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很想大骂一句看你妹啊然后找个吸血鬼的袋泡茶甩在丫脸上,不就是个破宁波市舶司提举么,还是个副的,一收税的工商局副局长你唧唧歪歪,少爷我内阁阁老都骂过,你算个什么。swisen.他这种脾气是后世做宅男在各大论坛锻炼出来的,网络让人势无忌惮,而他到了大明朝以后发现读书人更加肆无忌惮,后世好歹还有个河蟹神兽,可大明的读书人天王老子都不怕,至于什么传说中的锦衣卫,他迄今也没见过一次,故此,胆子渐渐的大了起来,俨然也是一副大明朝正经读书人的做派,骂人算什么,这是大明朝读书人的特权,只有这些有功名在身的人才有资格骂人,不骂人,你就不算读书人。
故此,他左眉一动,似笑非笑道:“侯贤兄,你身为从六品提举司副提举,勾连海寇,这,按照大明律是个什么罪名啊?是斩立决呢还是斩监侯呢”
这勾连海寇只要证据确凿,基本就是一个死字,事实上,侯小白打的主意就是构陷颜家勾连海寇,甚至,他一点也不知道乖官还懂扶桑文字,他只需要在海外把颜家搞定,然后就用那封信做证据从颜家株连到郑国蕃身上,你说你没勾结海寇,为何你跟颜家关系密切,你家的宅子价值三千两,颜家为何要四百两卖给你?嗯?
甚至,他还可以因此再攀诬大兴县知县沈敦虞一口,那郑国蕃是你大兴县县学庠生不假罢他的表字是你赐的不假罢他还送过你银子,也不假罢如今他勾结海寇证据确凿,你说你不知道?
这个,就是大明朝威名赫赫的“瓜蔓抄”,《明史》曰:藉其乡,转相攀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
他如此自信的缘故,就因为郑国蕃虽然有些名气,不过一白身,而他侯小白是谁?宁波市舶提举司提举,浙江布政司使李少南的小舅子,而他姐夫李少南的后台是如今声威显赫的东厂掌印大太监张鲸,这些,都是他的底气。
因此,他笑着故作风雅挥了挥手上的羽扇,“凤璋贤弟,我是官,而你是白身,你倒是说说,咱们两个说话,朝廷信谁的?”
看他得意洋洋地诋毁自家少爷,大头忍不住,按着刀柄往前走两步,大声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大头不过十一岁,如今沉着小脸蛋发狠的样子,叫人看了完全没有杀气,只会想笑,侯小白故意往后退了一步,“哟好凶悍的小人儿……”他本是准备说几句轻薄话的,不过,随即想到,这未免不符合他的身份,当下就咳了一声,换了一个说辞,“小子,袭击朝廷命官,那可是死罪啊”
乖官伸手一拽大头到自己身边,然后看着侯小白道:“侯兄,这儿可有……我来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他故作姿态,然后突然道:“怎么也有数百人,侯兄确定能收买所有人指证小弟勾连海寇?”
侯小白一愣,旁边的闻人氏恨恨白了这厮一眼,见过草包的,没见过这么草包的,你废话啰嗦讲一堆话,须知说话越多,破绽越多,有这功夫,把那些扶桑人拉拢过来才是正途。她不想伸手去触碰这个看似面孔白净有些读书人气度实际上一肚子草包的家伙,干脆伸脚踢了他脚踝一脚。
要知道,闻人氏前后嫁的两个丈夫,第一个丈夫虽然是商人,可腹中着实有些货色,还教会了她扶桑文字,而第二任丈夫段天涯虽然被乖官一刀杀了,可那厮也不是简单货色,能让大兴县一县人等都称段大官人的家伙,还能勾搭那么多良家女子,那是简单的人么?所以,闻人氏根本看不上侯小白,侯提举虽然是文官,可肚子里头的货色,大抵也就跟后世那个嘶声力竭喊“只要九九八,你就可以把这件商品带回家”的侯总差不多,说他是草包,或许夸张了些,可他和乖官一比,还真是草包。
侯小白被闻人氏踢了一脚,一愣,心说小娘子踢我作甚,他脑筋一转,以为是自己说的不够重点,就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凤璋贤弟,这里哪儿有海寇?海寇颜家如今俱都被关押着,而活捉海寇颜家诸人的就是仰慕朝廷自愿归附的李玉甫李大人,我姐夫……我浙江布政司使李少南大人说了,李玉甫忠心为国,可为浙江省参将。”
