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州提刑按察司衙门派人来请郑国舅,按,虽然这郑国舅是被告人,可人家是什么位份,国舅爷,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即便不提这些,人家也是十二岁中学的茂才老爷,按年夜明律,完全可以找人取代,用后世的话来讲,“差佬,有什么事,跟我的律师讲”,却根本不会理睬衙门的。
两个登门的衙役也只是做概况功夫,根本没想着能把这差事办下来,却万没想到,他们不单见着了这位国舅都督,甚至对方听他们结结巴巴把来意一,略一沉吟,便起身跟他们走了,把两个衙役感动的不可,立即心中就立誓,以后再有传唤当事人的勾当,谁敢再拿乔,咱就呸他一脸,身份有国舅爷高么,国舅爷都跟咱们走了。
不提这两个衙役,乖官带着人前呼后拥,被请到了提刑按察司衙门,提刑按察司使呼葛庚瞧见手下两个衙役认真把国舅爷给请来了,惊得目瞪口呆,而乖官在衙门口解开大氅放在菅谷梨沙手上,满脸带笑对外头围观的市井苍生挥了挥手,俨然年夜明星派头,这才施施然走了进去,他这做派,自然把呼老爷给弄了个张口结舌。
乖官这时候胸有成竹,心中冷笑,那漕运粮道衙门的官员想把他羁縻住,才好挑唆生员,可他却也正好借机等人,等谁?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海瑞海刚峰,这位海老爷刚被万历请出山,上了《请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枉法八十贯论绞》折子,被任命为南京都察院主座,上任的时候万人空巷,甚至有人从千里之外赶来,就为一睹海青天之容,那时乖官正在扬州忙着赚银子呢!
乖官如今也学坏了,知道借刀杀人了,这时候海刚峰正磨刀霍霍向猪羊,要抓典型,身为正二品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又是孚天下众望的青天年夜老爷,他若办的案子了,那又怎么好意思,总要抓个把四五品的高官,这才显得他南京都察院院堂年夜老爷的手段,若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多抓些六七品的官员,那便更妙了,愈发能证明他海刚峰天下为公。
所以,乖官就在等,们想羁縻我,行,我陪们玩,们去折腾罢!乱罢!等海刚峰一到,他再在海刚峰跟前挑一挑事儿,海刚峰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会撸起袖子年夜干一场……
总之,接下来的年夜乱,他必须抓一个人来和他一起背黑锅,否则,他一个国舅,挑翻了督粮道衙门,兵备道衙门,漕运衙门,布政司衙门等等等等,即便干的是利国利民的年夜事,那也是太遭人恨了,他的肩膀儿有些扛不住,还是请海刚峰来和他一起扛比较好,至于海瑞么,也算求仁得仁,这是两厢便当的年夜好事!
正像是同时代的年夜名士李卓吾评价的那般“海刚峰为万年青草,可以傲雪霜,却不成充栋梁”,可谓最入木三分的评述,乖官深信,海刚峰一定会来的,并且很快。
他几乎是唱戏一般在提刑按察司陪着演戏,那原告百合女估计没料到这位郑国舅居然是如此粉妆玉琢一般的粉人儿,瞧见他先是一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应该扑过去年夜骂的,若能在对方脸上挠几条血痕出来,更是能得背后那人的一笔赏钱。
只是,专爱崔枕斐却忘记了一句话,这句话便叫做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他黑暗给那百合女许诺了年夜价钱,若能在那郑国舅脸上挠两道血印子,即是一千两的现银子。
可是,他以前一直依仗着自己是监察御史,老是干一些不给钱的事,时间久了,却根本不知道行情,在苏州府,一个叫得上字号的妓女,几年做下来,不多,积攒个几千上万两银子,轻易事耳,而百合女虽然是半掩门,并不是挂号在册的妓女,用个行话来,即是私窠子,可混成她这样儿的私窠子,一年下来,银钱也是年夜把的,并且和名妓相比较起来,她们的职业生涯更长。
