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玩意,就能强制骑兵下马了!

    ——这可是水泥地诶,不下马,马奔跑时滑倒了,摔死他们!

    岳飞高涨的情绪被猛然打断,他瞳孔一张“你们……”

    十三岁的青霓慢慢从书本后面探出头,青葱十指露在书皮外边,眉眼间灵动着狡黠。

    “我们会把他们拉到我们擅长的地方,然后用经验打败他们!”

    *

    粘罕想要杀大蛇军一个措手不及,一路过来都特意避开乡镇,尽捡人迹罕至地方前行,犹如空降那般突然出现在军营里,便是当时营中将领都是吓了一跳。

    一来,粘罕就说:“将铠甲拿上来。”

    半句废话都没有说。

    将领连忙把从大蛇军士卒尸体上拔下来的铠甲奉上,粘罕握住敲棒,对着铠甲用力一敲,手掌震得一片麻,敲棒从手中脱出,铠甲却没有半点凹陷。

    又试了七八副,皆是如此。粘罕怒极反笑:“细作都在作甚?干吃饭?往日宋军甲胄脆如薄纸,如今却硬若岩石,要么是宋人朝廷再不似以往软弱,要与大金抗衡到底,这才改良甲胄;要么是宋国主战一派出现英才,整顿宋军,肃清军纪,方才令蠹众不敢轻动。可不论那种,你他妈给老子说,你们居然半点消息都未收到?”

    将领猛地跪下去,连呼吸都不由变轻,讷讷不敢言。

    粘罕垂眼看他,语气很温柔:“俘虏呢?”

    “没、没有……”

    “没有?”粘罕语气很不可思议。

    金兵将领一个激灵,将脑袋埋得更低,道:“回禀郎君,也不知宋人朝廷究竟给那些士兵喂甚么迷魂汤,他们一旦发现自己即将被俘虏,直接就拔刀自刎,偶尔有投降之人,也是假投降,一有机会就伺机炸营,俺们开始还依照惯例俘虏宋人,后来就不敢接收俘虏了。”

    没办法俘虏敌军?

    也就是说,他们常用的招数——把宋人俘虏组建成汉军,驱赶到宋人城墙下,让他们当肉盾抵挡第一波攻势,就这么被废了?

    粘罕心中压抑的怒气更甚,突然从腰间抽出鞭子,对着金兵将领一鞭下去,腥味从衣衫破口处泼出,鞭上倒刺连【拔】【出】一大片肉。

    金兵将领皱了皱眉头,忍住没有叫出声。

    粘罕带着浑身那股暴躁攻击性,陡然出了帐篷,点兵择将。

    “我倒要看看,那些宋人究竟是不是切不烂,煮不熟,嚼不动的扎手货色!”

    金军一换作战风格,岳飞立刻敏锐察觉到:“对面临阵换将?”

    那位新的主将很明显战术更娴熟,心思更狠辣,从不犯一些低级错误,双方一碰撞,岳飞就吃了个小亏。

    玩家们通过私聊得到消息:“粘罕亲自来了。”

    岳飞吃亏就吃亏在他太年轻,还不是日后那位“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岳大佬,对上老将时,明显有些棘手。

    他的眉头好几日不曾舒展。

    军营中,八岁的衣衣低头认真地给伤兵换医用纱布,身旁还有其他护士兵。少女仔细检查缝线口,然后说:“恢复得不错,没有明显的发红、疼痛、肿胀和渗出,可以拆线了。”

    伤兵爽朗地笑:“那就要劳烦使君了。”

    “不劳烦。”她侧头看向其他护士兵:“你们好好看着,回头也该到你们试手了。”

    护士兵连声应是,努力伸头往这边看,也不敢围得太靠近,怕憋闷了伤员。

    八岁的衣衣拆完这一个,又去看另外一个,脚几乎不沾地。忙活半天,转头时,吓了一跳:“岳大佬,你什么时候站我身后的?”

    第428章 铁浮屠出

    “不曾许久。”岳飞拱手行礼,而后才开始问八岁的衣衣,有护士兵之后,伤亡有没有减少,减少了多少。

    八岁的衣衣沉思一下,措辞:“此前没有甲胄也没有护士兵,伤亡的减少应当算上甲胄作用。原先一场战争下来,死亡之人至少有半数,四成死于战场,余下六成中,三成死于回营后无法得到及时救治,还有三成死于伤口感染。”

    岳飞边听边点头,唇角似有若无地抿直。

    “当人人全甲,营中配有三五十护士兵后……”八岁的衣衣面上笑容展开:“如今伤亡,约莫是百中取五。”

    岳飞失礼地直愣愣看着少女,竟罕见有些懵逼。

    八岁的衣衣大声说:“你没听错!是百中取五!”

    她知道,这还不够,最优秀那位前辈,可是把伤员死亡率从42%下降到2%,被称为提灯女神。如今伤亡率在旁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但她见识过更好的,怎能甘心满足于此。

    岳飞却没办法把这个伤亡率当成天经地义,震撼之后,他突然弯下腰,对着少女长拜。

    八岁的衣衣哪里能让岳武穆拜她,游戏里也不行!连忙过去扶,但她是敏捷基因而非力量基因,根本比不过岳飞那力气,岳飞铁了心要拜下去,八岁的衣衣根本拗不过他。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儿跺跺脚:“不年不节,你又不求我事情,行什么大礼呀!”

    一拜完毕,岳飞直起身,认真地说:“主公活人无数,当得飞一拜。”

    “不就是……”一个游戏吗?

