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寒是哈欠连天的被叫起来了,还不到七点,他的眼睛根本就睁不开。
实在昨晚他几乎就没怎么睡。床太硬,又热,就别说空调了,后来舅妈倒是搬了个电风扇过来,但还是外婆用旧的款式。一开就“嗡嗡”的响,到后面整个电扇都在震,听的程小寒心惊胆战,真怕叶片会飞出来削他。越热越怕,他还总抱着贺琛不松手,到了后半夜俩人身上都是一层的汗。乡下地方蚊子又多,一直在他耳边转,吵的程小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股子闷火发又发不出来,直嚷嚷着要回家。最后贺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蒲扇,一下下给他煽风赶蚊子,赶在凌晨才堪堪睡了。
睡意才刚刚来了一会,到六点左右那帮人又开始吹吹打打,程小寒就觉得耳边轰隆隆的炸,恼的他往贺琛的肩头一撞。却忘了贺琛的肩骨多么结实,一头撞下眼泪直接就飞了出来。
“呜……爸……”
贺琛简直哭笑不得,一看程小寒额上果然红了一块,连忙梁了梁,“知道疼还撞过来。”
“好吵……热啊……”
贺琛只好捂着他的耳朵哄他又睡了一会,然后天一热,程小寒连躺也躺不住了。
临起床的时候,他还像没骨头一样靠在贺琛身上,眼皮抬不起来,手也抬不起来,坐在床边全让贺琛给他穿衣服。
接着门就被敲响了,贺琛一松手,程小寒真就像软脚虾似的又躺到了床上,顺便抬手遮住了那一道灼人的阳光。
贺琛开了门,舅母就站在门口,她两手都沾着水,似乎刚忙完。眼神绕过贺琛的背后想看程小寒,“贺老板,先来吃点东西吧。乡下地方环境不好,再等一天,明天就能去给老太太去火化了。”
程小寒梁着眼睛走了过来,他的衣服还没穿好,脖子上一圈的汗,真是热的不行了,“我要洗澡。”
贺琛梁梁他的头,昨天程小寒激动的厉害,一晚没洗澡对他来说也真是极限了,何况现在还在大汗直流。贺琛去给他找了换洗衣服,拿了毛巾,就带着他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很小,也只容得下两个人。程小寒迷迷瞪瞪的把刚穿的衣服又脱了下来,少年的骨骼纤瘦,肌体均匀,白皙的身体布满了晶莹的汗水,脸上一坨烂红,被催热的都异常可口。
贺琛身上也都是灼热的汗水,程小寒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抚摸他胸前的肌肉。一层热汗之下,摸上去滑腻湿润,胸肌结实。
贺琛这时候才觉得真是热了,从心底深处蔓上来的热,开始灼心。他三两下的脱干净了衣服,搂着程小寒站在莲蓬头下亲他。
激灵灵的冷水一冲,程小寒立马清醒了不少,跟贺琛赤条条的贴在一起,他也踮起脚去,抱着贺琛又亲又摸,在他胸口上摩挲,“爸,为什么要等明天才火化?”
“规矩吧。”贺琛替他抹沐浴露,试探着猜到,“宝宝要再呆一天吗?”
程小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在他对这边积怨已久,有时候真恶毒的想着真是死光了才好。可是现在人真的走了,那种憎恨又淡下来了。小时候真的是很惨,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没有人要他。外婆甚至还抱怨,说他留不住妈妈。
可舅妈却说,外婆临走前还在想他。所以她是后悔了吗,临死前终于记得有他这个外孙了?
她的死亡,带给程小寒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积压了那么久的恨意好像突然消失掉了一块。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里他有贺琛,其实其他人不疼他不要他都没关系了,他只要贺琛。
他亲生父亲走的时候他基本没什么概念,毕竟那时他连自己都顾不来,这次外婆的去世直接刺激了他的生死观。他更清楚的笃定,全世界里,他只想跟着贺琛一起死。
“那就送送她吧。”大概是冲了凉,心情也变的舒爽了。程小寒学着贺琛的话,“死者为大,是不是爸爸!”
