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脸蛋看不太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身材略微有些偏瘦。
女人喊了一声,宝贝。
大概是宝贝,他不太敢确定。
风声很大,他听不太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很确定,那个女人是在跟他说话。
女人笑着朝他走来。
妈妈。
一定是的。
接着他的视线就开始逐渐模糊,一团灰色的雾气笼罩下来。
温柔的声音依旧在他耳畔回响,“来,过来,宝贝。”
他慢慢地走进那团迷雾,却看不见女人的身影。
周围的一切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开了一样,变得混沌,破碎。
有种像是被抽光了氧气的窒息感。
他不停地向前奔跑,妈妈一定就在前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但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他努力地向前迈出一大步,动作却跟慢动作回放似的,特别艰难,他急得满头大汗都还是在原地打转,就好像是在月球奔跑的那种感觉,身体不受控制。
他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雾气逐渐散开,场景切换到了乡下老家里。
自己的身体也变小了,身上还穿着校服,围着红领巾。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喝得酩酊大醉的老爸就推开了屋门,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你小子是不是又偷我钱了?”
“没。”他条件反射地摇头。
“妈的!你还不承认!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你偷的难道是我偷的?!”老爸不由分说地就举起酒瓶冲他砸过来。
他躲避不及,一脑门子血立马就挂了下来,他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不是老爸的对手,只能拼了命地逃向卧室。
卧室门被老爸一脚踹开,他躲在柜子里不敢发出声音。
老爸的脚步声在衣柜前停住。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下来了,身体因为惊慌和恐惧而不停颤抖,他咬住了自己的胳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顾清池!要么你自己出来!要么我揍到你出不来为止!”老爸吼了一声,酒瓶砸在了衣柜门上,破裂之后发出巨响。
顾清池吓得愣住。
“出来!”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光,衣柜门一下就被老爸拽开,“你给我死出来!”
顾清池死命地扒着衣柜门却还是被老爸拎着耳朵拖到了地上。
地面是水泥的,膝盖着地,摔得很疼,他的手掌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血丝。
“让你不听话!啊!不听话是不是!”棍子一下一下地抽着他的肩膀,后背,胳膊,老爸的嗓门也一下比一下大,“是不是皮痒了?!偷钱!让你偷钱!你偷啊!”
“我没有啊!你凭什么冤枉我!”顾清池扯着嗓子反驳,眼泪都来不及抹掉,一直淌到脖子里。
“冤枉你?”老爸一棍子直接就抽在了他的手臂上,又是一道血红的印子,“凭我是你爸!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清池瞪着眼睛看他,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拼命地逃。
不管到哪里都好。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想跑是吗!?你想跑哪里去?你还可以跑哪里去?”老爸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告诉,你永远都只能呆在这里!想跑啊?除非等我死了的那天!”
最后他被捆住双手扔进了冰柜,小卖铺里头批发冷饮用的那种,很大一个,他一脚下去都蹬不到底。
“你要还不承认的话我就一直把你关在里边。”老爸居高临下地吼道。
“我没有。”他的声音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得格外嘶哑,眼睛很酸,喉咙很疼。
老爸二话不说,立马合上了冰箱门。
周围再次陷入漆黑。
顾清池急了,因为老爸真的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他挣扎着踹了两下冰柜,不知道为什么踢过去的时候脚下软绵绵的,根本发不出响声,他只能费劲地喊了一声,“爸!”
老爸没有回应。
“爸!”他一边哭,一边用身体撞击着冰柜,“放我出去!我错了!放我出去……”
“嘀——”的一声。
冰柜开启了自动制冷模式,那是能把肥肉冻成石头的温度。
顾清池被吓坏了,不停地踹着冰柜,“爸,求求你放我出去……”
“求求你了……我错了。”
冰柜门被拉开一条缝,阳光透过缝隙钻了进来,他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只看见老爸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有些可怕。
“晚了。”老爸再次合上了冰柜门。
顾清池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任凭他怎么踢踹,外边的人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冰柜是制冷效果丝毫不受影响。
他不停地哭。
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脖子。
他会被冻成冰块。
会死在这里。
没人知道。
……
一串熟悉而又狂躁的狗吠声从窗户里钻了进来。
梦境中的一切在这一刹那褪去了色彩,一点预兆都没有的消失殆尽。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脑海中就已经自动浮现出睁开眼睛后会看见的一切。
塞满了旧棉被的衣柜,自带抽屉却又上不了锁的床头柜,时常会漏水的天花板,以及……
还躺在床上做梦的自己。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
梦里的画面迅速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多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老爸狂躁暴怒的神情像是雕刻在了他的骨肉里一般,无法抹去,那种快要窒息的恐惧感是清晰存在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熟悉的一切。
仿佛是从一个世界被拽进了另一个世界。
可这两个世界都是同样的灰暗,混沌。
顾清池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些懵了,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十点二十分。
他都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懒觉了。
发了个烧,居然连生物钟都不准了。
昨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临睡前宋彧跟他说的那句“晚安。”
可惜不怎么安。
做了个很噩的梦。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梦见那个穿着长裙的女人了,只是每次都看不清脸。
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妈妈。
虽然他只在照片里见过一次,没什么印象了。
但应该很漂亮吧。
不然怎么生出这么帅气的儿子。
他又想起昨天吃饭时候宋彧说他长得好看来着。
其实宋彧长得也特别好看,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就跟电视里头的明星似的,衣服每天都不重样,身上还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