    八岁的衣衣茫然无措。

    玩游戏保证自己一方伤亡少不是应该的事吗?招揽新士兵又要花钱,又要花时间训练,一个优秀玩家绝不会放任战损高昂。

    她的真实想法,旁人不清楚,世人只会看到她的行为。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与岳飞稍微聊一会儿后,八岁的衣衣再次带着护士兵行走在伤兵营中,耐心安抚他们,减轻他们的痛苦,忙活一天,体力条清空,也懒得回府里去,就在军营中沉沉睡下。

    秋风,落叶,蝉竭尽全力,在临死前高鸣,此起彼伏。

    军营里那一个个士兵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起来时见到其他同胞,怔愣之余,相视一笑,也不说话,只是脚步轻轻,动作小心地掐住雄蝉。

    你别叫啦,小官人在睡觉呢。

    *

    “真他娘的热。”粘罕骂骂咧咧地扯着衣领,听着外面蝉鸣,端起手边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碗:“真他娘的吵!”

    片刻之后,蝉居然不吵闹了,粘罕惊奇,副官进来,讨好地说:“士兵发自内心敬爱郎君,不想郎君受蝉鸣骚扰,自发……”说到这里时,副官重音,随后又正常回去:“为郎君捉蝉。”

    粘罕大喜:“不错!赏!”

    副官面露喜色,匆匆退下去,去给士兵发赏钱,自己吞掉七八成,手指缝中漏出丁点,给疲劳的士兵。

    粘罕这次出兵没有带心腹谋士高庆裔,将他留在朝中为自己看顾好大后方,但高庆裔提前考虑好一些情况,为粘罕留下锦囊。粘罕打开锦囊,随意扫两眼,瞧见里面有请求他不要打骂将士,要施恩之类字眼,粘罕皱了皱眉。

    施恩?发钱不就行了?他心情不好时,还不能抽那些兵几鞭子出出气?

    但粘罕也确实重视高庆裔,声音便有些不耐烦地:“来人,取些姜来。”

    生姜送上来后,粘罕将它折断藏在袖子里,走出去寻找那些抓虫士卒,趁人不注意用留着汁液的姜面擦擦眼泪。

    眼泪唰一下留下来,眼周亦是红肿。

    他抓住士兵双手,泪流不止:“尔等爱我之心,我如何能当?”

    看见这一幕的士卒顿时觉得郎君心里有他们,士气大振。

    粘罕很满意,如此士气,明日何愁不胜?

    第二日。

    粘罕瞧着对面比金兵还不要命的大蛇军,脸色瞬息万变。

    怎么回事?为什么对面士气能那么高?总不能是对面将领把自己爹杀了,给士兵助助兴?

    *

    开封。

    宗颖急促地催促底下人收拾物资,送去黎阳。

    “快点快点!”

    他亲爹在那边打仗呢!

    底下人熟练地把粮草上车,他们给大蛇军那边运送物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和那边官员混得特别熟。

    二者之间算同盟吗?

    不算吧。

    他们摸着身上衣服料子,触感特别舒服,穿在身上也特别保暖。以前哪里穿得上这般好的料子,都是粗糙布料,到处打着破旧补丁,走在山路上,土匪都懒得抢。

    他们想:若是同盟,又怎么会跟从那边的政策,给他们分田,就连一开始买田的钱都退回去,一应福利也随着那么呢?

    笑容洋溢在脸上,运输物资过去时,浑身都是力气。

    今天是岳飞与粘罕对碰的第五日,双方大大小小战场对撞过无数次,从一开始处于下风,到飞速成长起来,也不过五日,粘罕简直不寒而栗。

    “该死!该死!该死!”

    在一次吃些小亏后,粘罕暴躁脾气一上来,也不管高庆裔的请求,气势汹汹狠抽士兵一顿,又穿上铠甲,扎上行縢,往马上一坐,拔刀高喝:“铁浮屠何在!”

    副官一惊:“郎君,现今就用?”

    铁浮屠,又号铁塔兵,是他们新想出来的杀手锏,以前从没有部队用过,本是备在难攻之城时,可……如今面对只是一个县城啊!

    粘罕坐在马上,不耐道:“底牌要能打得出去才是底牌,再让宋军那将领成长,你我都得死在这里。”

    副官敛容应是。

    ……

    岳飞本以为接下来粘罕会做些试探性攻击,没想到却看见一群重甲骑兵,黑沉沉地压过来,如同铁塔靠近,三人为伍,以皮索相连。后用拒马子,人进一步,移马子一步。

    而这些重甲骑兵似乎是专门培养来撕开敌人防线,如同榫子,不紧不慢地一寸寸往里打,势若破竹。

    “这是何物?”岳飞让人把宗泽和李纲请来,然而纵是和金兵打过不少交道的两位老人见到这重甲骑兵,亦是难得迷惘。

    “没见过。”李纲掷地有声:“以往金贼虽然用重甲兵,却也只是五十人一队,前二十人全身着重甲,或持枪或持敲棒,后三十人轻甲持弓箭,相互配合,绝不是这样的铁钩相连,鱼贯而上。”

    宗泽眉头微微蹙起:“看来是新战术。”

    这可棘手了。

    像这样的新战术,想要破除只能……拿人命去堆,堆出一场又一场战斗,对抗久了,自然就能悟出针对的战术。

    “不就是人命?”八岁的衣衣探头出来,脸上竟然有开心与放松:“我还以为要什么呢,要人命,堆就是喽。”

    岳飞、宗泽与李纲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