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亭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来,面上还是笑着的:“我方才忘了说,阿玄十分通人性,也能听得懂好赖话。若是听见人说他不好,就会闹脾气。很有些小孩子性子,还请杨军师多多包涵。”
杨不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哪里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但这事是他先起的头,叶云亭便是明着报复他,他也不占理。只能勉强笑了笑道:“王妃言重,是我看岔了眼,将狼认成了犬。阿玄不高兴也是应当。”
叶云亭淡淡一笑:“那我就替阿玄谢过军师大度了。”
说完又在狼王头上拍了拍:“下回可不能如此。”
狼王低低呜咽了一声,在他手心蹭了蹭。
几位将领见状面色各异,纷纷出面打圆场,将神色僵硬的杨不韪拉走:“走吧走吧,喝酒去,去迟了菜该凉了!”
“看来今日要给阿玄多喂只兔子。”
李凤歧望着杨不韪僵硬的背影,神色微深。杨不韪的心思确实是不少,叶云亭这才刚到,他就沉不住气了。
他牵起叶云亭的手,笑了笑道:“先去喝酒。其他的事,日后再慢慢料理。”
第98章 冲喜第98天 醉酒
大约是被狼王给了个下马威, 接风宴上杨不韪再没有做出别的举动。
在街上的那一幕被大家刻意忽略,席间的气氛还算融洽。几人推杯换盏间,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叶云亭跟着小酌了两杯,便听喝得起兴的姜述提议,直接换碗喝。
李凤歧没有拒绝, 只是在杨不韪将酒碗递给叶云亭时,抬手挡了一下, 笑道:“你们几个加起来连我一人都喝不倒,若是再加一个云亭,你们可就全无胜算了。”
他一副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的模样:“先把我喝倒了,云亭再跟你们喝。不然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那我们今日可得使出全力来。”杨不韪收回手,没有坚持劝酒, 先倒了一碗酒敬他。
李凤歧亦举碗, 两人轻轻一碰, 各自仰头一饮而尽。
杨不韪与他连喝三碗,接着朱烈等人便已经抱着酒坛迫不及待地来敬酒,铆足了劲儿要把李凤歧灌醉。
他们喝的酒是渭州特产的酒, 酒味辛辣,入喉如同烙铁, 烧得腹中翻滚, 叶云亭才喝了两杯, 就已经有了微微醉意。
但此时他们一群人对上李凤歧一个,却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不多时地面上已经摆起了一排喝空的酒坛子。
叶云亭心中微微担忧,但也知道对于武将来说,融入他们最好的法子一是战场上见真章, 二则是酒桌上辨输赢。李凤歧今日是连着他的份一起喝了。
是以他并未出言阻止,只静静瞧着他们一坛接着一坛酒喝。
他们这几人里,杨不韪的酒量最差,朱闻其后,剩余的姜述、朱烈还有焦作不分伯仲。但要说海量,却唯有李凤歧。
喝到后头,姜述等人面上都有了醉色,说话都大着舌头,唯有李凤歧面色不改,岿然不动。端着碗的姿态都分毫不差,优雅而从容。
“还喝么?”
他睥睨地扫了几人一眼,拍了拍手边还未拆封的酒坛。
朱烈已经不行了,他瘫在椅子上,只会醉醺醺重复:“王爷海量,王爷海量。”说着说着就往下滑,然后被旁边的焦作一把拎上来。
焦作嫌弃地在他衣裳上擦了擦手,打了个酒嗝儿:“看来我等是没机会和王妃喝酒了。”
李凤歧懒懒抬眸:“云亭只与我对饮,你们少打他的主意。有那本事喝过我再说。”
“那谁能喝得过?”姜述抱着酒坛子,大着舌头道:“王爷威风不减当年,我等甘拜下风。”说完连连作揖,因为身形高大魁梧,动作憨实又透着股滑稽,引人发笑。
叶云亭悄悄抿了唇,目光扫过几人,多少明白了为什么李凤歧在他们面前不会端着,除了意图不明的杨不韪外,这几个将领,确实都是有趣之人。
“那就不喝了。”李凤歧扬唇一笑,扔掉酒碗站起身来:“今日这顿记在我账上。”
说完起身,示意叶云亭随他一起离开。
几个将领都瘫成了条条死鱼,两人径自离开,也没人挽留或者相送。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交握的双手被宽大的袖子遮住。
出了酒楼,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他们一顿酒喝了半日,从晌午到了傍晚。
外头风雪又大了些,被凛冽的寒风卷着,呼啸而过。比起冀州城,似乎又冷了许多。叶云亭忍不住缩了缩脖颈,拢了拢衣领。
“冷么?”李凤歧握紧他的手,牵着他往巷子里走。
“有些。”叶云亭感受着从手心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侧脸去看他:“你怎么不冷?”
他还披着狐裘,李凤歧却只穿了一身不算厚实的冬衣。
“习惯了,而且喝了酒。”大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李凤歧将他拉近了一些,两人胳膊贴着胳膊,距离近得走路都有些困难。
叶云亭想往旁边退一些拉开距离,但他退一步,李凤歧就挪一步。两人始终紧紧挨着,最后变成叶云亭被挤到了墙上,退无可退。
他只能推推这人:“你过去些,挤着我了。”
李凤歧侧脸瞧他,展臂将他抱进怀里:“我给你暖暖。”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像头动作笨拙的大熊一样,努力将他整个人包裹进怀里。
“?”