因为半掩门往往会把自己装扮成良家,譬如灯会什么的,在某个冤年夜头跟前扔一方香帕,然后娇羞拿扇子遮半边脸儿,马上就要迷倒那些冤年夜头,并且这些半掩门的私窠子们一段时间内只会接那么固定的几个甚至只有一个的客人,所以她们名声不显,却其实不代表她们就比名妓赚的少,若真碰上那种还是雏儿的富家少爷,禁绝就能迷得对方神魂倒置,以为自家走运,撞上了仙女,或许还会动了娶回去做正头娘子的心思,真是投资少风险还不消纳税的好买卖,即便年纪年夜了,人老珠黄,可因为她们有一层良家的身份,那些冤年夜头未必就嫌老,要的就是那种勾搭良家的滋味。
故此,混成百合女这样儿的私窠子半掩门,但凡相貌姣好出众的,几乎无一不是富婆,并且她们往往也有丈夫,不过年夜多都是样子货,安排罢了,禁绝姘头来了,丈夫还得在外面把风望哨,要知道官府冲击私窠子可是竭尽全力的,正经八百的妓女要缴税,官场有应酬还得随传随到,但这些私窠子半掩门却不纳税,还不给官老爷们免费提供娱乐,官府能乐意么!自然是要抓住就下狠手的。
这百合女就是无意中被爱的监察御史崔枕斐给发现的,这位色鬼御史那时就瞧这娘子真个有风情,忍不住就化身尾行之狼,最后发现娘子是私窠子半掩门,马上年夜乐,便威胁对方,要么,就报官,要么,就给本官乐呵乐呵。
迫于这位监察御史的威,百合女就成了崔枕斐的玩物,可是,监察御史权柄虽然不,却并不是什么肥缺,这个位置还真养不起风情娘子,所以崔枕斐不给钱,也是有客观原因的,时间一长,百合女哪里乐意,私下又勾搭了一些冤年夜头赚外快,甚至动过离开苏州的念头,有时候忍不住便会自艾自怜,正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崔枕斐从参政栾子夏那儿领了五千两银子,作为收买人的本钱,栾子夏也算是下了本钱了,这等要人卖命的钱,他还不至于也要节省,可崔枕斐拿了银子忍不住自己先私下吞了一年夜半,然后便寻百合女,给了她五百两,并且告诉她,这事儿若办的好,老爷我还有赏。
百合女内心呸了他一脸,可是却哀思自己不克不及不为这五百两银子弯下纤腰,若能做个正常的私窠子半掩门,她又何尝会看得上这五百两,那时候,她真是唾弃当官的,玩了老娘的身子还不给钱,当官的全是畜生!
崔枕斐以为自己给了对方一年夜笔银子,足够让百合女给自己卖命了,固然,从他的角度来看,苏州一个织工一年辛苦下来也不过三百两左右,他一次性就给了五百两,若挠那郑国舅一脸,甚至还要给一千两,他自以为自己很豪爽了,却不知道,人家凭本领赚银子,一年也不止这个钱。
百合女先是瞧乖官俊美,然后又觉得自己白被那崔枕斐睡了,自怜不已,若真白睡,像是眼前这样的美貌官儿,俨然即是骑白马的唐长老一般,若能跟他睡一次,也不枉了,可那崔枕斐,肥头年夜耳,活脱脱一个猪八戒,腮帮子上一颗年夜黑痣,上头还长几根毛……
人最怕的即是比较了,她这么一比,马上悲从心来,突然一咬银牙,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噗通一声就往地上一跪,“年夜老爷容禀,奴奴实实是诬告……”着,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话给倒了出来,让上头的呼老爷目瞪口呆,不肯相信,其实不是不肯相信有这等无耻的监察御史,而是不肯相信这国舅爷居然这般有魅力,刚一到堂,居然就让这娇娇弱弱的美人儿反咬一口,他忍不住就拿奇怪的眼光看着郑国舅,宛如对方是在岸上行走的人形海马(海马是中药壮阳药物的重要成分)。
这百合女的话,随即又传到外头瞧热闹的苍生耳中,随即就引起轩然,市井苍生最喜的是什么?不就是个新鲜和热闹呢!而今儿这一出,绝对够新鲜,也够热闹。
乖官也是瞪年夜了眼睛珠子,忍不住就怀疑,这女的不会是孙应龙放置的罢!又或者自己的魅力已经年夜到了这个境界?看一眼就会让人实话?
