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又痛快,似乎完全没有顾忌。
柳氏毫不奇怪,叹了两声,把?苏心娘带到身?边,教她最基础的?管家本事?。
又过半月,许意娘上门,将苏家大爷留下的?一些字画交给?了苏心娘。
苏心娘心中大定,安安分分地在侯府备嫁了。
解了心结,又有了归宿,她竟是比之?前看着活泼很多,和柳氏也亲近了,同阮玉娘和谢七娘来往也大方起来。
而阮玉娘和谢七娘知道她嫁给?丰郡王的?弟弟,今后指不定什么?样?,同样?客气了不少。
三?个小姑娘本就没有竞争,既身?份相当,慢慢也就处出了情谊。
然而,事?情并没有随着婚约落定而结束。
余波才是正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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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书房,竹荫清凉。
程丹若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难得骂人:“许意娘也太不要?脸了,居然骗小孩。”
她事?后打听过,许意娘“勾搭”上苏心娘的?那?天,就是重六,勋贵们一道在莲花池看洗象。
苏心娘一个人闷闷不乐,许意娘便趁机搭话,做出允诺,骗取了她的?好感。
这样?的?做法,无疑不符合平时说亲的?流程。程丹若倒不是觉得,自己的?婚事?不该问本人,可苏心娘才多大?
名义上十五岁,周岁才十四,初中生。
许意娘二十多岁了,社会人。
她明摆着事?先查过苏家的?情况,同是以讨回嫁妆为条件,也应该先和大人说,再和本人说。
“我都和你?说了,许氏奸猾。”谢玄英不以为意,喝着绿豆汤看公文。
程丹若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玄英惊愕地抬头:“你?这么?气?”
丹娘可是被尹家骂到跟前都不动怒的?人,竟然会为了许意娘的?算计而生气?
“我讨厌算计小孩的?人,何况又是终身?大事?。”程丹若展开手中的?泥金扇,一朵荷花徐徐出现,片时,随着扇骨的?合拢,又退回花苞的?形态。
她展开合拢,合拢展开,反复数次,花开花谢。
“再说,”她斟酌道,“我们对这事?也该有点反应。”
靖海侯赞同婚事?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就象征性拒绝了一下,之?后同意得格外爽快,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真就不怕皇帝提防了吗?
但?这次的?疑惑,老狐狸显然不打算解释。
迄今为止,一句话也没有。
程丹若也不想事?事?靠人,就自己琢磨:“参他一本吧?”
谢玄英立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精准捕捉到点:“私德不修?”
“对。”她说,“许意娘这么?挖我们墙角,我们总不能忍了这口气。”
与人为善是处世之?道,不是立身?之?道,别人打一巴掌,就得打回去再骂两声,表示不好惹。
否则,这次挖的?是表妹婚事?,改日把?手伸到下属头上,吃亏就大了。
谢玄英考虑了会儿,觉得可以敢:“好,我这就写。”
“你?别写了,你?太君子,写不出来。”程丹若爬起来,“小雀儿,去西院把?姜先生叫来,再给?我切个果盘。”
“欸!”
不出一刻钟,姜元文慢悠悠地晃了进来,拱拱手算是见过东家夫妻,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离冰山最近的?圈椅里。
肚子鼓了一下,和麦子趴窝的?场景格外相似。
程丹若亲手给?他倒了杯绿豆汤。
“光灿。”她笑道,“一路走?过来挺热吧?乳糖真雪吃不吃?”
姜元文一听就知道今天要?干活,立马道:“好极。”
程丹若打开冰鉴,拿起小银锤,“铛铛”几?下,敲下一些冰块,再换银铲,铲了半碗刨冰。
再倒入冰山里镇着的?牛乳,淋上蜂蜜递过去。
姜元文道谢,接过来就是一大勺。
冰块入喉,清清凉凉,伴随着牛乳的?甘厚,蜂蜜的?香甜,快哉、快哉。
他一扫而光,很有觉悟:“夫人又想让我写什么??”
