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微妙停顿了一下,“没事……”语气带着心虚,“父欣赏人杰,他不会怪我的。”

    声音戛然而止,霍去病不知发生了什么,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无比。

    似乎过了许久,他才悠悠转醒,身体病痛竟消失无踪,简直神仙手段。

    耳边是他那陛下询问奴婢的声音:“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是一道白光——”奴婢声音有些发飘,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景,整个人都有些怔了,“奴从未见过那么白,那么亮的光,像是太阳出来后,眼睛里只能看见白亮。灯火也没那么亮的!那肯定是太阳!只有太阳会那么亮!”

    太阳?

    霍去病脑子飞快转动,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人对少女的称谓。

    “……精卫?”

    “什么精卫?”汉武帝刘彻走过来。

    “臣参见陛下。”霍去病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刘彻按住。

    “生着病就别管这些礼节了——去病,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全白了?”

    “头发?”

    奴婢端来铜镜,打磨得十分光亮,霍去病看过去,发现自己一头黑发不知何时白了,脸却还是之前模样,没有一丝皱纹浮现。

    霍去病摸着这头发,没有任何染上去的触感,倘若是布料所用染料,没有这般匀称与自然。

    难道是给他改命,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陛下,我好似遇到炎帝幼女,替我改了生死。”

    刚说完,霍去病感觉哪里不对,回过神一看,他陛下眼睛仿佛咻一下亮了起来。

    等等,他怎么忘了,陛下对神灵有着灼热向往——二十来岁的时候,陛下就开始寻仙问道,找长生不老灵方了!比秦始皇还早了二十年!!!

    精卫,是炎帝幼女,而炎帝者……

    太阳也。

    第233章 单挑狼群

    青霓摸着手里超亮led强光手电筒, 还屈起手指敲了敲,“这东西真好用。”

    当时房里奴婢睡死了,有新人过来, 她打开手电筒一照,立刻让对方不自主闭上了眼睛。

    而且, 它还便宜!才五十五块!

    “衣衣,衣衣。接下来你想干什么?”

    白鸠不太理解, 按照正常逻辑, 难道不是探查过霍去病得了什么病, 然后自荐到皇帝面前,在皇帝眼皮底下救活他的心肝宝贝冠军侯,拿到赏赐,并且由此和皇帝与冠军侯搭上线吗?但是, 直接走了, 没有留下容貌, 也没有留下水晶鞋,只靠“精卫”二字, 刘彻能找到他们吗?

    青霓把强光手电筒收进仓库里, 满脸笑意:“造神。”

    *

    什么是造神呢?白鸠发现自己又不懂了,它这个宿主好像特别有想法,不太需要系统帮她分析任务要怎么完成。

    就好像它看不懂, 宿主为什么花十二块买六百粒混色弹珠, 然后, 拿出一粒弹珠作为报酬, 混进一支商队里, 离开长安。

    商队领头也不理解, 他捏着那颗琉璃珠, 举在太阳底下看。如此精巧的工艺,就算是陛下也未必见过,若是进献,荣华富贵岂非唾手可得?那女娥却随手给了他,用作随行报酬。

    “大首领……”有商人靠过来,低声问:“这人莫不是受过髡刑,带上她会不会犯事?”

    商队领头收起琉璃珠,眉尖轻轻动了一下,“莫要胡言。”他看了一眼青霓,少女一派烂漫,路上见到花花草草也要拈来观赏,这几日相处,也不见郁气,看着不像刑徒。“农人亦会断发,又或者彼为禹之苗裔,闽越民众?”

    闽越人在二十年前就请求迁入中原住了,但是商人没接触过,他看着少女眼下红弯月,心里嘀咕:难道是我多心了?闽越民众除了断发,还会文身?

    商队里,厨人呼喊着开饭了,人们呼啦啦围过去,商队领头瞧了一眼少女,她不仅不过去,还爬到树上嬉戏,用长木棍敲落浆果,瞧着队里人过来拣拾。

    商队领头想到了家中幼女,唇边不自觉的露出笑来。

    他记得,少女说过她的名。

    “媱——”

    树上少女丢掉长木棍,摇着树枝,浆果哗啦啦往下掉,听到呼喊,她从枝叶间探出头来,脆声问:“什么事?”白鸠落在她红靴旁,黑豆眼也在好奇地望着他。

    “开饭了,你快下来吃——”

    “好!”

    少女便从树上轻盈跃下,黑羽袖宛若羽翼。她分到了一碗脱粟饭,小碗酱菜,盯着饭菜,满脸稀奇:“我好久没吃饭啦!”

    周围人便笑,觉得这小女娃说话还挺好玩儿,什么叫好久没吃饭,她长得白白嫩嫩,也不像穷人家,只能吃豆羹果腹。

    有人笑着问她:“阿妹不吃饭吃什么,只食鹿脯、蒸豚?”

    少女微微眨了一下眼,“我……”她有些支吾,“我就随便吃吃……”

    她低下头去吃脱粟饭,一口一口,吃得尤其专注。

    商人们饶了她,相互间说说笑笑,还有人拎了酒出来,嚷嚷:“既无乐舞,亦无百戏,大伙儿猜两把意钱如何?”

    商队领头瞪他:“你这博徒,莫要在童女面前行赌。”

    “大首领莫恼!”

    那人翻出一黑漆木盅,随手抓了一把铜子丢进去,将木盅急摇,铜子撞击在盅壁,“啪啪”声响,若骤雨倾盆。

    少女抬起头,好奇地看过来,这商人就向她眨眨眼睛,笑得爽朗。

    “童女在侧,自然不赌钱,我们就玩玩,输了罚酒!”

