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不出变故,是喜儿一生的追逐。
可人生哪有一番风顺的?
奶奶过世了。
纪隶得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喜儿正准备上下午的第一节课。
纪家人都赶回去了。
喜儿本想请假,但上课铃已经响了。
纪隶对奶奶的感情,她最清楚。面对那个纪家最疼爱她的老者离世,喜儿的内心悲恸不止。
课前学生们在背诵“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他们高升朗读,只是为了背诵。
无可奈何花落去,这样的遗憾,那么悲伤,却在纯真的他们嘴里,如此无情。
喜儿上完课,就和学校请假了。
她想拨通纪隶的电话,却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最忙碌,打消念头,难得催促司机开快点,她想快点看见他。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念他过……
她就是很想很想陪在他身边。
…………
纪隶穿着一身黑西装,跪在奶奶棺材旁,纪宅人来人往,吊唁的人很多。
整个环境很喧闹,什么声音都有。
奶奶过世,爷爷中风了。
公婆和其他叔伯去医院了,大伯年迈,纪家上下的事,都是纪隶和纪雍在主持。
子孙很多,但貌似伤心的,也没几个。
以奶奶的高寿,此时过世,在传统文化里,是喜事。
孝子贤孙们借着这最后一面的机会,聚在一堂,以送别的名义,换了个地方热闹。
纪雍在门口迎宾,喜儿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溜了进来。哥哥在一旁陪他,她现在去打招呼,他们还要应付,她不想添乱。
喜儿在来之前,换了件黑色的正装,在无人关注她的角落,静静地了纪隶好久。
他倒是没有表现的多悲伤,安安静静地,给每一个瞻仰遗容,下跪祭拜的人点头示意。
可她就是好心疼他,看着纪隶那副貌似无恙的样子,眼泪夺眶而出。
喜儿发现,自己并非因为奶奶过世而悲伤,而是因为他无言的悲伤而心疼的难过。
爱一个人,总会掉眼泪的,谁也躲不过。
轻轻地走到纪隶的身边,陪着他,一起跪下了。
纪隶看到是她,表情有了松动。
她抱了抱纪隶,在他耳边轻声说:“纪隶哥,我陪你。”
纪隶紧紧地抱着她,手掌的力道出卖了他的隐忍。
他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二人松开拥抱后,纪隶轻声问了句:“吃饭了吗?”
喜儿温柔一笑,抚了抚他的脸颊:“我们一起吃。”
纪隶扯出一抹笑:“好。”
喜儿起身,给奶奶磕了叁个头,绕着冰棺走了一圈,看着奶奶的遗容,眼角落了滴泪。
有道士高亢道:“叁房长孙媳吊唁!”
…………
她披麻戴孝,陪着他一直跪到了宾客散尽的半夜。
纪雍喝多了,淮子带他去休息了。
灵堂只有他们俩,纪隶安静地烧纸,喜儿陪着他,他不说话,她静静地陪着。
“奶奶是午睡时走的。嫂子说,她还吃了只烧鸡腿。”纪隶笑了,可看着很苦涩。
喜儿看向纪隶。
“嫂子去给奶奶送东西时发现的,她和奶奶感情最好,哭个不停。她甚至都不能叫一声奶奶,一说起奶奶,就哭……我都不敢看她。”
喜儿的心有些疼。
她不顾场合,抱住纪隶。
在无人的此时,纪隶的眼泪才落下。
“我答应她,端午带你回来,一起包粽子。还说要带她去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他说不下去了。
喜儿跟着一起流眼泪。
“我以为,她的身体这么好,一定能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
纪隶埋进喜儿的颈窝,哭得像个孩子。
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用,人都有这么一遭。
纪隶抱得很紧,她也抱得很紧。
“喜儿…我突然觉得,人生好像充满遗憾。”
她吻了吻他的额头。
