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娘亲真的有反应了,父君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娘亲她真的能听见我们说话!她马上就要重新回到我们身边了!”宫玥高兴地几乎要拍手跳起。
“还不至于那么快,但总算有了些见效就是。”
宫应渊嘴角也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他一贯不喜情绪外放,这些年执掌血魔族,他更加习惯的是以威严冷漠来维持自己至高无上的统治,不带由任何胁迫与威慑的笑意与他而言已经是极其陌生的一种情绪。
就连宫玥也不比从前天真浪漫了,在云瑶被射杀之前她至多只是表面强行堆砌起了几分血魔族少君的威严派头,可在近十几年内,由于丧母的沉痛以及对于力量权势的渴望,宫玥跟在自己父君身边学了太多东西。
她现在和宫应渊越来越像了,云瑶在见到他们两个第一眼就隐隐有此感觉,衣着外貌甚至于神态,宫玥都在像她周围最坚不可摧的父亲靠笼,这才是书中描写的那个乖戾傲慢却有天赋强大的尊贵魔女。
哪怕她将这本书里的许多过程都改变了,可后来的结局却总是会再慢慢地恢复到原来的故事情节中。
也许只有在自己最爱的母亲面前,她才会在情绪极其激动之时,重新找寻出一点从前的影子来。
“那娘亲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口与我们说话交流呢?还有她什么时候才能从这红莲中出来,父君你说过娘亲是人族修士,在这魔气蒸腾浓郁的血池里待久了不是好事,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宫玥迫不及待地追问她父君,但宫应渊却比她要沉稳太多,除了那双深邃莫测的锐目偶尔泄露出一丝半毫的情绪,在他周围几乎找不到任何让他能产生过多情绪波动的事物。
“上位者需戒急戒躁,喜怒不形于色,往日我教导你的都忘了?”
“孩儿都记得的,方才失态了。”宫玥连忙低头认错,然后松开宫应渊滚金暗蝠锦袍衣角。
宫应渊回答她:“眼下只不过是神魂回体,她那破碎不堪的心口还需个几十年孕养才得完好如初,你要想和她说话,还得等上许久。”
只要有希望,多等一等也使得等,宫玥红唇扬起一个细小的幅度:“我知道她在慢慢恢复变好就好了,父君日后我想常来血池看娘亲,可好?”
“随你,勿要耽误修炼即可。”
“嗯,父君放心吧!”
自云瑶开始逐渐恢复记忆,宫玥就时常来到地下血池修炼完了也不立即离开,而是守在云瑶身边,和她絮絮叨叨地讲说自己身边发生的事。
云瑶全都听得见,尤其是宫玥讲到有关于灵洲各门派与主角团的事,她都聚精会神地听入心中。
她当初答应宁宸要尽快逃脱魔宫去与他相见的,可现在她到底是失信了,听宫玥讲她已经昏睡了十七个年头,不出意外要想将最重要的心脉恢复,起码还有大几十个年头要栖身于宫应渊的本命红莲之中温养。
“前些时日魅魔新任女王上任了,是那艳妩同母异父的胞妹。各族王君交替继任为大事,父君派我去看了。我瞧着现在的魅族女王倒是个好的,不像她那□□熏心的姐姐,竟然偷偷觊觎父君姿容,暗中畜养靥魔亵玩……
这事被查出来后,父君暴怒,原本应受凌迟而死的艳妩后被投入到了下等劣魔的营帐之中,昔日堂堂一族女王,如今活得比个营女支还要不如,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哎,我看着都觉有些可怜的,但一想到她害得娘亲你如今这般,我也没想开口向父君求她一个好死。”
艳妩身为魅魔,原本的修炼之道便是靠着男女交合一道提升,换个意思来说,也就是那事哪怕做的再多,以她原本的体质来说也是承受得住的。
可宫应渊身为全书心狠手辣的典范代表,当然不会叫自己厌恶的人好过。艳妩行刺血族魔后一事外界尚且不知,可她地盘上那个被搜查出来的,和血海魔君生得一般无二模样的备受凌虐的靥魔,却闹得整个魔域都知道了。
