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韬肃清山西一省的通虏将领之后,又对山西各地驻军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将各地军中中下级军官,以及和鞑虏有所关联的老兵全部处置了一番。
与此同时,情报部不长了刘子安和商部部长唐宇也是联起手来,在刘君韬的部署之下,对山西各地的商贾进行了清查,发现了一百多家暗中向鞑靼部售卖各类物资的奸商。
于是,刘君韬便立即下令,从山东镇调拨了三百万两银子,让唐宇立即发动一场“经济战”,对山西本地的商贾进行全面改造。
此举一方面是要将那些通虏的奸商彻底打垮,另一方面也是准备在山西打造经济基础,将旧有的商业形式全部打碎,重新整合成山东镇那样,准近代化的商业模式。
随着刘君韬签发了命令,一场声势浩大的变革彻底开始了。
这场变革不但让全山西都为之侧目,就连天顺帝也是有所耳闻。
早前刘君韬一次性斩杀了三十一名山西将领,并且将这些人的通虏罪证全部呈交了朝廷,让天顺帝为之一震。
天顺帝万万没想到,山西一省的兵马竟然已经腐朽如此,也难怪山西的兵马始终抵挡不住瓦剌、鞑靼部的侵扰。
由此,天顺帝也联想起九边其余地方的兵马,是不是也和山西一样,有着众多通虏的汉奸?
于是,天顺帝调集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兵部、刑部等多方人手,对九边各镇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查,历时三个月,果然查出了三百多大大小小的通虏之人。
这些人之中,有明军将领,有各地的商贾,还有各地的士绅,他们不但向鞑虏售卖各类的兵备、物资,还将明军的情况、大明的情报透露给鞑虏,让天顺帝震怒不已。
短短十几天之内,在天顺帝的严旨之下,这三百多通虏的汉奸全部被缉拿回京,明正典刑之后,在午门外集体被处斩。
而后,天顺帝刚刚平复的心情,便被刘君韬掀起的这场变革再次搅动了。
“刘督宪动用自己的钱财,在大同、太原等地建立票号,和山东的玉山票号相同,现在山西各地的商贾大多都在和这个票号合作,非常的便利。”
“而且,刘督宪现在还在山西各地大兴工商,利用票号来支持山西各地的商贾兴实业、建工坊,哪家商贾要是银子不够,便可以到票号借贷,非常的划算,现在山西各地都是货物大盛。”
“刘督宪还在山西各地收购土地、开垦荒地,招募了不少流民、贫民进行耕种,所得粮食大部分充作军粮,一部分用来填充各地的常平仓。”
此时已经是天顺二年十一月下旬,天顺帝听着内官念着锦衣卫送来的情报,这些都是关于此时山西一省的情况的。
这些信息中,有不少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山西总督的职权范围,在天顺帝看来有些犯忌讳,但天顺帝心中也是明白,刘君韬这些举动也是为了更好的整顿山西防务,毕竟钱粮不足,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
可是如果朝廷没有丝毫的反应,刘君韬会不会越干越大胆?
天顺帝心中也是陷入了纠结之中。
于是,天顺帝便将锦衣卫指挥使范凌云召进宫来,命其去一趟大同镇城,实地看一看那边的情况,也好让自己踏实一些。
范凌云次日便带着两个手下便服出京,快马加鞭的赶往了大同镇城。
范凌云,此前一直在南京锦衣卫当差,官路一直不畅,就四处混日子。
天顺帝复位之后知他有才,便将范凌云提拔了锦衣卫指挥使。
这次范凌云赶往山西,天顺帝也是当面提点过,刘君韬是大明的功臣,而且实力强大,至今也没有半点逾越之举,所以只要刘君韬不搓~弄得过分,朝廷也都要捏着鼻子认账。
这一次,天顺帝让范凌云前来山西大同镇城探知民情,听起来虽有些荒谬,范凌云却是无力抗拒。
范凌云也不想抗拒,他早就听说了刘君韬的传奇经历,以及赫赫的战功,所以本就有心搞清楚,刘君韬为何能骤然崛起,一手打造天策军这样的旷世强军。
身为在官海沉浮了十几年之人,范凌云心中根本不相信,光靠着犀利的鸟铳就能成就这一番事业。如果刘君韬真的只是一个穷兵黩武的莽夫,绝无可能在短短数年之内有如此成就。
