瞒着,当然可以!但若在肺疾痊愈之前你敢离开许都!!!我立即进宫去告诉皇上!!!”
曹丕傻了——
“大、大哥……”
要不要另外换个伴,那吕布真的不是良配啊!都把你给带坏了……
曹昂指着曹丕鼻子,气急败坏:
“我告诉你,曹丕!你敢就试试!!!看我去不去请皇上发禁军拿你!!!”
曹丕还没见过自家大哥这般凶残的样子,吓萎了,只会抱着头呆呆地点。
打死他他也想不到一向温和的大哥会有跟吕布极端相似的一面啊啊啊!!!老天爷,这是怎么了!?
曹昂习武的,气急中用力又大,虽然没舍得暴揍曹丕,那一指弹得也很够看了,曹丕当晚入宫赴宴,他是主角,人又极为俊朗,华服英姿,不知有多吸引人注目,偏偏脑门上一个亮亮的红疙瘩,看得上到天子,下到百官、贵宾、黄门等好奇不已,满殿的低语倒有一半集中在宁侯的大疙瘩上。
曹丕在前半场还能保持曹家传统,厚脸皮言笑自如,到了后半场,喝多了的一些友人开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