众所周知靥魔想要换形必须要当事人身上一物,可见艳妩从前确确实实是算计了宫应渊。这件事叫宫应渊丢了很大的面子,再加上他暗里实力下降需要更浩大的声势去掩藏,他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艳妩是被打碎了周身极大关键出的骨头,又被毁了全身魔脉才被丢入到下等营帐中的,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下等魔兵得知艳妩是受魔君惩治的罪人,对待她自然肆意大多数时候都不管不顾的,艳妩本族天赋再强大也耐不住身上时常虚弱。
可她偏偏却死不了,这便是宫应渊对她实施的一种极其漫长折磨的惩罚方式。
在云瑶魂魄回体继续受本命红莲蕴养的九个年头,她终于能尝试着开口说话了。这次恰好守在她身边的是宫应渊,这个事实不用她睁眼去看也十分好判断,往往一进来就先给自己这个母亲打招呼的,就是作为子女辈的宫玥。
而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一道如影随形的视线锁在自己身上的人,就一定是宫应渊。
每次他来到这血池之中,云瑶都能感觉到周围血池内的魔气比往常都更具活力地翻滚沸腾,还有温养着自己的本命红莲,也会由于宫应渊的到来,而输送更多的先天生灵之力到自己体中。
也不知是不是宫玥时常被派出去办事的缘故,渐渐的宫应渊来她身边的次数都快赶超上宫玥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每次在静静地望着自己时,心里都在想着什么。
“宫应渊……”
终于又一次,被投身血莲中几十年没有任何变化的女人,在宫应渊面前发出了如蚊蝇般细小的声音。
可这声音哪怕再细微,也不可能逃过正注视着云瑶的宫应渊的耳朵,他几乎是早就预料准备好眼前发生的一幕,立即出声:“我在。”
“不要……放她……死……”
这次女子要说的话太多了,因为声带久久不被使用,她说得断断续续,有许多字眼都只是无声地被吐出。
“再说一遍,慢慢来,不急。”宫应渊这时候意外的耐心,声音也比以往少了一丝冷气。
“不要再折磨艳妩了,放过她,赐她一死吧。”云瑶将自己憋了好久好久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天知道她在此之前,有多少次尝试发声失败。
“你想和我说的就只是这个?”宫应渊多少有些意外,当初决定好了艳妩的惩戒与归宿之后,他基本上就已经没再和这个名字打过交道了。
“是,让她死吧,不要那样对她。”云瑶认真地扭动了一下头颅,看着宫应渊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她要了你的命,而你却似乎并不恨她。”
“她罪不至此。”
毕竟艳妩杀死她的整个过程真正算下来也不足两秒,在那极短时间内的痛觉还不待传至她脑海中,她就已经被骨箭上附带的对修士格外见效的附魔死气给终结了生命,这种死亡的方式坦白来说在当时并未给她带来过多的痛苦。
而且还有另外一层,虽然云瑶本身当时并没有想死,但不得不说在被艳妩射杀再被宫应渊动用本命红莲救活,这与原书又再度契合上的结果,给一直以来忧心忡忡的云瑶多了一丝安慰。
她当初救了宫玥,导致原本该用来复活宫玥的本命红莲没了它该上场的机会,但阴差阳错的现在自己又将这个错误填补上了。
她总算不用再担心宫应渊会提前攻打灵洲,造成亿万生灵魂飞烟灭血流成河的惨状了。
“若我说不呢,毕竟本座还是不愿意见到这个罪孽深重的魔女死得太容易。甚至本座到现在,都不明白她为何有胆子,做出那么多践踏血魔族颜面的蠢事来。如今我为刀俎,她为鱼肉,本座想如何就该如何。”
这就又是血海魔君大人典型的“谁强谁有做主”的道理了,在他眼中,凡是弱小者,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着也就罢了,但若是想招惹不该招惹之人,最后落得如何下场都是应该的。
云瑶从始至终都不认同宫应渊的这套说法,憋着气反驳回去:“那你为何,耗费代价要救活我?我也是弱者,也该死。”
