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是在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久到梅子结果又落地,落地又结果,现在鼓起勇气问一声,你愿意接受我吗?

    然而,青霓就算看过诗经,终究不是一个正经古人,扶苏当时把书赠给她时,她根本就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系统也没看出来——它连人都不是。要不是今晚的情歌对唱,它都不一定能将二者联系起来。

    青霓拿着那本书,顿时感觉有些烫手了,“我这……”女子苦恼地挠挠头,“怪不得他把书给我后,过了几天就打听我有没有看,我说有,他就继续打听,谨慎着措辞,问我有什么想法没有……”

    白鸠记不得那时候的事了,闻言,遽然抬起头,有些警惕:“你怎么回的?”

    “我那时候又没看出来,他问了,我以为是问养猪的内容,就夸他归纳得很好,然后又说他有心了——我指的是他特意手抄了一本给我,我以为是他感激老师的礼物,并且以此向老师证明他能出师了嘛……虽然我们没有正经师生名头。”

    白鸠眨了眨眼睛。

    虽然它封印了自己记忆,但是这个场景,它再记不起来也能脑补出来,扶苏估计当时脸色苍白,以为自己是被委婉拒绝了。

    青霓给予它肯定,“就……他当时脸色‘刷’一下白了,笑容都是强撑,说什么‘扶苏明白了’,然后就离开了,当时我还纳闷,我不是夸了他了吗,难道他是想要我找出其中不足?反正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_(:3」∠)_”

    她又不自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想别人是不是喜欢她。

    白鸠又问:“那现在呢,现在你喜不喜欢他啊……”

    青霓摇摇头,“我在大秦呆了两百多年,有的是时间和他相处,两百多年……嗯,他是七十六岁死的,五十多年都没喜欢上,现在也不可能突然喜欢啊,我只是脑子有点懵。”

    不过,脑子再懵,也不影响青霓思考。

    她睨眼看白鸠,“我感觉你不太对劲,怎么老是抓着喜不喜欢这个不放?”

    白鸠踢了踢地上碎石子,“咕咕——”

    “说人话→_→”

    白鸠小小声:“很多宿主会因为喜欢上其他世界的人,停留在那个世界,你之前还说要和我在现代看荷花,我知道的,你是在委婉说你想要和我永久绑定了。但是如果你喜欢扶苏,你回去那个时间点,要么为了他留在秦朝,要么带上他一起走,我……我哪个都不想要,哪个都不想看到。”

    青霓笑了笑,蹲下去,“那你想看到什么?”

    白鸠抬起头,黑亮的双眼望着她,“我想和你永久绑定,你挖坑我就在旁边刨土,你赶路我也赶路,你喜欢装神仙,我就当你的神兽。”

    “我想要一直,一直,一直和衣衣在一起。”

    *

    青霓摸了摸白鸠,从它头顶摸到厚实的背羽,“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看荷花吗?”

    那一瞬,白鸠心底升起无穷的喜悦,数据像山脊,起起伏伏。

    “那……那扶苏呢?”

    “……”

    青霓嘴角一抽,手顿住,往它脑袋上一拍,没好气道:“扶苏喜欢的应该是九天玄女,不是我,你老揪着不放做什么。”

    “噢!”白鸠傻笑了两声。

    青霓往地上一坐,白鸠挨在她身边,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拉长,泼在泥土上。

    青霓有些好奇:“不过,居然可以回去?时间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是说,虽然我现在就处于历史,但应该不是我所在时代垂直往上的历史吧?应该是分裂出另外的时间线。你们系统难道还能在同一条时间线里来来回回进出?”

    “当然可以!”

    “等等,那别的系统宿主,岂不是也能进入我在的秦朝时间线,然后揭穿我?”

    一想到这个,青霓立刻脚趾扣地了,浑身不自在。

    白鸠疯狂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衣衣你误会了!”

    “嗯?”

    “这么说吧,万千世界是河的支流,理论上来说,河流与河流不相通,但是我……也就是系统的科技,可以架起桥梁,让宿主进入别的河流。”

    青霓紧张地点头,“然后呢?”

    “但是,只能让你进入无主河流,那些被系统进入过的河流相当于被围起了栏杆,当然,不是整条河都围起来,比如你穿越了秦朝,你存在过的时间里被锁住了,别的系统无法进入,除非经过你允许,但是,你走后,比如秦二世的时间点,你在那时候已经离开那个世界了,他们就可以穿越进去。”

    青霓若有所思,“别的系统无法进入,但是,我能够任意在那条时间里穿梭,因为它属于我,是这样吗?”

    白鸠点点头。

    “那如果他们穿越到三皇五帝时期呢?”

    “世界线会分叉,延伸出另外一条支流,不会影响到你的时间线。”

    青霓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衣衣你想回去看看吗?”

    青霓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但是回去也是回到她经历过一次的事情,感觉就像在看电影,怪怪的。

    “再说吧。”

    白鸠原地蹦跳了几下,忽诸收到技能自动扫描的提示——

    扫描对象:刘彻

    身份:大汉天子

    芝麻信用……

    白鸠动作一滞,“衣衣!刘彻来了!”