亲人的离世,显得这个世界,很无情。可院落里高高挂起的月色,还是那么温柔。
就在这时,一只蝴蝶,落在他的肩头,喜儿眨了眨眼:“纪隶,你看…”
纪隶不敢动,那只蝴蝶停留在他的肩上,扑哧着翅膀。
“是奶奶……奶奶回来了。”喜儿颤抖着声儿,都不敢惊动到那只蝴蝶。
纪隶无措地看着蝴蝶。
她落了一分钟,然后飞向远方。
喜儿和纪隶看着她飞走。
久久地,喜儿才说:“我相信她都在的。她能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能在远方看着我们好好生活,能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爱你。”
纪隶看着喜儿。
喜儿捧着他的脸:“而我,会在这个世界,一直爱你。”
…………
奶奶下葬的那天,下了雨。爷爷被人推着轮椅,去了坟山上。
听说一直在哭,下葬后,就又去了医院。
她没有去坟地,作为纪隶的妻子,她担负自己的责任,送迎宾客。
陈嘉文看到门口的她。
下了礼薄,与她说了几句话。
“节哀顺变。”
“嗯。代表纪家,谢谢你来。”
“虽然不合时宜,但我想和你说,我结婚了。”
喜儿微微一笑:“新婚快乐。”
陈嘉文也笑了:“代表我们夫妻,谢谢你的祝福。”
在无人的时候,陈嘉文和她说了很多。以她以前的性子,可能陈嘉文和她搭话,她左耳进右耳出,过后就忘了。
可这一次,她却听得认真。
纪隶只是她年少执念的一个梦。一个被自己束缚的梦。爱与被爱,她庆幸自己选了被爱。她甚至都不愿意再见到纪隶。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从这样子,变成那样子。
…………
晚上,连日没有好眠的纪隶,抱着她。爷爷可能要在医院常住了,家里给他请了个护工,但是看他那光景,也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
她突然说:“我今天,看到陈嘉文了。”
“嗯。”
“她结婚了。”
“挺好的。”
喜儿笑了。
“她说她爱你,是因为把你当成了不可及的梦想。”
“那你呢?”纪隶完全不关心陈嘉文,却反问了喜儿。
“我?”
“你爱我什么?”
“我…爱你爱我。”
纪隶失笑:“那再接再厉,以后我好好爱你,你也好好爱我。”
“嗯。”
“纪隶。”
“嗯?”
“我觉得,其实有个孩子,也挺不错。”
纪隶身子一僵。
“等过段时间,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的回应,只是拥抱。
紧紧地拥抱,诉说着他无言的感情。
…………
转眼年末,自奶奶过世,爷爷中风之后,纪家很着急给纪雍找老婆。
纪雍不停地在相亲。
纪雍被催,淮子也被催了。这两兄弟,干什么都一处。连相亲也是。
杜妍家公司和海思的合作绑定越来越深,两家父母也随之走得很近。杜妍有个表妹,到了适婚的年纪,公婆很满意,说什么也都要定下来。
纪雍死活不同意。
就在这个时候,淮子突然要出国读硕士。
有些东西,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
兄弟姐妹跟明镜儿似的。
只有喜儿,对这事儿没概念,只知道哥哥要走,心里很不舒服。
和姐姐两个人,一直挽留。
……周家淮子房间……
周淮子安静地在阳台抽烟。
璟儿坐在他对面。喜儿坐在哥哥身边,抓着哥哥的衣摆,只像小时候求哥哥事儿一样,和哥哥说:“哥哥,别走嘛。”
“周淮子你怂什么?我们家又不用你传宗接代。”
淮子不说话。
“妈的,你喜欢纪雍,纪雍也喜欢你,你们为什么是要搞成这样?”
喜儿双目瞪大,半晌没有消化掉这个消息。
纪雍喜欢哥哥,哥哥喜欢纪雍?
一句话,差点把喜儿的cpu给烧干了。
周璟儿看周喜儿傻掉的样子,怒道:“你做这幅样子是干什么?”
喜儿闭嘴,不敢作声。
“她傻傻的,你吼她做什么?”淮子开始护小的。
喜儿躲在哥哥身后,半天才说:“哥…你喜欢纪雍?那纪雍是不是…”
淮子摇头,烦躁地点了根烟:“我对纪雍是什么感情,我自己清楚,但纪雍对我,和我对他的,好像不太一样。你们别多事,尤其是你,周璟儿。”
“放屁!纪雍要是不喜欢你,我他妈的生孩子没屁眼!”
