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两家作为亲家,齐王府没少给王家送礼,珍贵的药材、稀罕的孤本、罕见的古董……银子是一?点没少花,可王厚文对齐王府还是不冷不热。
齐王早就看王家不顺眼了,若非后?来归宗一?事,王厚文出了大力,他早就已经翻脸。
原本想上京后?,双方再好好和缓关系,没想到嘉宁死了。
双方的纽带被斩断,王尚书再也没有理会过?齐王府。
齐王面?上不显,心里早已有打?算。是以,听说王厚文致仕,他恼怒归恼怒,却没有太慌乱,而?是吩咐幕僚:“备一?份厚礼去薛府。”
他口中的薛府就是薛侍郎家,此人乃礼部左侍郎,礼部二把手,王厚文请辞,皇帝极有可能给他升职。
礼部在过?继和继位一?事上,有巨大的发言权,齐王与王尚书生出嫌隙后?,就没少派人往薛府走动。
现在,提前备一?份贺礼过?去,薛侍郎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
幕僚应下,自?去办事。
半日后?,回禀说,薛侍郎收下了贺礼。
齐王满意地?笑了。
——他帮薛侍郎一?把,薛侍郎以后?还他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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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侍郎,名聪,字子聪,是谢玄英的座师。
因着这层关系,他现在很烦恼。送礼,感觉有点站队的意思,不送礼,怕被人说不尊师重道。
谢玄英在家想了半天,决定装死。
皇帝还没任命呢,他最好什?么动作都没有,省得自?找麻烦。但柏木在外面?打?听了一?圈,说薛家门庭若市,走礼不断。
齐王也送了,但丰郡王没动静。
“齐王坐不住了。”谢玄英感慨,“落在陛下眼里,还不知是什?么样呢。”
程丹若对齐王没兴趣,倒是追问王尚书:“王家真的走了?”
“嗯。”他点点头,“我?去送了,不过?王公?没露面?。”
“也算是抽身了。”程丹若居然?有点羡慕。这会儿快七月底了,预产期是在八月上旬,可生产是没准信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发动。
她最近加班加点赶工,把牛痘的资料整理出来,唯恐孩子平安生产后?,她被拴在皇嗣上,没空参与牛痘的推广。
不能让百姓等?她腾出手,更不能让政治耽误医学的发展。
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怎么才能更好的保存疫苗,怎么才能说服百姓尽快接种,怎么调节各方利益……今后?种种,要靠土著自?己努力了。
穿越者?的功劳在于带来知识,功成又何必要她呢。
谢玄英安抚道:“你别想太多,等?吧。”
“我?知道。”
程丹若希望能平安挨到预产,一?切都瓜熟蒂落再说。
但皇帝似乎不这么想。
七月二十?八,他在询问过?钦天监后?,挑了个吉日,决定亲自?祈雨,以缓解这场全国旱情。
而?地?点既不是在天地?坛,也不是在山川坛、社稷坛,而?是龙潭。
黑龙潭。
第501章 宫闱中
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
皇帝每年都?会到天地坛祭祀,求五谷丰登, 风调雨顺。理?论上说, 祈雨也是一样的,在京城的祭坛即可。
但说要去龙潭祈雨,倒也不是突发奇想?。前朝就有多位皇帝去龙潭祈雨, 久而久之, 便成了求雨的圣地。
就好像京城人?去天仙庙求姻缘,去夕照寺超度, 去惠元寺祈福, 去清虚观打醮。
皇帝求雨去龙潭, 也是挺合理?的。
龙潭在哪儿呢?在京城的东北方向, 密云县黑龙潭。
传说, 这里有一条修炼千年的黑龙居住,呼风唤雨,即将受天庭敕封成王。
前朝不知道哪个皇帝, 曾在干旱时在此祈雨, 结果?打搅了黑龙修炼,原本黑龙大怒, 想?要吃掉他?,但听说他?是人?见天子,不仅放他?一马, 还帮他?行云布雨,缓解旱情。
总之,非常往皇帝脸上贴金, 故广为流传。
皇帝说要去黑龙潭祈雨,杨首辅劝了劝, 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说。黑龙潭在密云县,离京城不过大半日的路程,并不算远。
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万一没成功,谁来背锅。
丞相?或者首辅自是首选,可杨首辅正年富力?强,一点不想?致仕归乡,所以?,他?委婉地暗示皇帝,可否需要携人?同行?