上头呼老爷犹自不肯置信,还是他的幕友替他拍了一记惊堂木,“年夜胆的妇人,可知道,攀诬监察御史,那也是重罪。”
百合女死死一咬贝齿,樱唇上马上咬出了深深的牙印来,剧烈的疼痛更是刺激了她,当下悲呼道:“奴奴不敢撒谎,那崔枕斐……吞并了奴奴一年多了,加起来给奴的银子也不过几百两,还认为是对奴奴恩赐极年夜,随意捋打……”着,公堂之上居然就脱上白色水仙花纹的背子,双肩一缩,往下一拽自己的衣裳,马上露出雪白的ru房来,上头有捏的乌青的手印,甚至还有两道牙印子。
公堂之上轰然,四周的衙门捕快们全瞧愣了眼,百合女眼泪滚滚,“年夜老爷,奴拼了不要这廉耻了,不知道年夜老爷是否官官相护。”
这话,就极为严重了,呼老爷马上倒抽了一口凉气,旁边幕友赶紧凑到他耳边道:“东翁,这案子,愈发纠缠了,还是要快刀斩乱麻的好。”
这时候天气已经极寒冷了,那百合女裸露出上身,白生生半截身子流露在空气中,没一忽儿,一颗颗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便爆了出来,随即,咬着贝齿,就站在那儿瑟瑟颤栗,旁边乖官瞧了不忍心,转身迈出堂去,在外头菅谷梨沙手上拿过自己穿的大氅来,快步走过去,就把大氅裹在了对方身上。
不想这个举动震动了百合女某根神经,猛地转身一把就抱住了乖官,放声年夜哭起来,弄得乖官赶紧把双手高举暗示自己很无辜。
这时候上面的呼老爷一瞧,终于露出些笑来,随即赶紧正色,若被人瞧见他呼老爷幸灾乐祸,那就不当了,立即年夜声道:“那妇人,这些亦不过片面之词,本府却不克不及依只言半语便定一个监察御史的罪……”
“年夜老爷。”那百合女听了,铺开了乖官,伸手擦了擦泪,转身道:“我若能出那崔枕斐身上的特征,可能定他的罪么!”
堂上呼老爷一怔,旁边那幕友道:“若的详细,倒也并不是不成,不过,崔督察脸上的痦子就不需了,明眼人都看得见呢!”
百合女一咬牙,“崔枕斐那话儿上头有痣。”
提刑按察司衙门内马上鸦雀无声,甚至连被她抱了一会儿的乖官都被这个爆出来的猛料给惊住了,泥马,这么有才,长痣能长到那个位置去,难道是传中的独角龙王。
“年夜老爷,诸位衙役年夜哥。”百合女抹了一把眼泪,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来,这女子笑容极美,她原本就给人未语先笑之感,这时候刚年夜哭过,长长的眼睫毛上头还沾着泪水,未免有梨花带雨之姿态,加上她还裸着半个身子,虽乖官给她披上大氅,可一举一动间,却也丘壑显露,上头乌青的指印清晰可见。
愈是这样,周围人愈发同情,这等鲜花一般的人儿,居然被那叫崔枕斐的狗官吞并了,最可恨的是,居然才给几百两银子,这等娇娃,若是我撞见了,少活十年也愿意!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头,对那崔枕斐,却是愈发痛恨了。
这个时代的衙役,一年年夜约收入十五两纹银,实在少的可怜,但这只是明面上的收入,就像是后世顺口溜某个职业“吃完原告吃被告”,在年夜明朝,这也是行业惯例,一个衙役,一年积攒千把两银子也是不成问题的,这就明,提刑按察司衙门年夜堂内所有的衙役都有资格包养这位娇娃。
有了这样儿的对比,这些衙役们如何能不恼呢!又如何能不在内心咆哮年夜骂:好逼都让了,咱们这些捕快衙役,原本以为自己够昧良心了,不曾想,跟官老爷们比起来,却善良的跟这位娘子的雪白ru房差不多。
年夜明的捕快衙役们年夜多身家颇为不菲,并且这种职业,年夜多可以作为世袭老子传给儿子,世代盘踞下来,简直比较肥,而当官的,位置有清水衙门有肥缺衙门,加上年夜明律规定当官要异地为官,还得几年一流,所以有时候真比身家,还未必比得过衙役。
可愈是这样,这些衙役们心里头愈埋怨,这些该死的,一个个跑来苏州府,把咱们苏州娘都睡完了,拍拍却又走人,可恨,该杀。
