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你眼中,爱或者不爱,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郑文芳对肖凡这个语境明显不满意,问道:“说变就变的,也没什么确切的标准,对吗?”
“没错。”肖凡居然点头承认,“如果真的爱上了,我坚决不会移情别恋,在这个世界上……好吧,在所有的位面星辰里,我不知道自己会爱上多少人,如果爱上了,那当然就不会变了,更不会由爱变成不爱,但如果不爱,可能就是……我也说不好。”
“你说得自己似乎很专情的样子,其实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跟其他男人有什么分别?”郑文芳索性就是冷笑了。
肖凡讶然道:“我跟其他男人本来就是一样的,为什么一定要有分别?你认为应该有什么分别?”
郑文芳嘟起了嘴,气鼓鼓的不说话了。肖凡也不说话,他正琢磨着怎样离开当前位面,按照聂语晴的傻瓜式标签排序,这个位面当属第四度时空穿梭的目标地点,那也就是四号位面。
就这么想着想着,郑文芳美艳绝伦的俏脸却逐渐凑将过来,肖凡满脸讶然地看过去,忽觉颊边一阵温软湿润,薄软的红唇就此在他右颊印了一下。
这是两年以来,两人最为亲密的一次接触。郑文芳脸上晕红一片,肖凡愣住了,既而心下骤然升出狂喜之情,这女的……这个女人……
肖凡发一声喊,就此在山巅之上拥紧了伊人,一阵兴致勃勃的狂吻,只觉整个人霎时间神魂颠倒,飘然欲仙,不知身在何处。
两人缠绵许久才松开了,郑文芳早已娇喘细细,非但面红过耳,连露出的脖颈处也浮起淡淡的粉红,更显明艳绝伦,肖凡仔细凝注之下更感心摇神驰。
“现在你该知道了吧?爱情这回事……”
肖凡正待大发宏论,侃侃而谈,他的看法当然是爱情说来就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任何一种再奇异再另类的爱情,也均为爱情的某种例证而已。然而正说着,嘴巴很快被玉手遮住,伊人娇嗔的语声尤为动人。
“不许你说,不想听你说!”
这次不说,很快便化为毕生憾事。
郑文芳的想法是回到基准位面,究竟身处那个世界的夜莺之舞,是否仍存在于彼处,而自己于当前位面的长公主身份,又是如何产生。凡此种种无法自圆其说的悖论,肖凡也同时存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只是朴素的乡农,身上更无肖丽云、李阳明甚或张峰的丝毫影迹,那么两个世界的身份属性如何置换,或者如何重叠,皆为难以解释的现象。
所以肖凡决定向深空探索,以星系间的潮汐源力的动能指向,寻获突破时空壁垒的有效手段。
比如说通过时空隧道去往一号位面、二号位面、三号位面,就算基准位面置于亿亿计位面的不同坐标系里,绝难精准锁定确切的空间坐标,但肖凡本身是具有穿梭时空位面的能力的。
而穿梭时空隧道,通行位面横渡之旅的能力,到了这个设想中的“四号位面”,他还具备吗?
肖凡仔细探察了一番意识海的波动频率,那就像是一间布满卵膜的空屋子,其上下左右、四壁与屋顶地面六个面,皆闪烁着点点碎金般的辉芒,每一点碎芒皆为一处时空的平行宇宙。
在如此恒河沙数的巨量碎芒中,寻觅基准位面的所在,其坐标系自然遥不可及,更无任何有效的筛选手段,用以厘清准确的方向。
两人时而并肩行走田园,时而漫步林间,彼此心底游动的情愫如梦如幻,纵然不事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仅只挽手相携,也自有一番说不出的欢欣喜悦。
时光蹉跎,红颜易老,岁月悄然滑过,肖凡跟郑文芳设想过无数种情形,试用过无数种手段,尽皆失效,基准位面坐标难以精准锁定,已几乎是两人的定见。
四十八年后,郑文芳虽满脸皱纹深印,脸色逐渐呈现灰败之色,兀自气质雅洁,目光明亮,一头秀发却已然银丝丛生,肖凡更是满脸刀凿斧般的深纹,虽未见得老态龙钟,腰杆依然挺直,然而老去之态亦突显无余。
这日肖凡早起,便在郑文芳兀自沉睡的鼻息声中,洗漱后独自出行捕猎,忽然想起,跟郑文芳一同离群索居,避世而遗立,漫步寥无人迹的高山峡谷、桃源深林,似乎并无生计之忧。那么这四十多年来的日常,是如何渡过的呢?
竟然就想不起来了!
而郑文芳由仙子般的娇艳美貌女子,变为如今缓步简行、举止小心谨慎的老妪,这漫长的岁月,平坦的人生路,又是怎样走过去的?
难道这只是一个梦?一切均发生在自己的幻想中?
肖凡心下大生惶恐,飞身回返,好在这超凡的体格,并未在这场幻境中有以削弱,他的身形矫健如闪电豹,移动如风。
这一旦回转林间居屋,那座离地半米开外的树屋,经过多年来的修缮精饰加添,位于千年古榕之上的树屋被装饰得美观温馨,而此时已化为一团烈火,火光上笼罩着一大圈浓灰的烟尘。
肖凡呆呆看着那团火,树屋早已被烧得七零八落,假如老去的郑文芳正身陷其中,想必也骨肉化灰往生极乐了。
他以为自己会心痛彻骨,会声嘶力竭地惨呼“文芳”,然而他一个字都没叫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堆冲天火焰,直到火头点燃了周边的树木草枝,林间已然一团烈焰升腾。
好一会儿后,肖凡猛然间掉头,冲天而起,身形顷刻间化为一束黑点,已突破云层置于深空之中,两颗硕大的泪水落在草地间,遭到烟尘火头的熏染,汽化为雾,倏忽不见。
直到此时,肖凡总于觉醒过来,这四十八年温馨而温暖的时光,加上来到这个世界的两年,便如一场轮回。而正由于这段生涯美好如梦,所有对其他位面的恋人、朋友的思念之情,皆不及唾手可得的情爱体验更值得重视,于是才会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也因此各种生态的不合理,皆被快乐的生命体验所催眠,在肖凡心目中,它必须合理起来,纵然其实这段人生完全不符合逻辑。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于是下一刻,踏足云端的肖凡,忽然察觉到,双脚踩实的已是一片平地。
红灯与绿灯四十五度侧角对应,行人密集,客车喇叭的尖鸣,刹车的惨嘶,宽阔的十字路口,少年不辨方向,踽踽独行,眼神中透着无法言喻的茫然。
这又是什么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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