——必要的时候,推个藩王出来,既能解决皇帝的燃眉之急,又不损害天子名誉,一举两得。
果?然?,皇帝沉吟片刻,同意了杨首辅的建议,让齐王和丰郡王陪祀。
同样去的还有六部官员。
黑龙潭很近,只?安排了三天,第一天赶路,第二天祭祀,第三天回来。
谢玄英作为兵部侍郎,要全程负责车驾,以?及与京营的人?维护皇帝的安全。
接到通知的那天,程丹若在浴室里小声问候皇帝。
谢玄英把水声开到最大,还是不安,亲自上阵堵住了妻子的牢骚,以?免她养成怨望的坏毛病。
程丹若没能抗住胸肌贴脸,悻然?住嘴。
谢玄英怕她心怀怨气,很是下了力?气哄人?:“不过三天,很快就回了。”亲吻她的眼角,温温热热,“我不过陪站一日,小事。”
“我担心的是这个吗?”程丹若叹气,“快到预产期了,忽然?把人?都?带走,怎么看?都?古怪。”
谢玄英平静道:“你是怕藩王作乱?这不可能。”
齐王和丰郡王为什么要拉拢文臣勋贵,而不是起?兵造反?盖因如今,藩王根本没能力?造反。他?们只?有五千护卫,但跟皇帝出门,不可能带这么多人?,几百随从顶天了。
非要说的话,躲在封地还是有希望的,瞒着朝廷悄悄打造兵器,征召士卒,如当?初的定?西?伯一样,兵马和武备瞬移到京城,能试试看?。
可皇帝早在丰郡王十几岁的时候,就把他?揪到了眼皮子底下。
现今,齐王也在这里了。
造反?做梦快点儿。
他?们想?上位,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过继,一个是等皇帝嗝屁。
皇帝将他?们带离宫城,防范的其实是阴私手段。
宫禁森严,可皇宫里有几万个人?,人?心是不可捉摸的。
要害一个孩子太简单了。
不如全部拉走,鞭长莫及。
“我一走,娴嫔若发动,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谢玄英摩挲她的指根,“万事小心。”
程丹若翻过身,贴在他?胸口:“我打算这两天住到宫里去。”
“也好,宫禁繁琐,陛下不在,万一耽搁了时辰,谁也说不清楚。”谢玄英思量道,“你该见见贵妃。”
她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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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出行是麻烦事,礼部却只?有五六天的筹备时间。
这两天,人?人?加班到半夜,谢玄英为了御驾安危,更是忙得没空回家睡觉。
程丹若就安静地在家制备药品。
青霉素、催产素、手术刀、针线,样样都?仔细检查,以?备不时之需。
她提前一日进宫了。
皇帝召见了她:“都?准备好了?”
“是。”程丹若平静地回答,“药材器具都?已经备妥。”
皇帝微微颔首,道:“这两日就由你守着承华宫,有任何事,吩咐李保儿。”
“是。”
“退下吧。”
程丹若告退了。
她没有马上去承华宫,而是先?拜见了贵妃。
贵妃称病已久,但依然?见了她。
程丹若对柴贵妃的印象不错,能在皇帝身边待十几年,证明她聪明,身居高位依然?不苛责宫人?,证明她心底还有良善。
她喜欢和聪明正直的女人?打交道。
“夫人?请坐。”柴贵妃半靠在美人?榻上,头?系抹额,脂粉未施,秀丽的面孔蕴着光泽,固然?憔悴,依旧是个温婉的美人?儿,“本宫久病,怠慢了。”
“娘娘玉体为重。”程丹若娴熟地说着社交套话,“是我叨扰娘娘养病了。”
柴贵妃微微笑了笑,端详面前的年轻女子。
程丹若做女官,好像还是前几天的事,她只?知道是洪尚宫的外甥女,却被她支到荒凉的安乐堂去了。
再然?后,她就成了司宝,出宫嫁人?了。
宫中无岁月,十几年的旧人?也会在短短数月被抹去痕迹,别说才两年。柴贵妃心里,程丹若一直都?是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虽然?宫里总是提到安乐堂,虽然?冬天多了羊毛衣,虽然?每年都?有赏赐……但她确确实实是头?一回,与程丹若面对面交谈。
“承华宫即将生产,事关皇嗣,马虎不得。”柴贵妃语调轻柔,温和又亲切,“偏我卧病已久,宫中事务又多,若非尚宫从旁协助,早已力?有未逮,如今由你代为主持,可算能松口气。”
她坚定?表态,“一切以?皇嗣为要,凡有所需,即唤尚宫。”
“臣妇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