这时候那百合女拿指腹又拭了拭眼角,就娇声道:“奴撕了颜面,只求年夜老爷和诸位,为奴做个公正,奴生在苏州,长在苏州,亦是过书的,还晓得些廉耻,可廉耻二字,在官老爷眼中,怕是一文不值,奴讲廉耻……”她着,又怔怔落泪,“又有谁肯跟奴讲廉耻。”
“东翁。”堂上那呼老爷的幕友凑到呼老爷耳边道:“不克不及让这妇人再下去了,再下去,衙役捕快们都要离心离德,日后老爷您的差事都欠好当了。”
呼老爷心有同感,可是,监察御史却又不太好搞定,尤其是他这样的衙门,听着威风,真要涉及到一些重要的官员,动不动便要三司会审,何谓重要的官员,即是进士及第正牌子身世的科举官儿,而监察御史一职,却是非进士及第不成,更需要都察院或者科道举荐才成,他这提刑按察司衙门想办人家,还真办不来,就像眼前郑国舅,站在这儿那是人家给面子,不给面子,也没辙。
不过,乖官又如何肯放过这等机会呢!当下一抱拳,“堂上。”上首呼老爷赶紧离开椅子站了起来连称不敢。
“本督还监管着南京锦衣卫衙门,这事儿,我办了。”乖官拱手抱拳,也不过知会对方一声,给个面子,当下沉声一喝,“锦衣卫北衙百户王启年何在!”
外头王启年听到国舅爷喊,马上一溜儿跑了进来,“年夜都督,卑职在。”
“把那监察御史崔枕斐请到提刑按察司衙门来。”乖官轻描淡写叮咛道。
不提王启年如何如狼似虎去请崔枕斐,锦衣卫出手,自然马到成功,半个多时辰后,就把那监察御史崔枕斐给拎到了堂前,不错,就是拎,崔枕斐被锦衣卫登门吓坏了,先开始还要拿一拿监察御史的架子,可王启年如何容他拿架子,上去两个年夜嘴巴子一抽,接着一左一右两个锦衣卫校尉过去就挟持住,拖了便走,哪个敢于阻拦。
堂上呼老爷瞧见了,当下干咳了一声,正准备享受一下审问监察御史的威风,要知道,历来只有监察御史审他人的份。
“不需那么麻烦。”乖官年夜声道:“王启年,把他挑到门口,宣罪状,再扒下裤子验明正身。”
“卑职领命。”王启年年夜喝一声,随即就对几个锦衣校尉一使眼色,这时候那崔枕斐却是骇得魂飞魄散,立即嘶声喊道:“呼年夜人,我是两榜进士身世,我是监察御史……”他意思是,我是有刑法豁免权的。
年夜明的规矩,好就好在这个书人地位高,可坏也坏在这一点上,譬如普通人若家中有仆人,平时训斥仆人的时候失手打死了仆人,按律,罪减一等,年夜大都官员定这样的罪名,年夜抵会判个流刑,流三千里,实话跟死刑一比,也差不多。
可若是有功名的书人失手打死仆人,罪减三等,若他是故意的,譬如杀这个仆人是为了垂涎仆人的妻子,并且事实上已经侵犯了仆人的妻子,事实上罪名也差不多,因为有一条原则,高罪吸收低罪,也就是,科罪的时候只看最严重的那一条罪名,其余的罪名全被忽视,估计最终年夜约是会被判十年徒刑,可是,书人又有个好处,叫做,意思是,不立刻执行,致使这十年徒刑最终也就罚点银子了事。
历史上海瑞第一个老婆据因为不孝顺婆婆,被休失落了,第二个老婆娶进门不到一个月,同样的罪名也被海瑞休失落了,第三个老婆,进门没多久,就不明不白死了,那时有很多官员弹劾,认为他有杀妻的嫌疑,可最终,海瑞照样做到二品高官,虽死的时候穷一点,却也有两个十六岁的妾在身边,从这一点便能看出这书人的地位了。
所以崔枕斐年夜喊自己是两榜进士身世,呼老爷坐在堂上,实话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可他的幕友却在条案下面伸手死死拽住他。
乖官弹了弹指甲,就柔声对那百合女道:“安心,锦衣卫北衙是有监察百官的职责的,只要的是真的,我敢包管,他……死定了。”
那百合女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盈盈拜倒在地道:“奴奴百合,闺名白洁,谢年夜都督膏泽,救了奴与水火,奴真是羞愧,被那崔枕斐强逼着,还攀诬年夜都督。”
这时候,堂外传来崔枕斐尖厉地嘶喊,接着,有群众年夜哗之声,堂上的呼老爷一听这声音,黑暗叹气,得,甭看两榜进士身世,这辈子,完蛋了,堂堂监察御史,为何不给钱,何苦来哉!女人真要报复起来,可狠着呐!
