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也只是略略恍神,随后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这一条街坊的人几乎都是从这口井里取用生活用水的。”
如此一来这蠹吸虫的来历倒似乎得到了证实。
不过姜念娇还是不禁将视线投向那年轻妇人,那妇人身姿窈窕,小腹平坦,半分也没有被蠹吸虫感染的意思。
而且不止是她,其他屋里也显然有些人没有感染那蠹吸虫。
可他们明明都是取用的这口被蠹吸虫污染了的水源啊。
为何同一口井水养的确是两样人。
苏止柔显然也有一样的疑惑“你们家也是取用这口井的井水?”
年轻妇人还是点了点头,她瞧了瞧桶中的幼虫,随后小声问道“二位医师,这井水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苏止柔一时倒不能确定,故而她没有开口回答,反而是姜念娇只对那妇人道“我们还是先去你屋里看看吧。”
妇人闻言自然配合的点了点头,随后她们只在那妇人的水缸里检测了一番,果然那妇人家的水缸里也有这蠹吸虫的幼虫,然而这一家子的人却都没被蠹吸虫感染,难道这蠹吸虫还分体质感染?
二人正疑惑间,那妇人家中一名大丫头此时正在用锅煮着什么,待锅中冒出滚滚白烟,那小丫头便将锅盖揭开,霎时锅中更是一团白蒸汽缭绕而出。
翠翘只是随口问道“你们这是在煮什么啊?”
小丫头低声道“在蒸包子。”
此时已是时近中午,年轻的妇人也只好随口问道“几位可要留下来吃点东西吗?”
三人倒是同时摆了摆手。
而后只见那年轻妇人身旁的小丫头只将馒头取出来后,又将锅中的热水倒入一口瓷壶之中。
“那几位可要用些水?”年轻妇人再次问道。
姜念娇摇了摇手,倒是苏止柔主动开口道“我的确是有些口渴了,夫人能给我一杯水,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妇人笑着道“这有什么?”
随后她扬高声音对一旁的丫头道“岚丫头!还不给客人倒杯水来。”
小丫头得了话,很快便去取了一套粗制的茶杯。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倒是比旁边的人家条件要来的更好,也更讲究。
苏止柔接过水杯也没有立刻就喝下,而是照例用药粉探过那杯中之水。
只见那水中虽仍有蠹吸虫的幼体,然而这些幼体显然都被刚才的开水烧煮开去。
此时这些幼体只如沉渣落在杯底。
苏止柔便也准备试探性的喝上一口,姜念娇并不知,只握住苏止柔的杯壁道“这水能喝吗?”
苏止柔轻笑了一声“姜姑娘,他们这水都是烧煮开的,那些蠹吸虫已然全被煮化开去,纵然下肚,想来也不过是些虫尸,我想我可算是明白这位夫人和隔壁邻居家为什么会不同了。”
妇人闻言只不解的问道“二位医师在讨论什么?”
苏止柔笑着道“夫人我且替你看上一看吧。”
妇人闻言虽不明就里,却还是走了过来,之后苏止柔一番检查,果然这一家子都十分健康,并没有被蠹吸虫感染。
苏止柔心下倒是越发激动,她只主动问了一句“这位夫人,你们一直都是将水煮开再喝吗?”
