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陈继儒的鄙夷,乖官只好当看不见了,哥们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容赋也十四五岁,你仲醇兄不也下腿下的不亦乐乎!
陈继儒那是大明土生土长的读书人,虽然见识不凡,到底不脱窠臼,总有读书人自高自大的毛病,我做得,你们便做不得。而乖官到底有后世草根心态,你和尚摸得,凭什么我摸不得!
故此对陈仲醇的一些话,他只当耳边风了,当即翻身上马”“梨奈,真奈美,跟上。”说着双腿一夹马腹,玉花骋泼刺刺便跑开,后面一堆姑娘们赶紧跟了上去,陈继儒哎了两声,只好看着乖官的背影摇头,还是门口的王虎识趣,赶紧过去道:,“侄少爷,我给您牵一匹大青驴来?”
陈继儒翻了翻眼睛,大青驴那是姑娘家的坐骑,王虎一瞧侄少爷的眼神表情,顿时改口,“要不,换一匹五花连钱的骡子?那一身毛玟,跟少爷那匹玉花骋也相差仿佛的。”
相差仿佛?好说法,陈继儒忍不住吐槽,“王虎,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倒底‘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家的管事老爷,说话也透着文绉绉的,我却来问你,骡子跟马,那能一样儿么?凤璋那匹玉花骋还是关外的骏马,差的更远了……”
王虎顿时苦了脸,哎呦喂!侄少爷,您这驴子也不成,骡子也不成,马也不成,到底要什么啊!
,“算了,我晃过去罢!”陈继儒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标准书生,
骑马对他来说还真够呛,这时候从偏门口走来容赋,手上拿着一件缝缀着白狐毛皮的斗篷,“老爷,外头冷,披上斗篷。”
扶桑人的脚力是好的,那地方,即便是诸侯大名一辈子没骑过马的也不是没有,故此走路的本事着实不小,即便是早合少女队的姑娘们,身上背着鸟镜腰间挂着半斤稽、火药、纸弹壳、油布、夹子等等零碎,每人还带着一把刀,重量当真是不小,可跟在骑马的乖官后头硬是没落下。
一阵疾驰,到了接近城门口的街道上,就开始有一队一队的锦衣卫,瞧见大都督,都三个一组往两边分开动作整齐舒默,已经颇有些军姿了,等到了城门口更是整整齐齐排着一溜边儿的锦衣卫,可这些却不妨碍瞧热闹的人往前头挤,有些更是远道而来,不瞧清楚怎肯甘1心。
城门口处,王俊、安二爷、黄氏三人已经有些奄奄一息,光着身子被人参观,即便周围燃着火盆,大冬天的也熬不住何况还不给吃的,也就是锦衣卫时不时喂点米汤。
而顺着城墙根,则是被抓来的八家店铺里头的大掌柜、二掌柜、账房等等人,都拿大枷枷着,这些人都是夜里头才抓来精气神还不错,有些还有力气大骂。
宁波府的城门,还是宋朝时候的老城门,至于居住,早扩展到不知道哪儿去了,故此这儿实在等于是繁华地带中心,宋城墙并不算高,加上积年破损早就不堪得很,历任知府有些倒是想修关键是没银子,只好把城门修葺修葺,门脸儿好看就成,故此城墙内外两段,都是黑压压各色人等。
有些嫌王俊等三人这姿势太丑,要拿臭鸡蛋扔他们三个,一开始锦衣卫没禁止,不过后来什么样儿的人都有了,扔石头的都有,就禁止了,导致三人身上狼狈不堪。
屠义府这时候正站在三人牢笼跟前,嫌弃味道难闻,离着有几丈远,正指着老瑞责问,问他大明律哪一条说双龙一凤是死罪的?还说要参他秽地方风气。
这个双龙一凤,大明律还真没明确规定,但秽地方风气,这个却是有罪名的,故此,屠义府的说法可以说是有法可依的,言辞很是锐利,周围围观的读书人多,有认识这位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大声喝彩,赞他好一个磊落铁骨屠贲临。
屠义府做过盐运使,盐、漕两运,向来是藏污纳垢最严重的衙门,他在盐运使任上想扬名,要冻一杀腐败之气,结果被下面人合力扳倒,弹劾他的奏章雪花一般往朝廷去,谁也护不住,只好黯然告病,在天朝的官场惯例中,告病、告老之类,都是好听的说法,就像是五百年后阻织另有任用卜般,是官方措辞,实韩上就是政治斗争失败不得不回家啃老米饭。
不过这么一来,他倒是在士子清流中博了一个美名,盐运和漕运的毛病,不是没人知道,相反,知道的人很多,多的不得了,但是大家都没好主意,就像是一般,个个都骂,骂归骂,搞一样搞,不嫌弃脏的。
故此,有人就赞他,说他是磊落铁骨,国人对悲剧英雄总是充满同情的,屠家的名气在江南也一直不错,大家就想,屠家的杰出乎弟,进士出身,因为这个贬黜,太可惜了,故此捧这个臭脚的也多,不费一文,赞两句,锦上添花,何乐不为。
他屠义府站出来,自然就有棒他的,当然,唱反调的一样多,这种要下油锅的丑事也做得出,还不准别人说么?活诿被拉出来游街,这都轻了,应该活剐了,才能清洁地方风气,好听那些秽之辈晓得王道教化。
其实这两种说法都不太靠谱,读书人的观点,大多数时候都不太靠谱,就像大明绝大多数读书人认为如果自己带兵,早就dang平鞋子一般,都是纸上得来,大明文人带兵,干好了的,仔细数一数看一看,也就王阳明一个,干砸了的,数不胜数。
故此清流不足取,清流最大的长处就是骂,换个好听的说法叫针砭时政,你若让他务实,干一行毁一行。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就像美食家,能挑出厨师做的菜何处不足何处大赞,但你让他自己刀子颠勺子,肯定坏菜。
屠义府就是典型靠嘴的读书人,眼妾手低,被他斥骂的老瑞装听不懂大明官话,一个劲儿冒西班牙话:putodeer靼nchatudrehijodeputa
老瑞身后那些来自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国的雇佣兵转正的锦衣卫们一个个憋着脸,其实肠子都快笑断了,忍得好生辛苦。
屠义府斥骂了半天,估摸着也反应过来了,这分明是鸡同鸭讲嘛!