王启年快步进来,对乖官道:“年夜都督,卑职能不克不及请这位出去给苍生证明一下。”乖官闻言就转首看往白洁,那妇人咬了咬贝齿,挺胸就道:“奴随这位年夜人去。”
王启年领着她出去,没一忽儿,外头传来一阵激烈地唾骂声,世人在监察御史和一个娇弱女子中间,自然会偏向那娇弱女子的,何况,铁证如山,谁叫崔枕斐天生异禀,扒失落裤子,却是想赖都赖不失落的。
呼老爷坐在堂上叹气,这时候乖官就对他拱手道:“堂上,虽这监察御史要定他死罪欠好办,但他如此犯了众怒,打板子应该可以的罢!”
呼葛庚目瞪口呆,还是幕友私底下又拽了他一下,他这才一怔后回神,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获咎这郑国舅好,何况人家如此给面子,自己两个手下衙役去了就请来了,自己也要做一做姿态,好投桃报李,当下就道:“监察御史崔枕斐玷辱官声,有伤风化,着打十年夜板后交付有司。”
这十年夜板子基本就是衙门最轻的刑法了,下面衙役一听,个个又兴奋起来,抢着就要领命,不曾想乖官淡淡拱手道:“堂上英明,如此,本督就告辞了。”完拔腿就走,到了门外,一转身道:“对了,这十年夜板子,就让锦衣卫来行刑罢!”
呼葛庚马上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眼看着这位国舅爷出了衙门。
锦衣卫打板子的本领年夜多是家传世袭,据锦衣卫练这门功夫,都是用皮革缝成一个人形,里头再塞上用纸张包裹着的砖石,要做到数杖下去,隔着皮革把里头砖石击碎,可是又要连结包裹砖石的纸张完整,练到这个境界,刚刚称得上合格的锦衣卫行杖的行家里手。
正常的衙役十板子肯定打不死人,可锦衣卫出手,或许五下也就要了人的命了。
乖官出了衙门,菅谷梨沙瞧殿下的大氅还被那女人披着,忍不住撅嘴,乖官瞧她模样,当下就笑了,菅谷梨沙一瞧他这笑容,就想起昨儿瞧见的那事儿,马上略有些婴儿肥的两颊就出现酡红来,慌乱地低下头去。
“走罢!”乖官对这个脸颊嫩的跟豆腐一样的姑娘一笑,翻身上马,一阵寒风吹来,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双腿一夹马腹,的马儿泼剌剌就跑了出去,随后一班人就紧紧跟了上去,背后,站在提刑按察司衙门门口的王启年冷着脸年夜声道:“行刑。”
啪一声闷响,第一棍子就直接把崔枕斐给打得两眼翻白,只觉得胸腹中一口气喘不过来,立即晕了过去,而那个闺名儿叫白洁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大氅,眼神忍不住就瞧了一眼远处马上的背影,心中喃喃道:若能跟他睡一晚,死也甘心了。
啪,又是一声闷响,周围围观的市井苍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打板子的真是朝廷命官,监察御史,当下轰然,高声叫打得好,白了,还是因为百合女长的俊俏,让人觉得鲜花插在牛粪上。
行杖的锦衣卫面不改色,实际上心中清楚,自家第四杖下去,这黑胖子几乎必死无疑了,第五下,就已经是死人了,若做不到这一点,也妄称锦衣卫了。
这边乖官回到拙政园,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嗤笑,“年夜都督行辕,嚯!好威风,好煞气!”
