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血红色的凤凰重剑插入地面,溅起燃烧平原特有的火山灰形成的黑红色尘土,又被灼热的风吹过,绕着金剑的凤凰战靴转了一圈,又被吹向远方。
在这峡谷尽头的阴暗角落里,依然能听到远处兽人被屠杀时的惨叫,与其他生物濒死时的叫声没什么不同。
粗粝声中充满了绝望。
是生命凋零时的呜咽。
不过与往日不同,今日这把奎尔萨拉斯魔法工匠们精心铸造的战剑并未染血,这也让战剑的主人心中充满了火气。
她在战盔之下,怒视着眼前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弟弟”。
眼中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好奇,或者期待,反而满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推离,她似乎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人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身为一名刺客,布莱克很轻易就捕捉到了这种情绪。
这让他对今日的谈话充满了悲观。
估计是谈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了。
但初次接触,也不好就这么拂袖而去,毕竟,两个人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你为奥蕾莉亚服务?”
布莱克先开口打断了沉默,他说:
“出发来战场前,和金剑阿姨商量过了吗?不怕因你的行动,将她置于政治上的尴尬处境吗?据我所知,金剑阿姨可是银月议会资深成员呢。”
“风行者家族在奎尔萨拉斯的政治里是永久中立的。”
芬娜上下打量着布莱克,冷声说:
“反倒是你一个人类,如此关心精灵的政治,是打算和你的父亲一样,借此诱骗某个涉世不深的精灵吗?”
“唔,听起来你对戴琳怨气很大嘛。”
海盗笑了一声,说: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戴琳和你母亲相遇的时候,金剑阿姨的年纪足够当他祖奶奶了,她可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精灵小妞。
所以我觉的年轻的王子和浪漫的精灵法师相遇,或许更多的是处于互相吸引。
而不是你认为的‘诱骗’。
另外,风行者家族永久中立,不代表奥蕾莉亚中立。
那位风行者长女在公开场合数次表示奎尔萨拉斯应该和人类联盟,以古老的盟约为桥梁,坚定的站在一起。
诸如此类的发言,估计不会让银月议会的议员们满意的。”
“你今天过来,就是要和我谈精灵的政治?”
金剑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她说:
“那腐朽的玩意有什么好谈的?如果你打算继续浪费我的时间...”
“真是一模一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布莱克打断,海盗看着她,语气轻松的说:
“谈到政治这个话题时,你的反应和戴琳一模一样。那位上将阁下宁愿带着舰队出海打海盗,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政治会议上。
我还能说什么呢?
真不愧是一脉相承。”
“咔”
听到这话,芬娜·金剑的手甲扣紧。
钢制手甲摩擦间,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碰撞声,拳头周围缠绕的红色怒气,显示了这位半精灵在愤怒之道上的极佳天赋。
遥想德雷克战死于卡兹莫丹海域时,那可怜巴巴的人物面板,再看看眼前年纪轻轻,就已将愤怒的力量掌握的炉火纯青的芬娜。
布莱克不禁又一次想到,戴琳真是偏心。
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女儿们。
“息怒,我没有想要挑衅你的意思。”
海盗举起双手,向下压了压。
他对连战盔都不愿意摘下来,以此表明自己态度的芬娜说:
“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见见你。你可以放心,并不是戴琳嘱咐的,他根本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在世。
我只是恰好要在燃烧平原处理一些事情,顺路出于自己的好奇过来看看。
本来还想和你谈一些关于家族之间的事情。
但你既然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据我所知,金剑阿姨应该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世。
你是从哪里得知你和戴琳的关系的?”
“我见过他。”
芬娜用低沉的语气说:
“他带着库尔提拉斯的舰队从西部荒野登陆的时候,我那时正随着奥蕾莉亚女士,在赤脊山一代阻击黑石部落的兽人。
在东谷伐木场休整时,远远的见过他一眼。
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是谁。母亲常年随身携带的吊坠里,有他年轻时的影像,他...苍老了好多。
眼中有回荡不去的愤怒和悲伤。
我从女士那里听说,他刚死了儿子,据说德雷克·普罗德摩尔死在了巴拉丁海湾,死在了兽人手里。
真是遗憾。”
半精灵在听说布莱克不是顺应戴琳的命令过来的时候,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就减弱了一些。
她说着话,又看了一眼布莱克的打扮。
问到:
“你来这里,也是为你哥哥报仇的吗?你是戴琳的第三子?坦瑞德·普罗德摩尔?”
“???”
布莱克眼中尽是问号,他看着眼前有冷冽气质的半精灵。
他迟疑了片刻,问到:
“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没告诉你坦瑞德今年有多大吗?你觉得一个十岁的,还在玩尿的熊孩子,能跑到燃烧平原来,如此干脆利落的斩杀兽人吗?
你这情报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
“嗯?”
听到这问题,芬娜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认知,可能出现了一些小小的错误。
确实,奥蕾莉亚女士告诉她关于戴琳的家族时,并没有说清楚戴琳各个孩子的年龄,她也因为心中的抗拒,而没有主动去问。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半精灵别过脸去,假装无事的咳嗽了几声,又狐疑的说:
“你不是坦瑞德?那你是谁?戴琳的又一个私生子?我就知道!他和书上写的其他人类国王一样,都是那种私生活糜烂肮脏的人。”
“???”