    其他人也起哄:“不罚酒,击木拊石,唱首曲儿也可!大首领莫要忸怩作态!”

    大首领瞧了眼少女,发觉她也很期待,便不做这个“恶人”了,“玩吧!”

    众人欢呼,纷纷开始压盅中铜子数目,执盅的人招呼精卫:“阿妹压不压?”

    少女捧着那碗脱粟饭,迟疑地点头,“我不会……”

    “非常简单!里面铜子有数目,统计凡为四者若干,余零或一或二或三或成数,分为四门,以压得者为胜。”

    噢!就是总数除以四,猜余数。

    青霓没有问系统,随便报了个数:“那……我压三?”

    “好嘞!”

    木盅“啪——”地放在土上,那人伏着身,手臂抻直,把盅推到中央,拉长嗓音:“开——啦!”

    还没开。

    木盅自主震动,轻轻拍击底盘,土地上,小碎石小土块也在轻微跳动。

    商队领头猝然站起来,警惕地握住环首刀,高声:“仔细了!”

    护卫们也听到了动静,纷纷行动,把商队围起来,盯紧四周,护得水泄不通。

    “啵——”木盅被打开,摇铜钱的这商人不紧不慢数着铜子,笑宴宴地对精卫说:“阿妹别怕,就算有盗匪,我们带了不少护卫。”

    少女却好似一脸茫然,“我不怕呀。”她略带疑惑:“为什么要怕?”

    商人惊讶地看她,想了想,谨慎地问:“阿妹难道是士人?”只有士人才会被保护得那么好,面临危险也浑然无觉。

    精卫不曾回他,只是指着远处:“士人?你是说他们吗?”

    商人转头,立即看见烟尘大起,数十骑者从烟尘中冲出来,他们飞驰得很快,身形却很稳,肃杀之气从他们身上发出。

    领头人手里还握着一把沾血的剑,剑还未回鞘,一滴血在他策马时,自雪白剑身滴答落进尘土里。他似乎侧头往商队这边看了一眼,而后,轻描淡写掠过,只余下蹄声哒哒。

    哪怕没有真正观察到那些人衣着、气质,商人仍是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没错,那些就是士人。阿妹,你如果不是士人,一定要远离他们,尤其是……”

    精卫疑惑:“嗯?”

    商人看着少女姣好面容,顿了顿,严肃:“尤其是皇家,尤其是……会自称自己是平阳侯的男人,当然,他现在可能不自称平阳侯了,可能自称别的侯了。”

    青霓:“……”

    白鸠:“……他说的是不是刘彻?”这话没有说出来,响在青霓脑海里。

    青霓:“……大差不差。”

    刘彻年轻时经常出宫游玩,招猫逗狗,骑马射猎,还践踏庄稼,带头械斗,整一个游手好闲二世祖,碰到事就说自己是平阳侯,要不是有一次搞事被百姓报官,又遇上愣头青官员不依不饶,管你是平阳侯还是什么侯,必须伏法,逼得刘彻只能特别丢人地亮出皇帝信物脱身。总之,那以后,不少人都知道大汉天子喜欢打着他姐夫平阳侯名义出宫玩了。

    精卫:“平阳侯?”

    商人愈发严肃了,“对,像这种什么什么侯啊,他……咳,他们可以三日不食,但不能一时无妇人,阿妹见到了,听说了,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精卫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样,认真点头:“我记住了。”

    商队领头方才去吩咐几个护卫到骑士来之方向探查,此时才回来,听见商人话语,嘴角抽了抽,“这些民间没头没脑的传言,你和人家说做什么。”

    “哎呀,阿妹长得那么好看,我提醒她一下,也是好事。就算那位没说过那话,也一定很喜欢美人。”商人说完后,回头继续叮嘱:“阿妹记住了吗,什么姓刘的,什么平阳侯,一定要躲远一些!”

    精卫懵懵懂懂点头,“好。”

    她端起脱粟饭,继续一丝不苟吃起来,吃了两口,像想起什么,遽然问:“你们为什么吃粟不吃麦呢?”

    “麦?”商队领头没想到她竟然会提起这东西,有些诧异:“如此野人农夫之食,怎能入口?”

    商人笑道:“阿妹约莫不曾吃过麦饭吧,那玩意粗砺,难以下咽,贫人方食。若是有客来,提供麦饭,那便是赤|裸裸羞辱了。”

    少女怔住,忽诸不高兴了,“百谷不分贵贱。父——我是说,神农找来粮种,是为了让天下人能有饭吃!而不是给粮种分高低贵贱!”

    商队领头与商人不知少女为何冷不丁高声,颇为困惑。

    “……咳咳。”商人打圆场,“这倒也是,天子前些时候也曾下诏推广种宿麦,粮种不分贵贱。”

    就是……没什么百姓听罢了,天子说归说,百姓依旧我行我素,没人改粟种麦。

    精卫看出商人在敷衍她,有些不解:“麦比粟亩产更高,多出了一倍……”

    商队领头捏捏鼻梁,“但是,它难吃。”

    精卫更不解了,“难吃?怎么会……”

    恰在这时,护卫探查情况回来了,精卫便没有接着说下去,护卫对商队领头说:“那些人来的地方,死了一地人,看着像是匪类碰上了硬茬子。”

    商队领头脸上浮现出几分真假难辨的惊色,“方才数十骑……莫不是哪家家臣?”

    寻常骑马之人,面对一群匪类,可不一定能打得过,更别说屠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