当下悻悻不已,自己闭嘴了”正好听见马蹄声,转身就瞧见了快马而来的郑国蕃,心知肚明,正角儿来了,下意识整了整衣裳,缓缓踱步过去,结果身后瑞恩斯坦波拿巴还一脸正经来了一句“psdeputadre(真他娘的爽)。”
这一下,那些佛郎机锦衣卫终于跟不住了,哗一下笑开了,一笑之下”顿时不可抑止,东倒西歪,把队伍都笑崩溃了,有些更是跌坐在地捧着个肚子抽气,周围人莫名其妙,有些跟佛郎机转正锦衣卫处成朋友的校尉力士,也憋着嘴低笑,国情不同,他们的笑点和佛郎机人当然也不同,反正只晓得瑞百户骂对方什么猪啊狗的,最后似乎说终于骂爽了,自然是好笑的,却不至于跟那些佛郎机人一般笑到爆。
学外语,大抵从粗口开始,地球上任何地方都如此,乖官寻摸着日后怕是要跟西班牙人打交道的,也和老瑞学了些,这时候正好听见一句deputadre,当下笑着下马”“老瑞啊!骂爽了罢!”
“禀大都督,下官骂爽了。”瑞恩斯坦波拿巴正色,字正腔圆,
一口南直隶官话,瞥了屠义府一眼,又缓缓加了一句“下官这辈子骂人都没这么爽过。”
屠义府这下明白了,感情方才这番鬼是在骂自己,当即气得脸色惨白,食中两指一伸,端一个官指儿“咄!好个无赖”却是气得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周正了。
乖官笑盈盈就看着对方,这家伙一身夹袄道袍,五柳长须,看着很老,不过大明人三十岁就自称老夫,留胡子更是时尚,故此估摸这位大约也就是四十岁上下些。
等屠义府喘过气来,指着乖官刚要说话,乖官一扭头给他一今后脑勺,把马缰就递到疾步跟上来的菅谷梨沙手上,菅谷梨沙捂着脑袋急速地喘息着,这么跑来,自然消耗体力不菲,深吸了几口气后穿匀呼吸,这才牵着玉花骋集身整理队伍。
这些姑娘们排着整齐的方阵而来,停下脚步后,只听见粗重的呼吸声,队伍却不乱,十数息之后,更是挺胸翘颌,把队伍排得是无可挑剔,周围的人啧啧有声,这样的娘子军,大明所无啊!这位大都督倒是好本事,把一群小姑娘都能调教成如此强军。
对于老瑞手下一群人东倒西歪,乖官倒是没呵斥,这分明是战术需要嘛!可以理解,故此还很是笑着点头,意思是做的很好,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屠义府,屠义府看他摆谱儿,更是气愤“郑国舅,你如此折辱名教弟子,还拿枷把这么多读书人枷在这儿,讲不讲王法了?”
大明中后期,很多读书人认为经商也不见得真就比做官差多少,当然,这是指基层读书人,也就是秀才来讲,这些秀才要往上继续考,难度不小,秀才取举人,比例是二三十比一到七八十比一不等,这个看地域,总之,一辈子也考不上举人很正常,那么,有了秀才功名经商是不错的选择,这其中变化不可以一二言论,用明人笔记的话说估者四民异业,而今则士与农、商常相混,故此有功名而经商的比比皆是。
像是八望家族店铺下面有秀才功名的大掌柜之流实在不少,大多都是些支脉子弟,家境普通,在族学中读出来,考个秀才,但是往上考似乎又很不划1算,不如为族中出力,所以,被枷在那儿的,当真有不少秀才。
而大明读书人是有特权的,拿大枷枷在城门口,的确是伤了读书人的体面,甭管对错,别的读书人也要兔死狐悲,故此屠义府责问他,还有没有王法了?
乖官听了他这话,满脸堆笑,伸指往自己鼻尖上指了指,说了一句很纨绔的话“王法?在宁波我就是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