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熠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白韶认真思索半晌说道:“知道的应该不多,大庶长可能知道,其他人……就未必了。”
韩熠啧了一声说道:“姜不韦还自认为只手遮天,将消息瞒的很好呢。”
白韶撇嘴:“他?”
韩熠又问道:“驷车庶长一族最近如何?”
白韶面色诡异说道:“驷车庶长神隐,但是他的族人倒是有些不安分,仿佛是觉得就算驷车庶长失势也动摇不了褚家的地位一样。”
韩熠想了想将昨天入宫听得见的都说了一遍,有些疑惑说道:“你说王上跟姜不韦……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韶冷酷说道:“你最好不要把王上的话当真,现在他伤重,再加上羽翼不丰,自然疑神疑鬼,等他好了再说吧,至于颜峤……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你少跟他打交道吧。”
对于颜子荐的评价,韩熠倒是觉得很有可能,不过对于颜峤,他就十分好奇了。
“怎么说?你觉得他在骗我?”
白韶摇头:“未必是骗你,但利用你的心思可真是昭然若揭,涉及到王室争斗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就算你跟他们一家走的再近,如今你也不过是臣子,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他直接写信给公子徵吗?他跟公子徵关系不是还算亲密,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你来传达?”
韩熠听后顿时恍然大悟,他昨天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没来得及细想,如今这么一想……也的确如此。
韩熠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说道:“虽然如此,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的,只不过颜峤……嘿,反正阿徵现在在外带兵,就让他直面所谓的要杀了他们兄弟的王后吧。”
白韶却说道:“王后就算有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王上守孝,只要他不想被人骂不孝,三年内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公子徵和公子峤作为他唯二的两个儿子,他保护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王后的手?若是王后真的要动手……她离被废也不远了。”
韩熠听后刚想说什么,就有人来报说道:“伯爵,刺客已经醒了。”
韩熠顿时说道:“把墨荇喊来,我们去见见他。”
墨荇跟着韩熠一路到了地牢,他看上去有些紧张,韩熠便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想太多,你只要认人就行了。”
此时刺客正躺在什么都没有的夯土地上翘着二郎腿,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阶下囚。
韩熠过来的时候,刺客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晸悦伯可真是嘴硬心软啊,嘴上喊着砍了我,结果我现在还活着,是不是不舍得我死呀。”
韩熠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墨荇。
墨荇的脸贴在牢房的栏杆上,就着火把仔细辨认半天才问道:“大哥……你是大哥吗?我是阿丑啊。”
韩熠:?????
阿丑是个什么鬼?
他还没来得及表达疑惑,那个刺客就仿佛被定身了一样,半晌之后才一个鲤鱼打挺窜过来隔着栏杆认真看了半晌问道:“阿丑?你是阿丑?你怎么在这里?”
他问完这两句话也没等墨荇回答,就抬头看着韩熠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你是从哪里找到的阿丑?”
哦豁,居然真的是墨家子弟啊。
韩熠看着他笑了,刺客看到他这个笑容就不由得后背一凉,毕竟每次韩熠说砍了的时候脸上都是这个笑容。
韩熠笑着说道:“你猜啊,当然不想猜的话,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就告诉你喽。”
刺客看看他又看看墨荇,半晌才说道:“我知道的真的不多,不过,找我们行刺你的的确不是驷车庶长。”
韩熠问道:“哦?那是谁?”
第115章
刺客却没有立刻告诉他答案, 只是说道:“我可以告诉你, 但你要放了阿丑。”
还没等韩熠说话, 墨荇便低声说道:“大哥,是……是主人救了我,当初……当初是伯母把我卖了。”
墨荇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韩熠不太在乎这个刺客, 但他有点舍不得墨荇伤心,便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走吧。”
韩熠说完就觉得早该让人把这个刺客给提出来, 他这大老远的跑地牢干嘛呢。
因为对刺客身上的味道心有余悸, 韩熠选择在花园里问话。
大概也因为他是墨荇堂兄的原因, 下人对他多少算是客气了一点。
当然也跟他的表情行为看起来没那么嘲讽有关系。
刺客看了看站在韩熠身后的墨荇, 很想知道这些年墨荇的经历,然而他也知道,不给韩熠一个交代的话, 只怕他是不会让墨荇跟自己多接触的。
刺客沉下心来说道:“晸悦伯既然救了小荇的性命,我自然也不能再与您讨价还价,如今也只想恳求伯爵莫要牵连小荇,他什么都不知道。”
韩熠挑挑眉:“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夷你三族吗?别想太多了,还不够我费事的。”
刺客默默看了韩熠一眼,越来越猜不透他的想法。
韩熠好歹是个伯爵, 按照秦法刺杀他别说三族,邻里街坊都要算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至于邻里街坊的三族……那要看关系远近了。
不过,他倒也信韩熠,便说道:“我的确是没有见到幕后主使之人,但是根据我手上的一些线索推断不是大庶长就是姜大夫。”
韩熠:……
你这个推断也太草率了吧?一下子给了他南辕北辙的答案。
韩熠叹了口气说道:“很好,现在朝廷上有名有姓的权臣都可能是我的敌人,这可太棒了。”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一个技术宅做错什么了吗?
白韶依旧有些怀疑:“不对,他们为什么要杀阿熠?阿熠并不能威胁到他们。”
韩熠看了白韶一眼,很不服气说道:“你这是看不起技术人员啊?”
白韶问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的?是权势熏天,还是党羽遍地?”