海盗的眼中又一次充满了问号。
他眼神怪异的看了愤愤不平的金剑一眼,再次纠正道:
“目前人类七国国王,包括叛国者艾登在内,其私德都堪称模范。
说一句洁身自好不为过。
情人或许有,但据我所知,有私生子在外的,也就戴琳一人。
关于人类国王私生活糜烂的传闻,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你是在达拉然看那些落魄法师写的三流骑士看多了吗?”
“住嘴!”
一不小心暴露了小小爱好的芬娜有些恼羞成怒,跺着脚呵斥了一句,这姿态让海盗连连摇头。
他语气唏嘘的说:
“金剑阿姨可是一位资深法师,她的智慧想来不必多说。
但可惜,这智慧未能分出太多给你。你在继承了戴琳的战士天赋的同时,也继承了他性格中豪爽又粗枝大叶的那一部分。
听我一句劝。
以后对自己不懂的事情,千万不要随意发表意见,不然会闹笑话的。”
“噌”
金剑小姐身边的凤凰重剑被单手提起,指向海盗,一圈圈红色怒气缠绕之下,战盔中蓝色的大眼睛里,也开始涌起血丝。
这是战士们真正发怒的证明。
“你真欠揍!你是故意来挑衅我的吗?”
“不,我只是打算正要告诉你我的身份。”
布莱克遗憾的摇了摇头,说:
“但现在我决定还是不说了,不是不信任你的实力,而是对你的智慧实在没信心,我害怕你被别人三两句话骗的说出我的身份来。
那可就完蛋了。
算了,好好享受你的生活吧,你既然不愿意介入任何和普罗德摩尔家族有关的事务,那我也不强求。
替我向金剑阿姨问好。
另外,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现在正在达拉然中跟随法师们学习魔法,她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我想她应该不会让你感觉到威胁。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在战争结束之后,你可以去接触一下她。”
说完,海盗后退了一步,在阴影聚拢中,对芬娜做了个彬彬有礼的告别,又在半精灵抬起手想要询问时,消失在了她眼前。
不只是身影消失,连带着已经被芬娜锁定的气息,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是他根本不存于物质世界。
这让芬娜的眼睛眨了眨。
她或许心思单纯一些,但并不傻。
在力量感知方面更是因为两种优良血脉的融合而异于常人。
从布莱克消失并遮断气息的这个动作里,她就能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并且叫她“姐姐”的家伙,在实力层面,可能还要高于她。
但他到底是谁?
戴琳的大儿子已经死了,这消息传遍了联盟,上次意外见到戴琳时,那国王眼中的悲伤是瞒不过她的。
戴琳的第三子坦瑞德·普罗德摩尔今年才十岁,根本不可能过来危机四伏的战场。
所以...
他是...
果然是戴琳的另一个私生子吧!
就和她一样。
是那滥情的人类国王在抛弃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又在妻子之外寻找的贵族情人,于一个风暴降临的夜晚里,秘密生下的可怜男孩。
和她一样,天生背负着被抛弃的痛苦。
不能活在阳光之下,所以选择了阴影之路。
又因为血脉的联系,忍受着不能与亲人见面的煎熬,但放心不下家人身在危机的战场,所以化作影子,前来和自己相见。
本是想从自己这里汲取一些来自家人的温暖,但自己...
自己却由着性子对他发脾气,把对戴琳的怨恨,发泄在和自己有一样身世的可怜人身上。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芬娜小姐的思绪发散开来,沿着自己惯用的思考方式一路狂奔,在布莱克消失之后几分钟里,就脑补出了一个让她自我感动的故事。
她根本没有往正确的方向思考。
甚至根本没有去想眼前这人,有可能就是已经死去的德雷克·普罗德摩尔这个想法。
这也幸亏是布莱克不能读心,否则一定会被自己这个奇葩姐姐的神奇脑回路,弄得当场笑死在燃烧平原这个鬼地方。
但说实话,这也不怪芬娜·金剑。
战士们是个什么样子,看黑手大酋长就知道了,越是优秀的战士,越不怎么喜欢思考。
有种说法是,想得多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好战士的。
心思越是单纯,在愤怒时爆发出的力量就越强,而力量越强,越不需要思考。在什么麻烦都能被手中剑一刀两断的时候...
思考,就成为了战士们的一种负担。
尤其是在战场上。
想得越多,死得越快。
“嗡”
缠绕着怒气的凤凰重剑在下一瞬回转。
以一个反持的姿态,被低着头的芬娜双手握住,呼啸刺向身后,把一个试图在阴影中偷袭她的兽人刺客一剑捅穿。
又在剑刃挥舞中,将那敌人的躯体甩向地面。
“砰”
胸口被整个斩碎的兽人刺客双眼无神的摔在地面,溅起落满燃烧平原的火山灰,在灼热的风中,绕着金剑小姐的战靴飞舞一圈,又被吹向远方。
穿着精致板甲的芬娜收起重剑,往布莱克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心中想到。
下次再见面,一定要给自己这同病相怜的私生子弟弟,说句对不起。
她两的悲剧,都是戴琳的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