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盛果儿:“……”
商陆知道他在胡扯狡辩,但被他安静示弱的模样可怜得没脾气,心里这么长时间来的焦躁、急迫和愤怒都无处发泄,只好把脸埋入他的颈窝,像有什么企图似的亲吻着、嗅着他,既像是想进入他,又像是只是单纯地想确认他的存在。
他的气息和吻同样的焦灼,如同找不到出路的困兽。
“商陆、商陆——”柯屿想唤回他的理智,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失去了魔力。商陆充耳不闻,只一味地、更用力地、不管不顾地亲吻着他近乎啃咬。
心里仿佛被海水一点一点地倒灌、满溢、窒息,商陆呼吸不了,刚才伪装的自持冷静温柔崩裂,眼眶渐渐地染红,他语气急促地说:“……柯屿,不要对我这么过分——”
柯屿的脸被他捧起,指腹粗糙而重地卡着他的脸颊,柯屿眼见着他的眸光破碎焦躁,好像慌乱得找不到方向:“
“你把我当你的什么?你把我当你的什么?——心盲症要从热搜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有没有人保护你陪着你要调监控知道,还有呢?——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出了事,我是你男朋友、是你放在心里愿意信任的人吗——
“你躲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你其实既不需要我,也不在乎我。”
盛果儿身体如同被定住一般,虽然知道非礼勿听,但她却抬不动脚步。情侣间的私密话语没有让她脸红,她只是想到了跟商陆见过的寥寥数面。他教养很好,但彬彬有礼中其实刻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和距离感。她没有想过商陆会成为恋爱里追逐着的那一个。
柯屿被他咄咄逼人慌乱无序的质问问得说不出话,只能闭起眼睛更紧地抱着他的后脑,抚着他宽阔的肩背不住吻他的耳尖。
属于叶森的polo衫被高高推起,商陆吮吻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柯屿被他失去理智的行为弄得心里紧了一紧,甚至一阵陌生的抽痛。他来不及拒绝,头脑一热揪着商陆的衣服反客为主地将他压到了身下。
商陆闷哼一声,盛果儿听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脚步淹没在地毯上悄寂无声,小姑娘吞咽了一口又一口,只觉得这声闷哼又性感又好听。
再听下去犯罪了,盛果儿很有自知之明地掉头就走,然而甫一转身,便听到柯屿吃痛的“啊”的一声。室内静了须臾,继而响起不太规律的碰撞声,一声激烈似一声,一下剧烈过一下,交缠在一起的剧烈喘息并分不清是谁的。
是个人脸都该红了,更别说果儿这样的黄花大闺女。她的脸噌得烧了起来,冰冷的手不知道是去捂耳朵好还是贴贴脸降温好,最终把自己缩到了最远的客厅墙边,把熟透了的脸埋进冰冷墙角,两只手手忙脚乱地塞降噪耳机——
“过分!”
·柯屿的额头都被汗水浸湿,为了角色而留的过长的额发又黑又湿地贴着鬓角,被商陆边吻边用手抚开。他往后蹭了一下,不太妙,浓郁的液体顺流出,弄湿了身下洁白一新的床单。
完了。
柯屿已经开始思考该拿什么姿态去面对盛果儿。
外面都是记者和粉丝,她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总不能真是在客厅听完了整场吧。
“疼?”商陆用指腹抚他微蹙的眉头。
现在问是不是晚了?柯屿说:“算工伤。”
商陆勾起了唇,沙哑深沉地说:“好。”
他抱着柯屿去淋浴清理,柯屿任由他折腾。浴室的大窗户面对着远远的龙环葡韵湿地,极目之处都不见人居建筑,只有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能飞得这样高,从窗前很快地掠过。
花洒开启,像在耳边下起一阵沙沙的雨。
好安静。
柯屿扶着商陆的双肩,被彻底淋湿的头脑轻而依赖地枕着他的肩膀。
早知道、但愿、要是一开始就让商陆在就好了。
商陆拥着他仿佛能长出羽翼般的肩胛骨:“累了?”
柯屿摇摇头,闭上眼睛:“你怎么不问我问题?”
商陆动作一顿,继而又流畅地进行下去。
“不急。”
“苏慧珍说的都是真的。”
商陆不接他的话,只说“之后再说”。
洗完了澡,柯屿又是被他抱出浴室的。行李不在,他帮柯屿细致地穿好浴袍,自己倒是穿了原来的衣服。
“先睡。”他帮柯屿掖好被子。
柯屿说:“有味道。”
这种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了。商陆明显被噎了一下,“帮你换。”
门一打开,一眼看见盛果儿窝在沙发一角,耳朵里塞着降噪耳机,抱着手机果然在控评的样子。
商陆抱起客卧的被子,盛果儿察觉到动静回头——
……好嘛,衬衫都揉皱了。
“柯老师……”
商陆轻轻“嘘”了一声,身影沉稳没入主卧。被子抖落开,他掖好被角,“别多想,先睡一觉,事情我来处理。”
“是投资方的问题?”