韩熠:……
真不好意思,他都没有,他有的只有一个连实验室都算不上的窑炉,想一想还真有些委屈,这些人干嘛呀,放他老老实实搞科研不行吗?
刺客开口说道:“不……我们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晸悦伯。”
韩熠愣了一下:“恩?不是我?那是谁?褚非还是褚世英?或者是燕川和魏……咳,没什么。”
他差点把魏舞也给说出来,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虽然在很多人眼里魏舞的身份几乎是透明的,然而她又有什么值得这些大佬刺杀的?
一位公主而已,这年头的公主不值钱,更别提地位。
大多数公主都是被送给别国联姻或者是用来拉拢有能力的臣子了,是以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性无论地位高低都很苦。
哪怕有一些能够摸到权利,那也是因为这些女性本身就很出色,如果放在后世她们能得到的成就可能比在这个时代还要大的多。
更何况能有这样的机遇和头脑的女性又有多少呢?就算是史书上能留存下来的也不过那么零星几个而已。
像魏舞这样,在大佬眼里大概几乎就是抛弃了自己的公主身份,那就是连最后一点剩余价值都没有了。
所以就算要杀也不可能跟魏舞有关系。
那么是谁呢?如果要杀褚非和褚世英的话,都不用想必然是驷车庶长或者姜不韦,而刺客那个意思有似乎跟驷车庶长没关系。
更何况就算是搞政治的也没几个丧心病狂连自己儿子都要杀的,又不是王室需要提防儿子抢权。
韩熠想到这里心里几乎已经有了答案。
而此时刺客便说道:“不是他们,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公子徵会秘密跟随晸悦伯回王城,所以我们的目标其实是公子徵。”
韩熠面色一沉,到了这个时候几乎都不用猜了,会在现在就对颜徵下手的,除了颜峤就是王后一系。
颜峤肯定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他如果真有这本事,就不会半路拦着自己说那些有的没的。
王后一系……的确是该担心,等颜子荐出孝之后,颜徵就十六岁了,这样一个已经接近成年的公子对于王后,尤其是一个无子的王后来说,的确压力很大。
这年头对嫡庶看重又不算特别看重,混乱的时候连先王死了,看哪位公子先到王城就谁继位的事情都能出现,嫡子又能怎么样呢?
至于王后……不是自己的儿子登位,那等待她的可能就是近乎幽禁的生活或者殉葬。
刺客原本以为说出实情韩熠会松口气,毕竟只要不是刺杀自己,一般人都会放松许多。
结果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更生气了,似乎比知道自己被刺杀的时候还生气的样子。
刺客顿时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也不是他一个刺客能够知道的,之前那些推断也亏了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甚至还曾在某个国家的朝廷混过见识足够,否则最多也就说一个他们的目标是公子徵。
白韶看了一眼韩熠明显冷下来的表情和冰冷的眼神就知道这又是戳到他的逆鳞了。
现在情况大概就是刺杀韩熠,韩熠或许还能不放心上,或者说是能冷静分析,从而找出自己被刺杀的点,然后再进行反击。
但如果刺杀的是颜徵……平时韩熠一直说连坐不好,然而一旦遇到跟颜徵有关的事情,韩熠自己都不自觉的会迁怒。
就在白韶这么想着的时候,韩熠冷笑着说道:“大庶长真是怕自己的女儿地位太稳啊。”
md,搞死他,搞死他之后再废后,反正颜子荐已经有了即将长成的儿子,而且还是两个,王后的存在意义并不重要。
实在不行就把赵姬接回来,当然接回来大概也威胁不到谁,除非能立她为后。
只不过这是下下之策,如非必要韩熠并不想让赵姬掌权,别管是前朝还是后宫。
虽然她对颜徵其实形不成太大的威胁,不过是跳梁小丑,可是她已经伤过颜徵的心了,韩熠一点也不希望再来一次。
当然在这之前,先搞死大庶长再说,不搞死他也必须让他下去。
可惜他现在还是国王的岳父,怎么搞……也是个大学问。
韩熠思索半晌,转头看着白韶说道:“昨日我听王上说丞相因先王去世而伤心不已,此前丞相曾对我帮助良多,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小白帮我准备一些礼物吧。”
白韶瞬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看丞相是假,帮颜徵开始拉拢人才是真吧?更甚至还要替颜徵扫清障碍。
然而他也只能是心里想想,嘴上还要答应的十分痛快。
韩熠说完之后转头看了看刺客又看了看墨荇,刺客直接跪地说道:“我自知死罪难逃,还请伯爵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阿丑最后说两句话。”
对于这个刺客,韩熠其实原本也的确没想留下他的性命。
他是心软,但并不代表是圣母啊,这人都要杀颜徵了,还留着他做什么?
然而他又是墨荇的亲人,看样子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亲人,这就不好办了。
韩熠垂眸沉思半晌之后说道:“看在小荇的面子上,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还想活下去,就签了身契,留府里为奴吧。”
墨荇瞬间瞪大眼睛感激地看着韩熠,他万万没想到韩熠会留下堂兄的性命,虽然由良民变成了奴隶,但是不得不说,在府里的生活其实比之前还要好一些,而且府里其他奴隶的生活也还行,至少能吃饱穿暖。
最主要的是韩熠心软,时不时就会放一些有功的奴隶为良,若是这些奴隶没有地方去,就会留他们在府里转头签一份文书,说是算雇佣他们,他们依旧是良民。
刺客显然也没想到能活下来,而且还能跟堂弟聚在一起,脸上难得出现了感激的神情,磕头说道:“多谢伯爵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