贺琛笑着摸他湿淋淋的脑袋,给他冲干净身上的泡沫。程小寒有时候总是钻牛角尖,但有时候也是一点就透。这次老太太的死,真是把他吓着了。
等洗完给他穿上衣服了,程小寒还是抱着他不松手,“爸爸,你答应我,我要跟你一起死。”
说惯了爱,又说起死,生死之事被他当成的情话。贺琛听的心里一阵动荡,又低下头亲了他两口,“爸带你吃早饭。”
程小寒抓着他的手,“爸,我说真的。”他在贺琛胸前贴了贴,遥想他们一起老去的情景,“爸,我好爱你。”
贺琛整个人都快被热意给塞满了,程小寒从来都不厌其烦的说爱他。这一句句里有真爱,但他清楚,更多的还是占有欲。如今,程小寒说的是,愿意和他一起死。
他的儿子,也是爱人,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他也一次又一次的回复他,“爸爸也爱你。”
他把程小寒的头发擦干净,外边的哀乐又起。洗的一身舒爽,困意又去了不少,小寒这会儿都觉得那声音没那么闹人了。他整理好自己,被贺琛牵着走出去,外面的棚子里摆着早饭,方心慈正坐在长凳上,一看到他,眼睛也是一亮。
程小寒却当没看到似的,他也真是饿了,走过去就去吃自己的早餐。这会其他人都在忙,桌子上只有他们几人。
方心慈惴惴的,小声的喊了他一句,“小寒。”
程小寒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嘴皮都没动一下。
“小寒,我是妈妈。”
她那句“妈妈”说的格外的重,可程小寒还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舅妈忙过来打圆场,“先让孩子吃饭。”
倒是贺琛在他背上抚了两下,“宝宝,爸爸是怎么跟你说的,嗯?”
程小寒放下筷子,冷冷淡淡也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舅妈。”随后转向方心慈,眼睛一动就转了个弯,“Mother。”
贺琛被他给逗笑了。
方心慈心里实在的不是滋味,简直如倒了一坛酸醋。程小寒把她排斥成这样,却意外的听贺琛的话。
来了这么久,如今在阳光下,她也终于能好好打量一下程小寒。
她走的那年程小寒完全就是个小不点,连牙都没换全。这么多年过去了,程小寒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少年,夏天穿的不多,程小寒露出的手脚干净,皮肤白皙,鼻子秀挺,身姿俊秀,唇红齿白的模样分外精致,简直是说不出的清秀。从相貌上来说,程小寒像她,他们流着一样的血,证明了他们之间割不断的血脉。
昨天只大致的扫了一眼,才看程小寒身上穿的也确实不俗,从头到脚都是名牌,更显得精神。他吃完饭就退到一边玩游戏,还拿了贺琛的手机乱看,贺琛都也由着他。
方心慈想起她嫂子昨天说的:贺老板待小寒极好,你根本就不用操心。
可终究,她才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她目光炽炽的看着程小寒,贺琛也在不动神色的打量她。当年她丢下程小寒跟着一个艺术家去了国外,一去就毫无音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她这次就一个人回来?
他想了想,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难道方心慈出国后一直没要孩子,她这次回来,除了因为她母亲的去世,难道,是想要跟他抢儿子!
贺琛的眼光本来就毒,他这念头刚下没多久,第二天就得到了证实。
老太太上午被拉去了火葬场,回来之后就吹吹打打的入土下葬了。最先松了口气的就是舅妈,她一个女人忙上忙下了这么些天,今天总算是到头了。同时轻松的还有程小寒,他这几天被那些个脸都不熟的亲戚问来问去,也是烦的不行了。他连假装都懒的摆,只等着明天回家。
给老太太立了碑,各人身上环的白布都可以拆下。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晚饭,只为这最后一天了。
今天难得没那么热,程小寒一回来就没影,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贺琛一时竟找不到他,方心慈就是在这时候提出要跟他谈一谈。
方心慈的长发适度的挽起,身上是一套的黑白长裙,露出精美的锁骨和细瘦的脚踝。不细说,真的看不出她已经是个近四十的女人。不过观察到她眼下的青黑,和脸上浮着的淡淡脂粉,看来她这两天也是吃不好睡不好,为了什么在忧心。
老太太的丧事一办完,大堂中央马上就空出来了,桌子椅子又摆的整齐。舅妈在外面招呼客人,吃完这最后一顿,老太太的事就算了了。
舅妈有意无意的都把客人领到了外面的帐篷里,房子里的都是自家亲戚,就算在的,也都躲到屋里看电视去了。除了几个小孩在不停的乱跑,桌边坐着的就只有方心慈和贺琛两个人。
方心慈端坐的姿态不可谓不优雅,她容貌出众,身上更有一股端庄淑娴,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亲近。可就是这么一个优雅的女人,当初可以狠心的抛夫弃子,跟着错过的初恋去了国外十数年。
贺琛握拳坐着,他和方心慈彼此心照不宣,到底想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