军事之下,民政也必有奥秘,那刘君韬兴工商、建强军,肯定是有缘由的,所以范凌云此番前来,就是想找到这个答案。
范凌云也并非无头苍蝇,径直闯进大同镇城来乱窜,而是透过锦衣卫的各方关系,他打探到了原任北镇抚司千户的陈具龙的下落。
陈具龙本是范凌云在锦衣卫的师长,和他相交甚深,此时陈具龙已经赋闲在家,正在大同镇城内隐居。
范凌云的计划很简单,找到陈具龙,从他那里探得刘君韬崛起的底细。
没过几天,范凌云带着两个手下来到了大同镇城东面十几里的一个小镇子,这里已经属于大同镇城的辖区内了。
到了这个镇子上,范凌云有了第一点发现,这里的巡差很多,还都是服色整齐。虽然这些人只是挂着棍子,背着藤牌,可也显示出,这个镇子很富。
接着一个认识是,这里很乱。
镇子上的巡差个个满眼警惕地看着人流,对范凌云和两个仆从手下都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细查的兴趣,该是见以商人身份遮掩的三人服色光鲜。
巡差目光更多盯紧了衣衫破烂的穷人,时不时从人群中抓出来小偷小摸之人。
这里离大同镇城还有十几里地,在镇子外面聚着无数驴车和人力车,驴车跟范凌云见过的那种~马车相似,而那种人车之前却未见过,就两个大轮,一个凉棚,可以载两人。
范凌云见状有些感兴趣,便上前询问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五十文!?你抢钱呢!?”
只要坐上三五里地,就要五十文,这可是寻常民人一天的开销!
“咱们驴车只要八十文,一车拉下三位,人车还要两部才能坐下。”驴车的车夫来抢生意了,顿时跟人车的车夫吵起来,似乎翻出了往日旧怨,吵着吵着双方就动起了手,片刻间响起哨子声,巡差赶来了。
“咱们走走吧,这里可真是够乱的。”
一路牵马步行,范凌云又有了新的感触。
这个镇子一带的民风虽浑浊,可地方官员似乎真是在办实在事。就说这路面,足有四五丈宽,从镇子笔直拉向大同镇城的方向。
而且路面还分作六条,左来右往各三道,中间一道是度快的马匹和马车,中间道是驴车或者人车,边上是人走的。
看着路面,应该是用上了山东传出来的皇明牌水泥,已经实现了硬面化,走起车马来非常的平缓。
要到大道对面,还不能随便过,得到有密密白线的地方,由着巡差拦下过往车马才能过去。甚至还有地方是在大道下挖了一处谷道。
本就是来查访山西当地实际情况的,范凌云一路走,也一路探听物价。
不过,随着范凌云摸得情况越多,心中的震惊也是更甚。
粮价是范凌云最为关心的,结果也是让范凌云最为吃惊的。
单说这处小镇子里,最贵的稻米算下来一石也不过六钱,比北直隶那边低了四五钱,一般的糙米不过五钱银。
而瓜果一类的,即便是在这小镇子中间通往大同镇城的大道上,也四处见着人摆摊卖,柿子、桃子、雪花梨等一类北方产物,不过十来文一斤,虽说比粮食贵,却远比北直隶那边廉价。
大道在某处拐了个弯,前方又是层层叠叠的民房,大道另一旁像是个大集市,人来人往,呼喝如潮,范凌云主仆三人眼花了,耳朵也嗡鸣不断,就觉里面不下万人。
“看看去……”
两个仆从手下的脖子已经扯长了一倍,即便范凌云是从京城来的,见惯了繁华所在,此时也抵挡不住诱惑,招呼着仆从进了集市。
这一进去,三人顿时陷入一座浩瀚的万物巨市。
粮食、果蔬固然是玲琅满目,可范凌云和仆从手下却是满心激荡,眼前所见,几乎颠覆了他们对于“市集”和“价格”的认识。
在这大集市里,吃穿玩乐,精巧稀奇,让人目不暇给。本地产的,外地产的,陕西的,北直隶的,乃至江南的货物,什么都有。
多只是其一,另一点是便宜。
牛羊鸡鸭鸡子什么的还不是太明显,可棉麻丝帛织物,却不过京城内的半价,上好的徐州棉布,也比南直隶本地便宜,这可是稀奇。
三人沉浸在这万物之海中,好半天才醒悟到一个事实,这里不过是一镇之处,若是在大同镇城,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接着范凌云三人看到更触目惊心的东西,盐!白花花亮晶晶的盐,就一袋袋叠着敞开了卖,范凌云急急地问,多少钱一斤?他虽不精地方政事,可盐粮价就是一地民情的直接体现,自然非常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