乖官一怔之下,垂头看去,就瞧见一干巴巴的老头正站在拙政园高竖的旗牌跟前,旁边一位穿戴道袍的老先生,再旁边,却是好一条年夜汉。
他马上脸显惊喜之色,翻身滚落下马,一阵急跑,跟风似的,到了那穿道袍的老先生跟前,气息都有些喘了,却恭恭敬敬给老先生跪倒在地,“学生郑国蕃,拜见夫子。”
老先生瞧他跪在跟前,马上热泪盈眶,自己蹉跎了年夜半辈子,没想到收个好门生,临老了,还能过一把一省提学的瘾。
“快快起来。”程慎思弯腰伸臂去拽了他起身,忍不住就道:“我当不的这一跪!天资伶俐,我觍颜教些经义,虽从纸上讲,我花团锦簇,可从苍生一途来讲,却胜过我多亦,这一年行事,浙江苍生受恩惠膏泽匪浅……”
“夫子这话,得学生脸都红了。”乖官挠头,脸上认真就是有些赤红,程伦程夫子瞧见这学生,有些忘形,了一番话,这时候才记起来,当下赶紧道:“凤璋,来来来,快拜见颜山农老先生。”
乖官一听,这就是自己花年夜力气挖来的人民日报主编!当下赶紧恭恭敬敬弯腰一礼,“学生见过长者。”不曾想颜老头鼻孔朝天,哧得一声,背着手就往拙政园里头走去,程伦程夫子有些苦笑,这位颜老先生辈分高,名气年夜,他也有些没辙。
这时候,那年夜汉一把抱住乖官,嘿嘿低声笑了两声,“兄弟,可想死哥哥我了。”
乖官马上打了个寒噤,“别!我钟离哥哥,还是惦记芙蓉来的好,千万别惦记我。”年夜汉正是钟离,他们这次过来,那是静悄悄的,务要不惊动处所,故此乔装服装而来的。
钟离听乖官这么一,嘿嘿又笑了两声,随即正色道:“哥哥我还没谢做的年夜媒呢!”着,就撒开手,单膝往下一跪,然后另外一条腿也噗通一声按在了石板路上,“乖官,哥哥我这辈子最年夜的理想就是娶个官宦人家的姐,原本以为这辈子也没指望了,不想给哥哥我了浙江巡抚蔡年夜人的千金,哥哥我真心诚意给磕头。”
他着,认真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把乖官吓得赶紧也跪倒在地,“哥哥这如何使得,岂不是折煞了乖官么,我结识与乖官寒微时候,那时候哥哥手握宁波八卫年夜权,却对乖官青眼有加,另外不,只颜家家主那事儿,换任何人来,也要一口吞了下去,哥哥那时候赏识乖官,给乖官这个面子,乖官就认准了哥哥了。”
听他这么一,钟离却是想起当初刚结识茂才,忍不住也有些唏嘘,嘿嘿笑着抓了抓头,“主要是这官宦人家姐是我朝思暮想了一辈子的,欢喜得乱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两人罢了话,这才起身,起身的时候乖官就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昨儿磨破了皮,刚刚又是一阵跑动跪拜的,这时候便觉得火辣辣的,旁边钟离瞧他脸色,再看看他微微撅着,恍然年夜悟道:“是不是毛毛夹到里了,我跟,毛要经常修剪,像我,以前芙蓉经常给我修剪……”
卧槽!乖官忍不住啼笑皆非,这位钟离哥哥!真真是不知道如何他。旁边程夫子也听到了些他的低声,当下忍不住干咳,不过,一来这钟离路上伺候得两位殷勤,二来么,武人本就粗鄙些,三么,自然是老夫子自己也寻思,这位如今的副总兵和凤璋可是交情匪浅的,欠好多,何况凤璋如今做事极有章法,怕也不需要我这老头子来提点。故此,他就装作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