    青霓立刻端起精卫表情,托着腮,仿佛在欣赏夜景。

    长安在关中,在渭泾以南。

    此时关中气候与后世不同,后世干冷,此时却较为湿润,上林苑中还能饲养孔雀、犀、象等动物。不过,即使气候不同,黄河水已经黄了这点,汉武时期竟然与现代达成了一致。

    ——黄河治理还没有太大成功的现代。

    青霓满脑子胡思乱想:听说古时候,整条黄河水都非常清澈,看来汉武帝时期还不算那时候啊。

    她本来还想看看黄河水清是什么样子来着。

    虽说,她从照片上看过清澈的黄河水,黄河也不是一整段都是浑浊,它上游就非常清澈,清澈得像是蓝天,像是冰湖,浅浅淡淡,任何影子倒进去都能很轻易地映出。

    但是,上游是上游,上游再清澈,和中游、下游水经过治理变清那种意义完全不一样。

    “不过,听说有一些地方治理得很成功,水色明显变清了,等从汉朝回去后,就上网查一查,我们做个旅游规划!”她在脑海里这么对系统说。

    刘彻行了过来,先做好礼节,拱手一揖,然后开门见山:“此前在白玉京,彻曾见水龙之头被作为器具,不知足下是否很厌恶龙族?”

    第281章 征服汉武

    青霓愣神。

    水龙的头?

    什么水龙的……等等, 汉武帝是说水龙头?!

    青霓都被他们发散的思维惊呆了。虽然她给厨房弄的是感应式水龙头,手放过去就出水,手拿开就停水, 对于汉朝人而言确实神乎其技,但是,由此物, 外加水龙头的名字,就断定这是斩下龙头所制器物, 思维也太跳跃了。

    不过……

    “那的确是水龙之头,我与其有仇。”精卫将话语应得自然而然。

    刘彻轻轻呼吸了一下,心中思绪万千。

    精卫又道:“你也不用想太多, 我不喜欢牵连一整个种族,我和应龙还是好朋友呢!”

    刘彻松了一口气。

    这事对于汉来说, 问题确实有点大。祖宗刘邦自称是龙子,他们如果要改,那就涉及祖宗之事了, 很容易被人拿孝道攻击。

    倒不是畏惧,而是……龙子这件事明显就是太|祖高皇帝他编的啊!为了表明自己是天命所归, 胡诌此事出来,有识之人假装信了,无识之人真心以为他生有异象, 合该做天子。其他事情也就算了, 为了一句谎言而被掣肘, 因此得罪一位神灵, 这也太令人窒息、憋屈, 太不值当了。

    精卫依旧托腮看着夜景, 在祂眼中, 凡间这些风景,祂似乎总是看不够。刘彻心神恍惚,尽管他只遇到了这么一位神灵,但是,他总会觉得,众神之中,唯有精卫最具人性。

    刘彻也坐了下去,不过精卫是屈膝而坐,手肘支在膝盖上,一手托腮。这是神明随性之姿。他则一撩衣袍,跪坐下去。此是凡人礼仪。白鸠视线缓缓落在这幅画面上,系统运行内部里,忽然蹦出来三个字——神与人。

    刘彻其实想询问建高台接露水,将其搅拌了玉粉服用下去,是否能得长生之事,然而,此时此刻,他凝望着大河之水,却是问得更直接了:“天神,这世上,凡人是否可以求得长生?”

    “我不就是?”

    刘彻惊诧侧头,便见年幼的神明神情坦坦荡荡,直白地说:“我就是。向死而生,立地成神。”

    刘彻转回头,继续盯着河水看,这回心情不太一样了,“难道我要跳下去,让自己处于生死之间?”

    这……也不是不行?但是千百年来死亡时有强烈意志的人不少,那也不见他们可以成神啊。死,他不怕,就怕死后不能长生,那就亏大了。

    神灵几乎被逗笑了,“哪有那么简单,我当年……”祂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摇头,“我当年情形比较复杂,很难复刻。”

    白鸠眼睛亮亮盯着青霓。

    衣衣好厉害!明明是不知道怎么编,直接把重要的情报略过,还能说得汉武帝对她深信不疑!

    毕竟是专业当了快三百年的神棍了,青霓拿捏着精卫人设——

    少女神明行走在大地上,用来注视着凡人的瞳孔里,从来都是怜惜,而非怜悯。祂尚不能如其他神仙那般,将某些东西看淡,亦很容易心软。

    此刻,祂迟疑了一会儿,问:“你真的很想长生吗?那可能会是很孤独的一件事,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爱臣,都不一定能永远陪你,你只能与他们共走一段路。”

    刘彻一愣。

    他还真没想到精卫会这么说——祂确实和凡人幻想中的神仙很不一样。

    而后……

    “天神或许不知,彻曾说过一句话。”

    刘彻坦然地说出冰冷而残酷的话:“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

    妻子,妻与孩子。

    精卫不解:“我还以为你会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成仙法门,遮掩几分?”

    “没有必要。”刘彻面上隐隐浮现出几分怪异。

    给神明剖析自己心理,感觉还怪……难以言喻的。

    他从没对任何人如此做过——简直就像是在裸奔。

    可……谁叫精卫不喜欢欺骗,并且能看透欺骗呢?

    “臣子与君王相互需要,相互成就,所以我会付出一些容忍。若是我真心喜爱的臣子,我更会好好养他,爱护他,付出一些真情。但是,我最爱的还是自己,这点无需隐瞒,也没必要隐瞒,他们也需要我,便要容忍我这点……在他们眼里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