商陆眸色沉而冷峻,但再度抬眸面对柯屿是,却又温柔了起来:“不止。”
遮光窗帘拢得严实,门被掩上,模糊了客厅的交谈声。
“现在网上什么风向?”商陆问盛果儿。
“业内都在支援柯老师,但路人好像不买账。他们觉得这是业内和资本不拿观众当回事,说以栗山为主的南方学院派和港资公然抱团小圈子,仗着自己的地位和资源大搞排外、一刀切、垄断话语权。”
“好。”商陆点点头,略沉吟片刻,在手机上拨出电话,“米娅,联系咏诚的黎律和昂叶的叶总,帮她一起排查现在参与到柯屿心盲症里的公关公司有哪几家,客户是谁,剩下的叶总知道怎么做。”
盛果儿半张着嘴看商陆挂掉电话,在对方的一声“继续”中回过神来。
“看最近数据监测,粉丝脱粉动向较小,这次应该还是虐粉固粉比较多,加上业内力挺,所以粉丝对柯老师很有信心。刚才和后援会沟通了一下,也去几个大群看了看聊天记录,几个论坛的评论他们都还控得住。控评话术之前袁总已经交代过。”
“电影方面。”
盛果儿吞咽了一下换了口气,“「偏门」官微评论区还在焦灼,路人要求换主演、公布试镜花絮的声音比较大,我们怕控太明显激起逆反心理,所以现在是五五——”见商陆拧开了一瓶纯净水给她,她愣了下,接过小声说:“谢谢。”
仰头喝了小半瓶。
电影的宣发是外包运营,旗下不属于gc也不属于三月影视,商陆还在思考是否应该公布花絮,盛果儿问:“要发花絮证明一下吗?”
或许是她的疑问提醒了商陆什么,顾岫的号码分明已经调出了,他却最终锁屏,“不需要。”
“不需要?”
“柯老师不需要证明,他们也不会看你证明。”
盛果儿点点头,莫名地信任他的选择。
“还有就是你的粉丝……”
“我的粉丝?”商陆瞥过视线看她,冷峻之中难得一些笑意,“我在微博有粉丝?”
“有粉丝,有超话,有数据组和反黑组……”盛果儿眨眨眼,“你不知道吗?”
“他们怎么?”
“他们心疼你,对柯老师很逆反,觉得他拖了你后退,换演员的声音就是他们比较响。”
商陆无语,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作为导演的主导权,竟然有朝一日会被隔着屏幕的一群陌生人企图左右。
“网上就是这些了。”盛果儿犹豫了一下,“总体声音就是温和反对,一方面的确同情柯老师的病,一方面也认为既然有病就不要坚持在这个行业,把机会让给更多有天赋、肯吃苦的新人。柯老师之前就被嘲笑是‘资源黑洞’,这次算给了他们一个冠冕堂皇要求他退圈的理由了。”
商陆鼓励性地看着她:“你总结得很好。”
“我能做的很少……”盛果儿鼻尖蓦然酸涩。她不像什么米娅袁荔真,更别说叶瑾那样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一桩事该如何处理脑子里马上就能找到答案,她只能抱着手机跟踪论坛微博的路人粉丝动向,拼命按捺着自己冲上去跟人对线的冲动。
商陆把手机从盛果儿手里抽走,“我让酒店给你新开了一间房,就在楼下,你也下去睡会儿,手机我就先帮你保管了。”
盛果儿慢吞吞站起身。
“都有谁联系过柯老师?”
“很多,不过他只接了栗山、唐琢和应隐的电话。”
商陆笑了一笑:“是吗,原来他还是会接电话的。”
盛果儿:“……”
套路可不可以少一点。
“你觉得他对我过不过分?”
盛果儿被他问得心脏乱跳,又不是心动,反正就是心慌意乱的,“——过分!”
商陆被她逗得轻轻笑一声,“下次记得了,不管柯老师怎么说,只要是我的电话就一定要接——明白?”
盛果儿下楼时还被他叮嘱要注意粉丝和记者埋伏窥探,她脑袋晕晕乎乎的倒想不了这么多,感觉自己被他收买了,心里想柯老师这个恋爱天才是不是栽了?
关门时见商陆站到了落地窗前,没喘几口气又接着拨出了什么电话。
陈又涵不是没听顾岫汇报网上突发的动向。跟公司里的人仰马翻比起来,他悠然很多,在乌兰察布火山下的草原上跑马。接到电话,他勒住缰绳,“吁——”马剧烈嘶鸣,在秋风中高高仰起前蹄。
叶开也跟着勒马停下,听到陈又涵一声沉稳的“喂”。
听对面讲了两句,他脸上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将马匹交给了随行的向导。又走到叶开骑着的棕马身下,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稳稳地单手接住跟着下马的叶开。
叶开在他怀里因惯性扑了一下,陈又涵顺势拥住,在他额上亲了亲,边问:“你想怎么做?”
商陆听到他那边呼啸的风声,淡漠地说:“我追加投资,回报比不变,苏慧珍的戏份全部换人重拍。”
陈又涵笑了起来。
一部电影的投资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对商陆也是。但对彼此都是开门第一响,意义非比寻常 。早先顾岫已经跟他汇报过,他的确在等商陆的电话。
“你一定要保这个柯屿。”
“非他不可。”
陈又涵夹着手机,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拍给向导。他牵起叶开的手,微眯眼看了看绵延至天际线的草原和巨大沉静的火山口,“我一向深信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既然你这么看重他,那就听你的。”
挂完这通电话,商陆长舒了口气,多年的留学生活早就将时差刻入本能,他了解现在的法国是什么时辰,阳光是什么角度,气温是如何宜人,裴枝和又是在哪里排练。
裴枝和练习时不带手机,但今天破了例。他的心神不宁被铃声打得更碎,琴声在指下发出变形激昂的一声哀鸣。
指挥使停下,“枝和。”
裴枝和茫然仓促地站起身,脚步将椅子碰开,法语一叠声的“对不起”,他匆匆地走,匆匆地接起。
“商陆!”
商陆说忙空了就会找他,向来不食言。
这次也是。
商陆的指腹压着手机边缘,定了定神才说:“小枝,抱歉,你妈妈的戏我会找人替演。”