喜儿赶紧呸呸呸:“姐,你别乱说话。”
淮子有些失落:“其实,我觉得,我应该也是喜欢女孩的。”
“哈?”
“幼儿园的时候,我和纪雍都有喜欢的女孩儿。”
周璟儿翻白眼:“妈的,你敢不敢从小学开始算?”
淮子摇头:“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没来得及把注意力给别人。或许,等他结婚之后,我去外面,冷静一段时间,找到了真的爱的女孩儿,就会把这奇怪的感情捋顺,把友情和爱情分清楚。我们中学的时候,不是都有过女友吗?”
淮子自欺欺人的话,彻底惹毛了璟儿。
璟儿冷笑了声:“然后两个女孩儿被你俩撂在一旁,你们自己打游戏。人姑娘来找我哭诉,你们一直在一起,不带她们?”
喜儿挠头,在她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这些日子,竟然有这么多故事。
周璟儿道:“你自己想想看,那些个荒唐的早恋都是怎么开始的?有女孩儿去找纪雍告白了,人家都没同意,你这边吃醋,莫名其妙的同意就和追你的女孩儿谈恋爱了,好嘛,你一谈恋爱,那边就赌气也去谈恋爱,结果就是,四个人约会,你俩一起玩。”
喜儿面露难色,锐评道:“你们还是别去祸害女孩儿了。”
璟儿赞同的点头。
“他对我什么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们从来就是最好的朋友。我是不会把我的心思公之于众的,我们俩家的关系,不能有丝毫破坏,周璟儿,这件事,只能这么处理。”
“你是猪吗周淮子!纪雍不想结婚你看不到啊?”璟儿恨铁不成钢。
“他只是不想结婚,不是因为爱我。”
喜儿沉默了。
她拉住姐姐:“让他去吧。”
“周喜儿你到底是哪边的?”璟儿很生气。
“有些事,不管外人看是什么样的,当事人的事还是要让当事人处理。或许短暂的分开一段时间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可以让哥哥好好整理整理着十几年。”
璟儿被喜儿身上那股子班主任的气质震慑住了两秒。
淮子微笑:“我们家老叁长大了。”
喜儿对哥哥说:“两家的关系,世俗的看法,可能的变化,都不重要,我哥哥开心,最重要。”
周璟儿发现,那个不暗事的菩萨,真的长大了。
…………
晚上,喜儿和纪隶在吃饭。
周家和纪家因为儿子们的事,都愁翻了,他俩的小家庭,还是没有受打扰。
喜儿看着纪隶,试探性道:“纪隶哥~你说…纪雍哥会不会喜欢杜妍的表妹啊?”
“你这是帮你哥哥刺探口风?”看她那憨巴样儿,纪隶放下筷子,存了逗她的心思。
喜儿连忙摆手:“怎么会?我哥…我哥…我哥他现在一心就想出去读硕士。”
纪隶失笑,故意道:“哦,难得淮子这么一心向学。”
周喜儿蹙眉。
“之前我电脑坏掉了,拿他电脑用,知道了些东西。”
“啊?”
“按理来说,年轻的男孩儿电脑里都会存几部老师的作品。”
喜儿没懂。
纪隶知道她不懂,提醒道:“你姐姐给咱看的那种。”
喜儿懂了:“黄片儿?”
纪隶下腹一紧。
点了点头:“嗯。但我弟弟的黄片儿和别人的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人家是男的和女的,他是男的和男的。”
喜儿震惊不已,长开血盆大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纪隶:“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
“大概是…他读中学的时候?太久了,我记不太清楚。”
“你一直都知道?”喜儿今天被颠覆认知的信息冲得很密集。
“嗯。”
“那他……那他……那你……”
“他什么?我什么?”纪隶笑了。
“你竟然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喜儿很佩服。
“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作为哥哥,我只需要疼爱他,不需要干预。不过…”纪隶蹙了蹙眉。
“不过什么?”
“那片子给我的冲击有点大,只是看了一个画面,刺激的我有段时间没硬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喜儿爆笑如雷,笑到不能自已。
无力的支着桌子傻笑。
纪隶的脸越来越黑。
还没等喜儿乐完,她就被那个生气的男人扛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