“你不是!”宫应渊立即皱眉,“你是本座的魔后,玥玥的生母,谁都不能动你。”
“可我比艳妩弱,我一直都打不过她。”
见云瑶又不软不硬地顶了自己一句,宫应渊再不愿意和她争论这些,也许在他心里,在此套弱肉强食的运行规则之下,也还含有另外一些例外,那就是有些特别的人,不管她再弱小,也不该轻易死去的。
“好了,你既然已经恢复能言,便少气本座几句罢,等玥玥回来,你且与她练习口舌之利去。”
宫应渊这话里多少还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看着血池中那个身子骨还未好全就急忙来和自己顶嘴的女人,他言语中虽带有不耐与嫌弃,但眼神中那日渐积深的爱意却已经逼得他不得不转过身才能不被发现。
就在云瑶隐隐有些失望以为被拒绝了的时候,那个明明已经转过身体预备要离开的冷酷男人,背对着自己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本座答应你了。”
作者有话说:
在本文字数逼近四十万之际,这个男人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泪目)
第106章 诅咒
神魔道外血魔族军营, 这里常年都被那些强壮粗旷的魔族雄性士兵操练比武的声音充斥着,显得热闹非凡。和没有拘束来去自由的灵洲修士相比,大部分魔域内成年的魔族都被高阶魔族统御着, 受到这军事化的管理与训练。
原本他们的魔君在早几十年前就打算率领大军进攻神魔道长城,可因为那讨嫌可恨的骨魔从中捣乱偷袭, 他们这些血魔族麾下的魔兵便又被耽搁了几十年。
在魔军营帐的最西边,有一小群落破破烂烂安静得异常的帐篷,这里边住着的都是些获罪的魔女,在这充斥着雄性魔族的军营里,承担着一种特殊的最为低贱不堪的职责。
此时正是士兵操练的时辰, 这里的魔女都在各自的营帐内休憩,只有属于那个魅魔的营帐内还时不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暧昧动静。
没办法,那可是只魅魔,天生擅于交合欢好之术,白日里有些职位闲散的魔族去找她撒欢也属常事。
可这一次那些营女支都想岔了, 营帐内那个贪图女色来找艳妩的角魔族军官已经被放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姿容憔悴的魅魔眼睛里淬着恶毒的光,正悄悄地割开那角魔的一根手指放出慢慢一大碗鲜血, 再毫不心疼地取了自己一滴精血混入搅拌。
用这调配好了的血液再加上她费心收来的一些鸟羽晶石狼牙等特殊材料, 一个古老晦涩的血红符文缓缓地在地上现出。
这是她从前在神魔道上魔宗内一个做着掌门的情人学来的秘术, 以她那浓聚了所有怨念的鲜血为引,对着地上魔血画就的符阵每月一次不间断地重复口诀,便能对她心中最为怀恨的人实施诅咒。
其实艳妩如今的状态很不好了, 每月需要取出的那一滴精血对于她的本体伤害很大。她必须在床上对于那些她从前不屑一顾的低级士兵更加谄媚讨好, 少受伤害才能获得足够的生存空间来将身体养回来。
哪怕如此艳妩也清楚自己的寿命正在急速地缩短, 几乎是一个正常魅魔的十分之一不到。
而驱使着她每天小心翼翼地坚持下来的原因就只是她不甘心。
那日在祈魔殿, 她确认自己已经将云瑶射死, 可谁知血海魔君居然有法子将她再度救活,从外界传来的消息中看,她如今更是好端端地待在魔宫内,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尊荣。
艳妩沦落至此恨的人很多,但她最恨的就是和她同为女子的云瑶。
这个诅咒计划自她在这军营内稍稍站稳了脚跟之后就开始酝酿了,前期收集各种材料矿石花费了她太多时间,如今是她第十一次进行这为时半个时辰的诅咒仪式。
等到十二次诅咒叠满,那云瑶也就再不会有什么好活的了,就算被人用金贵的药物吊着命,也只能半死不活地如她如今这般被困在小小一方天地备受折磨。
