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丹若依旧不接话。
于是?,云金桑布也沉默了。她关?心自己的族人,可?眼下?自己重?病未愈,程丹若是?唯一的希望,自也不敢逼她太甚。
长久的寂静后?。
程丹若说:“没别的事的话,我明?早再来,告辞。”
云金桑布没有再挽留。
离开官驿,天色已经黑沉。
程丹若拍拍春可?乐,骑上它?回家。
病人看完了,要做的事却还有很多。她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问梅韵:“口罩做了多少?”
梅韵道:“一百多个。”
早晨,程丹若就吩咐她想办法和参将府的丫鬟、妇女一起,尽量多缝制口罩,以备接下?来使用。
程丹若说:“放滚水里煮一煮,尽快晾干。”
梅韵点头应下?,又问:“夫人吃些什么?”
“灶台在熬药吧?我随便吃点馒头米糕就行了。”她道。
参将府的厨房被征用为大药灶,她这里的小厨房,则是?专门为云金桑布熬药,眼下?还要熬晚上的方剂,一时半会儿怕抽不出空
梅韵担忧道:“这怎么行?”
“我没什么胃口。”程丹若给自己斟杯茶,冰冷的茶水灌入喉咙,发涩的喉咙才舒服了些。
梅韵只好给她端了些点心果腹。
但程丹若拿起一个米糕,却毫无食欲,距离上次进食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她却依然不觉得饿,只觉疲惫。
于是?又喝了两口冷茶,默默坐了一会儿,方才吃下?半块米糕。
梅韵在外头晾口罩,没忘记提醒:“夫人,爷的信下?午就到了,在桌上。”
程丹若如梦初醒,这才看见桌上有封未拆封的信笺。
她拆开。
谢玄英的信很长,首先说了他回到大同府的对策,怕鼠疫引起恐慌,没有过多宣称时疫,而是?以今春干旱,鼠类猖獗为由,召集下?属的县令,要求各县灭鼠,并?严防人们接触鼠类。
同时,担忧关?外的疫病会传入,与聂总兵通过气,派兵在各地巡防,不准私自与牧民交易。
药材方面则已经在大同收购药材,一起给她送过来了,但担心后?续大肆收购,会被民众察觉,故联系了昌顺号的掌柜,让他们紧急去太原收买。
给朝廷的奏折也写好了,让她不要担心,大同府不会有事的,让她照顾好自己。
“三餐不可?忘,切勿食寒凉,纵然心切事急,也勿喝冷茶,保重?身体。”他殷殷叮嘱,“离别即相?思,今夜梦寐神驰。时通消息,报君安危,切记切记。”
落款是?,夫,谢玄英。
程丹若看着他的信,再看看杯里的冷茶,一时有些沉默。
但她还是?把?冷茶喝了。
——太困,需要□□救命。
振作精神,给他写回信。
云金桑布的病情已经稳定,但百姓的病不容乐观,不知道是?否会恶化,官驿里的其?他人似乎也不妙。塞外的情况还是?未知数,如果大规模爆发,于大夏或许是?一件好事,对百姓却不然。
疾病无法控制规模,万一传入,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人手还远远不够。
程丹若本?来只想写几句交代一下?,可?不知不觉,越写越多,等到回神,差不多已经写了两张多。
她看了一遍,心下?迟疑:似乎担忧太多了,不确定也太多了。
这不仅不能给人信心,反而会跟着她一起惶恐起来。
有一瞬间,程丹若想撕掉重?写。
但没有。
兴许是?太累,兴许是?别的什么缘故,她犹豫许久,还是?搁了笔。
就这样吧。她疲倦地想着,把?信放到一边,脱掉累赘的衣裳,只穿抹胸和纱裤就躺下?睡了。
倦极,睡得极沉,又累得不可?思议。
但第?二天,她还是?在六点多就醒了过来,躺了约一刻钟,方起身洗漱。
草草擦洗过身体,贴身衣物?都?换过,梅韵送来一碗热牛肉汤面。
程丹若吃过,把?柏木叫来,逐一问过:“昨儿衣服都?送去三圣庙了没有?”