叶云亭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奋力从他怀里钻出脸来,眯眼瞧着他,又摸摸他的脸颊:“你是不是醉了?”
李凤歧皱眉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怎么可能喝醉?他们都叫我千杯不倒。”
还能对答如流,口齿清晰。叶云亭一时又不确定了,只能晃了晃相握的手,说:“没醉便放开我,赶紧回去,外头冷。”
听见他说冷,李凤歧终于肯将他松开,与他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白日里走的不是这条路。”叶云亭看看四周陌生的巷道,巷子里有些黑,只能靠着外头依稀的灯火照明。
“抄近道。”李凤歧信誓旦旦:“这样快些。”
叶云亭不疑有他,他初到渭州,对道路并不熟悉,便跟着他往前走。直到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堵墙。
——李凤歧带着他七弯八绕,走了条死胡同。
“……”叶云亭沉默半晌,终于重新审视起身侧的人,笃定道:“你醉了。”
李凤歧皱着眉,面上看不出半点醉态,叶云亭的话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就瞪着那堵墙,似乎很不高兴。
片刻后,他松开叶云亭的手,开始撸袖子,语气温和地说:“你等着,我这就去将墙拆了,就能过去了。”
叶云亭:……
所以果然是喝醉了。
一个醉鬼,倒是挺能装。
他将欲要拆墙的人拉回来:“拆墙做什么?换条路走就行了。”真要让他拆墙,明天全城的人都该知道王爷喝多了酒耍酒疯拆墙了。
“你冷。”他拧着眉看叶云亭,将他的手包在手心里,一下下给他吹气,神情十分严肃郑重。
叶云亭好气又好笑,他第一次见李凤歧喝醉酒,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现在又不冷了。”他想着先把人哄回去,不叫他在街上发酒疯。
但李凤歧显然不会让他如愿,他垂眸想了想,俯身将人抱住,在他颈间拱了拱,挺直的鼻梁在他下颌侧脸一通乱蹭,黏糊糊地说:“但是我冷。”
说完拉着叶云亭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咕哝道:“抱紧一点就不冷了。”
“……”叶云亭被迫抱住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人给弄回去。
但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抱住他的人又不安分了。这人忽然抬起头,在他鼻尖上啄了一下,低声道:“我想亲你。”
“你——”叶云亭话未说出口,就被他尽数堵了回去。
两人在死胡同的角落里相拥,交换了一个带着酒味的微醺的吻。
雪花自他们身侧打着旋飘过,不经意间便落了满头满身。
叶云亭微微喘着气,脸上晕开不知是醉意还是羞涩染上的绯色,他替他将发间雪花拂落,扯了他的头发一下:“别闹了,先回去。”
“走不动了,腿软。”李凤歧不依不饶抱着他,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似将他当做了支撑。
“……”叶云亭实在拿这喝醉酒的祖宗没办法,想了想丢人的也不是他,于是任由他圈住自己的脖颈,趴在自己背后,像拖着一只大熊一样,拖着他往巷子外走。
天黑的快,等叶云亭重新找到熟悉的路,拖着人摸索着回到都督府时,街上的热闹都散了,家家门户紧闭,只有微暖的烛光自窗户纸里透出来。
也幸好如此,才没人瞧见永安王喝醉酒之后的模样。
叶云亭拖着人往都督府里走,门口守卫瞧见都瞪大了眼,有人见叶云亭走得艰难,试探着出声道:“王爷这是喝醉了?可要我们帮忙?”
听见守卫的话,叶云亭迟疑一瞬,准备叫人将李凤歧搀回去。
谁知道他还没出声,像只大熊一样趴在他背上的李凤歧忽然抬起头,语调冷淡道:“管好你自己。”
守卫:“!!!!”
原来没醉。
“是。”出言询问的守卫在心里懊悔自己的多嘴,王爷出了名的千杯不醉,这或许只是与王妃的情趣罢了,哪用他多事?
他讪笑了一声,站的笔直,再不敢说话了。
李凤歧说完,又软绵绵地趴了回去,下巴搭在叶云亭肩膀上,鼻间发出轻微的哼声。
“……”叶云亭只能认命地拖着他去后院。
新宅如今还未修葺好,他们暂时住在都督府的后院中。
两人过了垂花门,就见个远处一个穿得圆滚滚的身影小跑过来,走近了一瞧,才发现是季廉。
季廉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两只眼睛来:“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说完瞧见李凤歧,又道:“王爷这是喝醉了?可要醒酒汤?”
叶云亭喘了口气,道:“先带我去屋里吧。”
他现在连卧房在何处都不知道。
好在季廉这半日功夫已经摸清了地方,离开带着两人过去。屋子里点着灯,暖炉也烧着,叶云亭将人拖进屋里,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他让季廉去弄醒酒汤,自己则将赖在背上的大熊扒拉下来扔到床上去。
李凤歧被他按在榻上坐着,不太高兴地蹙着眉,一脸严肃道:“我们成亲这么久,也该圆房了。”
“……”叶云亭双手抱怀,站在他对面,似笑非笑望着他:“王爷还记得怎么圆房?”
都醉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安分一点。
“当然记得。”李凤歧站起身来,晃了晃站稳,就要伸手来拉他,要给他表演一个圆房。
叶云亭避开他迟钝的动作,将他按回榻上,脱了外衣鞋袜,用被子紧紧裹住,哭笑不得:“都醉成这样了,好好睡觉吧。”
李凤歧动弹不得,只能大睁着眼睛,质问道:“你不想跟我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