“奏疏。”程丹若开门见山,“丰郡王与教坊司女乐来往密切,纵乐享欲,有违圣人教化。”
听闻不是写话本,姜元文暗松了口气,欣然应允:“没问题。”
程丹若提要?求:“此事?可大可小,不必上升到品行德性,但?要?欲说还休,欲辩难言。”
姜元文精神一震,立马领会到了核心。
他也不回去打草稿,直接挽袖磨墨,当场开写。
不出半个时辰,程丹若就收获了一篇扬葩振藻的?文稿。
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遥想昔年尧舜,人们是多么?淳朴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时光变幻,白驹过隙,君王强调礼乐教化,可底下的?人却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
有的?人明乐暗娼,将代表教化的?礼乐变成了淫乐的?工具。
什么?“暮夜轻身?至娼家”“琵琶三?天不听弦”“乐户慕之?而相嫉”“时闻婴啼惹人奇”。
假如圣人知道,礼乐竟成王权贵胄纵欲之?地,想必也会感慨世风日下的?吧。
既然是奏疏,文章自然不会太长,开头和结尾都中规中矩,唯独中间的?一段,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给?人一种想入非非的?暧昧感。
文人的?笔,杀人的?刀。
程丹若使劲夸:“光灿高?才。”
姜元文矜持一笑,看向?谢玄英。
谢玄英简明扼要?地表示:“不行。”怕他们俩误会,解释道,“如此奏疏,毫无意义。”
程丹若笑了笑:“别急嘛,这当然无关痛痒,光灿,你?接着往下写?”
姜元文挑眉:“怎么?说?”
“朝官之?中,狎妓淫乐之?人不在少数。”程丹若慢慢道,“纲纪败坏不说,越多的?官吏□□,就得有相应的?良家子女卖身?于此,若贫家妇女多为娼妓,只知以色侍人,谁来织布作?衣?贫者无妻,动乱之?始。”
谢玄英思索:“禁娼吗?”
“我是这么?想的?。”程丹若询问意见,“拿丰郡王打头,后面再找几?个典型,法不责众,事?情大不到哪儿去,对别人来说不算事?,可丰郡王夫妇素来好名,也足够他们难受一阵了——你?们说呢?”
说实话,她看嫖娼不顺眼已久,虽然知道禁不了,但?提一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没有风险,还能报复一下丰郡王夫妻。
谢玄英没意见,他还记得尹大的?腌臜事?呢:“那?得找个人才行。”
吵架不能一开始就自己上,得先派个小弟上前骂阵,且得是御史。因为六部没有纠察百官的?权力。
程丹若问:“你?有人选吗?”
谢玄英:“老师有个学生为监察御史。”
程丹若讶然:“我怎么?不知道?”
“并未真正拜师,只是听过老师讲课。”谢玄英道,“平日也和老师家走?动,只是与我们并不来往。”
第446章 边御史
晏鸿之有很?多学生, 年?龄跨度很?大,像林新已经?四十多岁, 谢玄英才?二十六, 往上还有五六十岁的?学生,和晏鸿之本?人年?纪差不?多。
这也很?正常,大儒的?学生不?一定比大儒小, 达者为先, 年?纪大的?拜年?纪小的?为师不?罕见。
学生和学生之间,也有区别。
亲密如谢玄英, 等于半个儿子, 从小带到大, 感情深厚, 其次如林新, 二十岁左右拜师,三十岁中进士,读书近十年?, 也如若家人。
但有些学生缘分浅。
或是在晏鸿之在书院讲课时?, 听过一年?几个月的?课,或是他?停留在某地, 跟随过几个月……双方有过短暂的?师生情谊,可并未真正拜师。
这位边御史既是如此。
昔年?,晏鸿之刚刚辞官回老家, 闲着没?事干,受朋友之邀到书院教课。
那是豪族的?私塾,边御史是族中不?受重视的?旁支弟子。
晏鸿之在朋友家教教书, 爬爬山,散散心, 看看风景,待了小半年?,腻了,遂告辞走人。
他?原也没?在意?塾中的?学生,谁想走后,边御史居然?背着小包袱跟了过来。
问他?为什么,他?愿意?给先生当个书仆。
晏家也是大家族,旁支子弟遇到什么破事都有,晏鸿之没?多问,就让他?跟了。
边御史读书十分用功,没?多久便展露才?学。晏鸿之一看,这孩子有前途,就写信给朋友,让他?好生照拂。
又对边御史,我老师狱中自戕,我已弃官而去,你若打算治学,可以跟我,但如果打算走科举仕途,还是不?要拜我为师,那只会害了你。
边御史这等出身,自不?是为治学才?读书,沉默了好几天,朝他?磕了几个头,回家去了。
此后几年?,他?陆续考中童生、秀才?,终于得到了族中的?重视,正经?上了书院。
三十五岁得中进士,为官一方。
假如故事到这里,也就是一个旁支子弟逆袭的?人生,然?而,世事哪有这般苏爽。
当官一年?,父亲死了,丁忧三年?。
因为座师致仕,朝中无人,许久才?起复,去菀马寺养马。大夏有四大马地,北直隶、辽东、平凉、甘肃。
他?去的?辽东,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独子暴毙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