柏木说:“送了。有人想了法子,叫人打马从街上过,听到声音的把?家里人的包袱丢出来,上头写好名字,再送到三圣庙里。”
程丹若松口气,不愧是?军事要塞,执行力和统筹力都?胜过别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估摸着,今日大夫就该来了,你负责安顿。”她嘱咐,“口罩都?干了吧,你送过去,但凡给三圣庙送药、送饭的,每个人都?要戴。”
柏木:“是?。”
她又嘱咐几件琐事,没忘记让他把?书信拿走?,尽快送往府城。
“梅韵。”
“奴婢在。”
程丹若看着眼圈青黑的丫鬟,道:“你今日就带人做纱布,裁剪过一样滚水煮洗几遍,其?他没什么事了,帮我盯着厨房的药灶就好。”
梅韵点点头,笃定道:“奴婢知道了。”
吩咐完乱七八糟的琐事,程丹若看天色大亮,赶紧去官驿。
今天有了不好的消息。
官驿中有人死了。
是?胡人。鞑靼原还隐瞒不报,可?官驿中的汉人小吏怕出大事,偷偷告诉了守卫的官兵。
程丹若到的时候,范参将麾下?的游击将军,正和对方交涉:“病人的尸体一定要尽快焚烧掩埋,否则便会传染同室之人。”
但胡人坚决不让。
眼见双方就要起冲突,程丹若不得不出面调解,却忽然走?出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
他对胡人说了几句话,他们不情不愿地嘟哝了两句,让开了。
她心中一动,故意此时策马上前。
“程夫人。”官兵们纷纷问好。
“诸位都?辛苦了。”她颔首,“处理病人尸身时,不要触碰他们,拿席子裹了就是?。”
“是?。”
程丹若提起药箱入内,看向刚出来的那个络腮胡:“王妃可?醒着?”
对方避而不答,侧身让开,用汉话说:“程夫人请。”
程丹若扫他一眼:“还不带路?”
他迟疑刹那,低头照做。
第263章 路多艰
路上空空荡荡, 几乎看?不见人。程丹若问:“我没在王妃身边见过?你。”
“小人不是?在王妃身边的。”络腮胡答。
“你的汉话说得很好。”程丹若别有深意地说,“什么时候学的?”
他含糊:“很久以前了。”
她问:“你是?哪个部族的?”
“狼部。”他加快脚步。
程丹若道:“据我所知, 这个部族在顺义王面前可不大?说得上话。”
他说:“小人会汉话。”
她停下了脚步, 问:“所以,你是?在谁身边的?”
他紧紧闭上了嘴巴。
“在驿站里,除王妃外, 还有一?位贵人, 对吗?”她轻轻问,“是?谁?三王子?”
他不作声。
“你嘴巴倒是?紧。”程丹若看?向?不远处的建筑, 主院快到了, “奇怪, 一?个汉人会忠心鞑靼吗?”
络腮胡猛地顿住了脚步, 吃惊地看?着她。
“你不是?胡人的脸孔。”她故意道, “我说得没错吧。”
这话半真半假,对方?的体型确实不似高大?的蒙古人,可满脸胡子, 谁看?得清到底是?什么人种?不过?是?诈他一?下。
“我告诉过?王妃, 此病是?通过?跳蚤传染的,许多胡人都剃掉了发须, 唯独你还留着这么多胡子,实在奇怪。”
程丹若说出另一?个根据,“你怕我看?出你是?汉人的脸。”
对方?沉默片刻, 不得不开口:“并非我不想承认,只是?不便与二姑娘相认。”
程丹若登时怔忪:二姑娘?
她第?一?反应是?,二姑娘是?谁?可见到他的眼睛, 又莫名确定是?在说她。
这就奇怪了。程家三兄弟,大?伯家两儿子, 二伯家头一?个比她大?,但?不足月就死了,后面生的是?个堂妹。
她在程家排行老大?,怎么会是?二姑娘?
但?转念一?想,程平有个妹妹,正好比她大?,放在老家算,她似乎是?排第?二。
“你是??”程丹若拧眉思索许久,仍旧记不得,“程平那房的,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