艳妩看着自己手臂、前胸、大腿各处多到遮掩不住的淤青伤痕,还有每年每月每日那感受不到任何欢愉的□□,这样的日子也不值得她又任何一丝眷念。只要能拖仇人下水,哪怕叫她寿数立即耗尽她也甘愿。
只是今日还不等艳妩的诅咒进行到底,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响动。
“殿下,这里就是那魅魔的居所了,按照魔君大人的吩咐,我们可是时刻都牢牢看着她的,她现在就在里头侍奉角魔族将领,待小的先进去清理清理场面……”
说话的魔族是一直管理着她们这片营帐的勤务兵,他所出生的魔族地位一般本身战力不强,因此对于今日忽然到来的魔君唯一的继承人宫玥,他的态度和平日里翻转得简直不是一个魔。
宫玥看了看这周围的环境,挺俏的琼鼻不自觉地选择了闭气。这里的味道太□□了,明明是没几个魔兵在的女营,可里面残留的味道却成百上千,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宫玥灵敏的嗅觉。
因为自己的出现,一些被吵醒了的魔女悄悄地披上了和总是破损来不及修补的灰扑扑衣裳,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畏惧向被众星捧月围着的宫玥看来。
但她们只看了一眼就受惊地收回了视线,这群气度不凡的大人每一个实力都极强,她们只希望他们过来的目的和自己没干系。
宫玥皱眉:“这些魔女哪怕是犯人,但也过得太凄凉了些 ,日后对她们好些吧。”
“是是是……”
宫玥身边另外一个魔兵忙点着脑袋,心里下定决心日后找人将这些破烂不堪的营帐都换下去,以免再有大人前来突击,腌臢了眼睛。至于这些营女支,有了少主的话,日后他再想制止那些热血上头的魔族施暴,也算有了切实的理由。
“啊大胆!你这是在做什么么?!”
宫玥刚刚开□□代完了身边的小兵,忽然前方营帐内传来之前那个魔兵惊恐不安的怒喝声,众人脸色一变,立即闯了进去。
“发生什么了?”
那勤务兵抖着嘴唇,指着营帐内最里边靠近睡塌的地方,“这魅魔方才在那里鬼鬼祟祟被我看见,她虽很快开始遮掩,但还是叫我发现床上的莫将军一动不动不对劲,你们看,那边地上的血迹还未擦干净呢!”
宫玥身边一个位阶很高的血魔上前仔细查看一番过后,立即叫人将神色萎靡不振的艳妩抓了起来,语气凝重朝宫玥复命:“禀殿下,这是诅咒,这魅魔以自己和那角魔的血,在地上绘制了一个诅咒符阵!”
宫玥大吃一惊,忙盘问艳妩:“你是要诅咒谁?!”
“呵呵呵,可惜了,今日居然叫你们撞见。不过我的诅咒已经完成了大半,那个贱人就算不死,也不会好过哈哈哈哈!”艳妩神情已有些痴狂,满心都被复仇的火焰灼烧着。
“你就这么恨我娘亲么?这次是她来叫我送你好好上路的,却不想撞见你做这事。”
宫玥担心她娘亲安危,甚至后悔当初自己为何没有早一步规劝父君痛快处死艳妩,叫她一直被折磨地心怀怨毒,做出了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毒招。
“好走不送。”不想和地上癫狂的魅魔说太多话,宫玥对着地上跪着的艳妩打出最后一掌,将其性命彻底了结之后,便火速地赶回到魔宫之中去查看云瑶的情况。
因为之前云瑶大多数时候也是被红莲包裹着身躯,安安静静地躺在血池内被修复着身体,在外边看上去变化不大,这才叫他们在最初时候没有察觉出异样。
“娘亲,娘亲……”宫玥焦急地叫了云瑶许多声,但她这次连眼皮都未撑开过一下,宫玥心知这是完了,她娘亲先前箭伤未愈,如今又被诅咒缠身,那如幼苗一般脆弱不堪的生机岂不是又要被折断了。
宫应渊很快就被宫玥找来,“父君不好了!娘亲她又没有意识了,我今日去处死艳妩时,恰好撞见她在对着娘亲实施诅咒,娘亲又要不好了呜呜呜!”
诅咒?那不是神魔道那些不入流的魔宗喜欢把弄的花招,一般只有实力相差不多,或者是强大的那一方对于弱势方才得起到作用。因为实施起来的条条框框太多,对自身也会有很大影响,因此诅咒这门术式本身的流传范围就不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