妇人点了点头“是啊,这是我们淮安那边的习俗,说是水储于地下而阴气生,唯有用火烧滚过的水方才阴阳中和。”
听了妇人此言,虽然这提倡滚水的法子似乎只是歪打正着,但这歪打却显然十分有效果。
苏止柔神色万分激动,随后她嘱咐那妇人道“你们这法子极好,用来烧水最是合适。你们切记日后不管是您的孩子,还是你们一家可千万都不要喝那生水。”
听了苏止柔的话,那妇人自然点了点头。
随后苏止柔只又一
连走访了好几家,而这些没有感染蠹吸虫的人家果然也大多是淮安那边过来的人家。
那淮安是西南的一座水城,因为家乡并没什么出路,且年年都有洪涝灾害,洪灾之后便又是疫病盛行。
当地的人活不下去,便往外走,一群流民最后只在各处落户。
好在这淮安人极能吃苦,又十分抱团,前几年有位淮安的叶姓商人在京城经商做出了规模,便也带着自己的乡亲来京城做些生意。
于是城西这一片倒也有了淮安人的身影。
当然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苏止柔在走访一番过后,便提议着要回去,她显然是想借助自己父亲在太医局的影响力,将这淮安人提倡的法子推广到各家各户。
姜念娇还想寻寻被污染的水源源头,故而二人只能在半道分道扬镳。
因为怕苏止柔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姜念娇只又让身边的落花保护苏止柔。
她自己则与翠翘二人去探寻水源源头问题了。
毕竟她在听到这次时疫是由蠹吸虫引起的之后,也找苏止柔探寻过这蠹吸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毕竟在这之前,京城可从没有过这种东西,最后苏止柔只告诉她说那蠹吸虫似乎是西南那边的产物。
故而姜念娇总觉得这事应当没那么简单。
之后在连续走访了好几处街坊之后,姜念娇方才得到一个水源共同的源头。
她用苏止柔给的药粉,之后又去探过源头的水。
随后果然得出了那源头之水里果然也被投放了许多蠹吸虫。@
只是沿路往下走,却见水中竟然漂着一具浮尸。
这种浮尸浸泡在水里,只怕纵然这水源之前还算干净,但眼下被污染过后,只怕也还有别的病菌。
姜念娇见状只让翠翘将那浮尸打捞了起来。
那浮尸显然被浸泡了几日,如今已是全身腐烂,且恶臭难闻。而且因为在水里浸泡的时间过长,那人的面目也早已面目全非。
不过那人的肚子倒是高高隆起着的,看样子倒似是个死于蠹吸虫的人,那人一身粗布衣裳,只不知又是谁家的帮工。
姜念娇见此情形,自然也不欲久留,她与翠翘一同去报官。
城西这边的官吏听说城郊的水源处发现了尸体,自然便要派人过去。
只是当姜念娇提到是否可以安派几个人守一守水源之时,她却被那城西的衙门官吏训斥了一通“此事本官自有公断,你只管带他们去寻那浮尸便是。”
姜念娇没有实际权利,眼下倒是真不能拿这官吏怎样。
故而她们只能陪着那官吏往水源方向而去。
好在在过来报官之前,姜念娇只让附近的人在此守着这尸身了,故而在他们过来之时,那尸身倒也还在原地,甚至因为陆续有人过来,在官府来之前,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两名皂衣小吏见状只得开口驱逐这些围观的人。
“官府办案,都给我让一让!”
听到那皂衣小吏的身影,其他人自然很快便让出了一条道路。
甚至在这些人里还飞快跑出去一名穿着短打褂子的青年,不过因为这里熙熙攘攘,故而也没人注意到那青年的离开。
而那名皂衣小吏在看到那浮尸之人涨大的肚子只低声骂了一句“咋又是这种瘟病鬼。”
此时他们也怕被染上那疫病,自然不肯卖力,他们只对旁边一名衣衫褴褛的闲汉道“去把你们团头叫过来,直接寻个地儿埋了便是。埋完之后让你们团头过来领钱便是。”
那衣衫褴褛的闲汉闻言立刻跑的飞快。
姜念娇听到这皂衣小吏打算查都不查,便将人直接就地掩埋了,自然是不允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先开口,一旁一名穿着短打褂子,一副卖力气的劳工打扮
的汉子,主动开口道“大人,俺这兄弟死的蹊跷啊,您可不能就这样直接埋了。”
那皂衣小吏只不耐烦道“什么蹊跷不蹊跷的,都是瘟病鬼,不先埋了,你是想害死我们啊!府里的兄弟都为此病倒了好多,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瘟病鬼作孽。”
说完这话,那两名小吏便只管等着那团头过来。
而那汉子则还与小吏争执着“俺兄弟不是瘟病鬼,肯定是被人陷害了。你们不能这样直接埋人。”
然而那两名小吏根本懒得管这破事,见那汉子冥顽不灵,两人本就因为在这疫病档口还要值班任职,而且如今很多人病倒,衙门里也缺人,他们几乎就是两个人当十个人来使,反而工资不见涨,也没关系装病不来,他们这心里自然极不平衡。
眼下又见这汉子还想增加他们的公务,这两人当即对那汉子呵斥道“这事是你来管还是我们来处理啊?你兄弟得了瘟病死了,能有什么冤情,反而是你这兄弟得了这种瘟病,还往这水里跳,我看你兄弟跟你定然是一伙的,你们是不是故意破坏水源。”
眼见着那两名小吏便要将那汉子直接抓起来,姜念娇见状连忙出面阻止道“你们且等等,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然而那两名小吏又怎么可能给姜念娇这个面子,他们见姜念娇也来管这事,便也一并扣了一顶帽子道“你最先发现的尸体,不会是贼喊捉贼,这人其实是你推下去的吧。”
说完这两人又打算抓着姜念娇也一并送入牢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