这一句话,就把官和贼的身份颠倒过来了,实际上,这也是闻人氏的主意之一,只要作好,大事底定,基本上乖官就没机会翻身,可你侯小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数百人的面说出来啊
要知道,如今玉蛟龙李玉甫手下的海寇也分成几股力量,他数十年来经营,实力最大,而二当家何康安今年不过二十多岁,是前二当家的儿子,前二当家死了以后,何康安就坐上了二当家的位置,何二当家年轻气盛,使得一口好刀,还能用鸟铳射中海面上飞翔的海鸟,他的实力,相当于扶桑人所谓的剑士和铁炮达人的综合体,脾气又豪爽,深得海寇中年轻人的追捧,他的理想就是做一个纵痕四海的大海寇。
而路娄维三当家三十多岁,是当初李玉甫提拔起来的,本来对李玉甫倒是忠心,但,千不该万不该,这厮去年在扶桑岛救了个小姑娘,没曾想那小姑娘有九州探题大友家的血脉,手底下也有数十个忠心耿耿的家族武士跟着,那个身高还不足一米一的大友家芳公主也不知道脑子的哪一根弦搭错了,居然要嫁给路娄维,两人站在一起,真个是袖珍美女和巨大野兽。
如今的路娄维三当家,一门心思就是要听从自家婆娘的话,去扶桑岛做海贼大明,他甚至准备将来做大做强以后,接受大友这个姓氏,不过,他们一家人暗中商量出来的名字路娄维暂时还不能接受,芳公主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武士认为,如今的大友宗麟是谋逆上位的,所以他们不承认大友宗麟的第二十一代家督的地位,二十一代家督应该是盐市丸主公,芳公主的丈夫如果日后继承大友家的家名,必须要用二十代家督大友义监的监字,嗯,可以叫大友太监。
当时听到这个名字的路娄维差点儿吐血,泥马,这名字也太坑人了,于是坚决不同意,后来那些武士们又想了个名字,大友通监,不过,暂时还没告诉路娄维。
总之,路三当家如今跟大当家的也不是一条心,他是一门心思要拉着一票人去扶桑的。
可如今,侯小白大声宣布,大当家李玉甫如今已经是……或者说即将是,浙江参将,大明朝的正式武官。
要知道,参将的位置仅仅低于总兵,高于游击,品秩为正三品,在没有总兵的情况下,参将是可以行使总兵的权力总揽兵权的,已经算是高阶武官。
李玉甫这位海上玉蛟龙的势力大约有三千人,其中有将近两千人属于海盗家属,并没有作战的能力,只有大约一千两三百人可以出海拿刀砍人抢劫,这里头约有六百多人是完全忠于李玉甫的,占据了海寇人数的一半,按道理,李玉甫完全可以掌握一整支海盗的。
但,这其中有个问题,这些海盗年纪有年轻的有年长的,那些年长的,大多都是李玉甫麾下的老人,见多了杀伐,也有心和李玉甫归顺朝廷的,可是,海寇到底是海寇,始终会有那些有野心的人,这其中一部分人就认为,往日本九州岛去是个不错的主意,跟三当家混显然更好,而很多新生代的年轻人没见过当年五峰船主汪直一听招安做官的那副谄媚样子,以为五峰船主是个大英雄,生来就是想做海盗,踏波四海,纵痕天下的,这些年轻人都喜欢二当家,敢打敢拼讲义气,至于大当家,老了,肚子都肥了两圈,和那些脑满肠肥的海商有什么区别,只有二当家才能带领大家走出一条路来。
所以,李玉甫的六百多老海寇虽然经验丰富,但比敢打敢拼,显然不抵二当家手下,比心狠手辣,又不抵三当家手下,因此他们三人的实力其实是很平衡的,大家都听李玉甫的,是因为玉蛟龙这个名号响了几十年,而二当家和三当家显然没那么人格魅力让所有人听从与他们。
如果慢慢作,譬如说倾巢而出,到了明国浙江沿海,浙江军卫的战船围上来,这时候李玉甫说,咱们归顺朝廷罢浙江布政使李少南大人已经答应了我一个参将的前程,老2老三,你们起码也能有个副千户的前程,到时候软硬兼施之下,想必何康安和路娄维也只能无可奈何接受。
可如今侯小白一下就把招安的事情捅出来了,要知道,跟朝廷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是一回事,可招安受降又是另外一回事,就说《水浒》,宋江想招安的时候,其实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的。
所以,侯小白话音刚落,数百海寇一下就懵了,什么?招安了?
原本海寇中间的裂痕还隐隐藏着,这一下,立刻就扩大了,海寇们互相看看,数百人轰一下,几乎是一瞬间,就泾渭分明分成了三组人马。
闻人氏一看,脑子轰得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娇躯就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定,看着有些不知所以的侯小白,真是恨从心头来,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乖官眼神多利啊脑子又好使,一看,就明白了,当下大笑,“侯兄,似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跟着你啊要不,你先带着这些人下去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来,放心,我不会逃的,我就跟扶桑的訚千代公主谈谈交情,说不准訚千代公主看我长的俊,就站在我这一边也说不定啊”
他哈哈大笑,由于他转身对着侯小白说话,立花訚千代这时候是站在他身后侧面的,听他说话,完全不懂,忍不住就问旁边的伊能小三郎静斋,“他,在说什么?”
伊能小三郎静斋满脸儿的尴尬,总不能告诉訚千代,人家是在占你便宜呢别的不说,訚千代公主手底下那些武士肯定会勃然大怒,只好敷衍道:他在向那些人夸公主长相美貌。
低声哦了一声,立花訚千代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就飞起一层绯红来。就像是无数书中所写多情的苗女喜欢汉人一般,立花訚千代也觉得,明国的少年显然比日本的要好,尤其是眼前的少年,翩翩临风,俊美如玉,哪里是粗俗的宗茂可以比的。
闻人氏看郑乖官轻浮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就用扶桑话大声对立花訚千代喊道:“那位立花小姑娘,他在胡言乱语,说你喜欢他……”
这话一说,訚千代立刻拿出腰间的折扇,展开后挡在脸庞前,只露出一双眼睛。旁边的伊能小三郎静斋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心说,谁见过訚千代公主害羞的样子?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罢
而訚千代身边的武士们,闻言纷纷拔出刀了,闻人氏看了心里一喜,郑乖官,我叫你油嘴,这下看你怎么办。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些武士针对的对象是她,一顿马鹿野郎大骂,要不是侯小白这边也有几十个精锐海寇跟着,说不准人家就冲上来了。
闻人氏气得俏脸发白,忍不住就大骂这些番邦小国觍颜无耻,却不知道,她虽然学了一肚皮的扶桑话,但是不懂扶桑习俗,像她称呼立花訚千代小姑娘,这就犯了忌讳,而乖官呢自诩礼法五星达人,那也不是吹嘘的,这就跟后世办外交差不多,你不能要求别人非得使用自己国家的礼仪,那就不叫外交叫强权了。
这时候试百户胡立涛也看出端倪来了,忍不住暗中对乖官挑了挑大拇指,心说这郑小相公的本事真不是吹嘘的,怪不得颜家拼命也要求了这位来。
大草包侯希白一句话把海寇分成了隐隐三队,虽然不至于互相残杀,但看他们相互打量的眼光就知道,隔阂已经埋下去了,即便没有五百门佛郎机炮这回事,这时候所有人全部走*,李玉甫手下几乎也必然要洗牌。
这样一来,众人的实力顿时此消彼长,此刻大家人数看起来差也差不离,要命的是,那些扶桑人似乎还看郑国蕃比较顺眼,也就死说,一旦冲突起来,说不准人家就站在郑乖官那边。
“侯小白你个草包。”闻人氏看了看眼前的局势,终于忍不住,出声骂了侯小白一句,侯小白一脸的委屈,心说自己没说错话啊可他当真十分迷恋闻人氏,被闻人氏当众骂了,居然硬生生忍住没出声。
正在这纷乱的时候,那边扶桑人的营地中,又快步走过来一队人,为首一个少年,脑袋和单思南差不多,有些硕大,手脚也比较长,看脸蛋还十分稚气,唇上一抹绒毛,但身高却已经有七尺,大约有后世一米八十多的样子。身上穿着华丽的铠甲,铠甲外面套着阵羽织,腰间挎着刀,大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